第24章 局中人(10)
太后虽快到耄耋之年了，但看上去仍然精神矍铄。
一头银丝用一根古朴的木簪挽起，除此之外，别无装饰。墨黑色的绸缎上绣着松鹤长春的景儿，手边柱着一根龙头拐杖。锐利的眼睛盯着下方。
等到所有人都贺完新岁后，太后才淡淡道:“都落座吧。”
大家都坐下后，皇后说道:“今年春季来的早了些，御花园的桃花都打了苞了，臣媳想着，选一个风光明媚的天气，办一场春宴，到时候母后也好来散散心。”
“一把老骨头了，禁不起折腾，你们年轻人玩吧。”太后漫不经心地端起茶碗。
“是，那臣媳就不打扰母后礼佛了。”皇后一副贤良淑德的模样。
“对了，听说老七年前娶了媳妇，在哪里？出来让哀家瞧瞧。”此话一出，大家都盯着萧惜月。
萧惜月没想到太后突然叫自己，忙不迭地走上前去，跪下道:“妾身拜见太后娘娘，愿太后山月同贺，福寿永绵。”
“起来罢，走上前来。”
萧惜月便缓缓提裙上前，站的笔直，两手交叉放在胸前，垂眸看着脚下。
太后淡淡瞥了她一眼便问道:
“你姓什么？哪里人氏啊？”
萧惜月不意太后会问这些，心跳似乎漏了一拍。
“妾身自小父母双亡，不记得自己姓什么了，也不知道是哪里人氏。”
“哦？那你是怎么嫁进祁王府的？”
皇上和皇后闻言，相互看了一眼，因为太后是从来不管这些儿女俗事的。
萧惜月准备开口回答之际，轩辕凛上前跪下道:“皇祖母容禀，惜月虽然是一介孤女，但与孙儿情投意合，自嫁入王府以来，对孙儿更是无微不至。”
无微不至？萧惜月闻言微微看了轩辕凛一眼，就见他眉头已经皱成了一个“川”形。
“既然这样的话，便让祁王妃下去领五十大板吧，就全了她如此为你的一片痴心。”
轩辕凛闻言，神色凝重地眼睛一闭，似乎早就料到了一般。
“孙儿愿意以双倍之数替她承受。请皇祖母成全。”说着匍匐在地，重重地磕了一个头。
萧惜月还犹在梦中一般看着地上的轩辕凛。完全不清楚事情怎么会发展成这样。
底下的轩辕凌也微微地起身，但一想到自己如今的身份，如果上前去的话，恐怕萧惜月今日必死无疑。便攥紧拳头，又坐了下来。
众人都盯着前面的二人，没人注意到他。
但是轩辕凝，轩辕冽，轩辕凇，却都站起身求情，就连庆贵妃此时都跪到了太后跟前。
“今日新岁，太后娘娘不值当为这些小辈的小事生气，见了血光不吉利。”庆贵妃笑意妍妍地走上前去跪下道。
“祁王妃好手段啊，刚进王府没多久，就有这么多人为你求情。”
萧惜月闻言如当头棒喝，但是她却没有立即跪下来，而是看了太后一眼。
太后此时只冷笑着看着她。
萧惜月立马垂下眼眸，快速地思索着，太后是宫里辈分最高地长辈，皇家历来重孝道，太后若真想罚她，那么谁都拦不住。求情也是无用。可是她贵为太后，自己在她眼里不过一个蝼蚁而已，她为什么要跟自己过不去？
思及此，她的眼神落到了轩辕凛身上。
“妾身幼时曾听过太后娘娘的一个故事，那故事是说太后娘娘跟随先帝出征，与将士们同袍而战，当时有一个士卒为了保护太后娘娘，被敌军射成了靶子，而您在战后却召集众将士训斥，说他们的性命也是性命，您的性命在战场上没有比他们更珍贵，并勒令他们不准再为自己送命，否则九族皆灭。”
“太后娘娘如此心胸，今日必然不会责罚妾身。何况妾身若有真心，五十大板真的能证明吗？若无真心，即便是死在了这棍棒之下，又能如何？”
萧惜月说完这一番话，底下鸦雀无声，众人都复杂地看着她。皇后更是侧目而望。
然而轩辕凌的眼里却满是惊艳之色。
轩辕凛慢慢地从地下抬起身，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就见她神色不惧，淡然自若。
太后闻言，只拿眼睛看着她，神色不知是喜是怒。
良久，她微微抚了抚袖子道:“罢了，哀家不过是说笑罢了，祁王妃既然能说出哀家年轻时的事来，与哀家是有几分缘分的，自今日起，一直到上元节，每日替哀家抄写佛母经百遍，送到哀家礼佛的苍云山吧。”
“谢太后。”
“今日哀家也乏了，你们几个都起来吧，到别处转转。”
众人闻言都起身退下。等所有人都出了颐和宫后，太后的身边的刘嬷嬷说道：“七爷一向藏而不漏，如今为着给王妃解围，竟然愿意承受一百大板，那弄不好可是要成残废的。”
太后轻叹一声道:“哀家不过是试试他罢了，一百大板还是次要的，他仗着自己冬练三九夏练三伏，便以为能抗的过去。最要紧的是他今日如此急躁，全然忘了哀家平日里教他的韬光养晦，如此地情难自抑，迟早要出事。”
马车里。
萧惜月看了轩辕凛一眼，就见他坐的笔直，双目微阖着正在闭目养神。
便拿帕子出来，拿在手中绞了绞，心里头却还在想着太后今日为难她的事，终于还是忍不住开口。
“太后是不是知道我的身份？”
轩辕凛微微睁开眼，瞧了她一会。
“嗯”
萧惜月听到肯定的回答，两只手紧紧地拽住帕子，眉头紧蹙，不发一言。
“你不用怕，皇祖母不是一般女人，很多事情她是不会插手的。”
“我是谁她当然可以不在乎，可是太后对王爷……太后明显是看重王爷才……”
“你是觉得本王连自己的女人都保护不了吗？”
萧惜月闻言立马就不说话了，深吸一口气，低着头看着帕子上的小月牙。
“放心，嗯？”
抬头看了看他笃定的神色，萧惜月才点了点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