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弟弟

    寒假很快结束，开学第一天，许梦娇穿着母亲给她买的新衣新鞋上学去。眼尖的同学一下子就发现了，他们窃窃私语着。

    在同学们的印象中，许梦娇一直穿着简朴，很少穿新衣，而且都是大街上的地摊货，这在他们这个小县城里倒是挺普遍的。班上大概只有三分之一的孩子能穿得起商场里的牌子货。

    连向来事事漠不关心的同桌都问道：“许梦娇，你发财了？”许梦娇低头坐在座位上，听着同学们的嘀咕，“她以前穿的像没爹妈的，今天穿的这一身像是突然有了爹妈。”

    如果是在以前，许梦娇肯定就恼火了，但现在每当她起心动念都会想起周正。此刻她也想起周正，他曾经说过：“我们没有办法阻止别人说什么。”是的，即使现在许梦娇抡起几本书砸向那几个说三道四的同学，也阻止不了他们以后在背后说什么。但同学们的话确实伤害了她。

    中午许梦娇就回家脱下了那身新衣服，发现书桌上一堆零食和一个mp3，她拿起mp3走出房间，姑姑看她换回了旧衣服有些诧异，叹了口气。自从上次母亲来过，许梦娇发现姑姑似乎也心事重重，她总是不自觉地叹着气。

    许梦娇拿着mp3问：“姑姑，我妈又来了？她到底怎么回事？怎么突然想起关心女儿了，她不是眼里只有弟弟吗？”她愤愤地诉说着，语气里不无埋怨。

    姑姑又长长地叹了口气，说道：“你妈挺不容易的，虽然她离开了你爸，但她一个女人要挣钱养两个孩子，平时也顾不了你太多，别怨她。以后你妈就你一个孩子了……”

    许梦娇听着头蒙蒙的，她不太明确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但她的心已经开始隐隐作痛。

    姑姑长叹一声，“你弟弟没了。”这叹息像是秋天的最后一片落叶，伴着冷寂的寒风飘摇而下，哗啦落地断了声息。

    许梦娇一下子后背发凉，瞪着眼问：“怎么没的？”

    姑姑撇着嘴摇摇头，“他掉到河里着了凉。你知道你弟弟从小身体就不太好……”

    许梦娇惊了，虽然她跟弟弟的感情不深，父母离婚后，他们更少见面，但他毕竟是自己的亲弟弟。血浓于水的亲情永别，让她的心着实痛了一下。

    许梦娇走进自己的房间，坐在书桌前，她感觉全身各处的血液似乎倒流积聚在心脏，喉咙里好似卡着一口痰，弟弟稚嫩的面容和他奶声奶声喊着“姐姐”的模样充斥她的脑海，悲痛一下子涌上心头，许梦娇再也控制不住，趴在书桌上身体战栗起来。她并非因为爱他而哭泣，而是因自责而悔恨。她似乎从来没有担负起“姐姐”这个角色的责任，在她年少的心里，她把自己所有的不幸都归结于他的到来，她对他既嫉妒又惧怕，一直对他报以冷漠。

    一连几天许梦娇都是浑浑噩噩的。这天下午放学，她没有上晚自习径自回家。出了校门口周正追了上来，一把拉住她的胳膊气喘吁吁地问：“你怎么了？我以为你戴着耳机呢，喊那么多声都听不见？”男孩责怪着女孩。许梦娇板着脸沉默着。

    周正感到她的手冰凉凉的，一路上他把许梦娇的手放在自己兜里给她温暖，也没敢招惹她。穿过马路，走进胡同口，许梦娇停住了脚步，平时他总是把许梦娇送到最后一个路口。他看向许梦娇，听她悠悠地说了一句：“就到这里吧，我妈最近常来。回去吧！”

    周正松开手，望着她形单影只的背影走进幽暗的胡同，直到她转了弯。他知道她父母离婚的事，她的原生家庭并不幸福。他心疼她，但又爱莫能助。许梦娇不愿把家庭的伤痛告诉周正他们，她只想和他们单纯快乐地交往。虽然心理老师曾建议她不要把心事憋在心里，要时常倾诉，但许梦终究做不到，她的那颗心千疮百孔，她不愿意仅有的几个爱她的人看到触目惊心。

    新学期开始，生活终究是要往前走的。高二年级即将迎来会考，班主任强调会考的重要性及时间的紧迫。许梦娇这才意识到自己的高中生活已经过去一半，会考之后，按班主任说的，他们将面临文理科的选择和试行走班制。

    此时所谓的走班制还只是国家高中新课程的实验阶段，只是在会考之后高三之前试行一段时间，也就是说最终进入高三还是要分文理班。许梦娇知道自己只有数学还算可以，其他科目，她没有用心学，现在开始努力学习理科课程似乎为时已晚。像李明说的，只要她文化课成绩稍微提升一些，大学是不难考上的。

    中午，三人在食堂吃了午饭，然后遛到操场，在暖暖的阳光下坐下来。周正和徐大雷向许梦娇说着自己各自的大学梦想，周正的大学梦想是考音乐学院的演唱专业，徐大雷则和李升升一样考器乐专业，他少有的一本正经地说：“无论如何，我都要做鼓手。也许我成不了一个伟大的鼓手，但只要能做一名专业鼓手我就感觉自己的人生是有价值的。”

    许梦娇这才发现原来连徐大雷也有着一个狂热的音乐梦想。她又羡慕起他们都有为之奋斗的梦想。他们问起许梦娇喜欢什么。

    许梦娇淡淡地说：“我不知道喜欢什么。明摆着就是考个体校。”

    周正说：“上了大学你可以选择不做运动员，不喜欢就不要勉强。”

    许梦娇转而问道：“你们都想去哪个城市和学校？我们几个要是一直都能在一起就好了。”

    周正说道：“我们也这么想。升哥的大学就是我们的目标。不知道升哥艺考结果怎么样。现在想这些似乎有点远，眼前就是会考……”

    徐大雷也忧心忡忡道：“是呀，先把会考这道坎过了。”

    许梦娇根本就没把会考放在心上，轻松地说：“那个，能考及格不就得了，有什么难的？”

    徐大雷激动道：“对你当然是不难！”

    许梦娇一听乐了。他们在一起这么久，她还从来没有问过两人文化课成绩怎样。她左右望着两个男孩，问道：“去年期末考试你们总分都考了多少？”周正被她这么一问，一转身躲到一边去了。

    许梦娇笑着站起来追他，凑向周正泛红的脸问：“喂！问你呢，你不会都考不及格吧？”

    周正转身要走，许梦娇拦住他，“别不好意思呀！不行我帮你们辅导辅导，我数学还不错的！”许梦娇眨着眼睛望着他。徐大雷在一旁说：“可以啊，我们知道你数学好……”周正瞪了他一眼，徐大雷不说了。周正不想让许梦娇知道他们曾经抄过她的数学练习册，这让他很没面子，他更不想让许梦娇知道自己文化课成绩究竟有多糟糕。周正说了句：“回头再说吧。”

    许梦娇知道他是真的不好意思了，但功课不好也不能“讳疾忌医”呀！许梦娇是真的想帮他们，她想让大家一起上岸，那样大家又可以愉快地在一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