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迟来的母爱
第二天，许梦娇起床后，看见母亲和姑姑正在院子里的厨房间张罗着早饭。不一会儿，母亲就端着热气腾腾的馒头上桌了，桌上很快摆上了稀饭、煮鸡蛋和两个炒菜。
许梦娇拿了一个鸡蛋在手心里滚着暖手。母亲在许梦娇对面坐下，一边摆着碗筷，一边不经意地望着她，许梦娇感受到母亲的注视，抬眼看向母亲。母亲脸上的表情毫无波澜，那双流露着一丝温情的眼被布满皱纹的眼角修饰着。
许梦娇内心十分诧异，母亲为何突然这样看着自己？她多少年都没有这样关切地审视过自己了。这张因皱纹而变得慈爱的脸于许梦娇来说真是熟悉又陌生。她一直渴望被父母关注，而真的得到这种关注，她又感到十分别扭。她早已习惯了被漠视的自由。
母亲轻轻开口道：“吃饭吧。”随即，目光落在许梦娇棉服袖口因磨损而贴的补丁上。母亲轻轻说道：“吃完饭我带你去买买衣服。”许梦娇听了心中又是一惊。多少年了，母亲从来不曾有时间陪她买衣服。母亲突然对她态度宽容温和还报以如此的关怀，这让她非常不安。
许梦娇被母亲拉着穿梭于商场，买完毛衣、外套、运动服，又去鞋区，母亲蹲在地上帮她脱下脚上的鞋，发现一只袜子上有好几个洞，这让母亲看了差点落泪。许梦娇赶紧解释道：“我整天跑步，穿袜子比较费。”
母亲的关爱和自责令许梦娇非常内疚。她就像一株生长在野地里的小草，习惯了独自抵挡风雨，也习惯了野地里的无拘无束。她早就从忍耐孤独成长为享受孤独自由的孩子，母亲突如其来的宠爱让她难为情，甚至是恐惧母亲的关爱。她也逼迫自己想这是正常的，母亲给女儿买东买西，心疼女儿的冷暖不是很正常的事吗？可是她们这种正常的母女之爱毕竟中断了很多年。这中断的许多年里母亲所有的精力与爱都倾注给了弟弟。啊！弟弟，她已经很久没有见到弟弟，久到她已经忽略了他的存在甚至没有思念过他。
买完衣服回到家，母亲放下东西又回去了。许梦娇望着大包小包有些不知所措，不知为何她怎么也欢喜不起来。
周正一连几天不见许梦娇来听他们排练，心中又有些不安，偶尔去操场看她训练也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他猜不透这个女孩突如其来的忧伤，他想给她快乐，但始终触及不到她内心深处。
假期里的学校有些荒凉，许梦娇和田径队的队员还在操场上热火朝天地训练。男孩们守候在一旁看许梦娇在赛道上奔跑，她铆足了劲儿向前冲，像是发泄着内心的悲愤。周正忧心忡忡地望着她。徐大雷自责道：“许梦娇是不是还在生我们的气？”李升升见他哪壶不开提哪壶，用手在大雷腰上拧了一下。周正立马向他俩投来一个凛冽的眼神。
因为上次的视频事件，周正没少说两人的过失，李升升表示十分懊悔，但他依然认为许梦娇是个阳光开朗的女孩，不会因为那个东西受到什么精神打击。李升升笑着说：“她可能就是遇到一些事情，需要自己消化。待会儿等她练完，咱们带她去玩音乐她一听音乐就开心了。”
操场上李明一直喊：“许梦娇！慢点！这是在练耐力！”许梦娇似乎与世隔绝，她一圈圈自顾自地奔跑着，队员们被她疯狂的举动受了干扰，不知该如何训练。李明站到跑道上，愤怒地等待着许梦娇的奔来。许梦娇跑近李明，减慢了速度，站在李明前面也愤愤地看着他。两人都有一口气在胸前起伏着。许梦娇没等李明开口，傲慢地说了声：“我跑完五圈了。”说着便下了赛道。
李明站在原处气得半天上不来气。对许梦娇这个学生，他常常无可奈何。她状态好时，简直是匹千里马，但假如她状态不好，又变得像一匹野马，完全不受他的控制。他总想驯服她这个极具运动天赋的孩子，但她的冷漠和傲慢常常让他一败涂地。
许梦娇气喘吁吁朝男孩们走来，周正上前几步，自然地伸出一只手，许梦娇也伸出一只手牵了，望着他们问：“今天你们不排练吗？”
李升升连忙接道：“练啊！就等你呢！”
许梦娇笑了：“干吗等我？没我监工是想偷懒吧！”他们一路说笑着往周正家走。
周正家在一个普通居民楼里，今天周正的父母不在家，几个人拥入客厅，在沙发上随意坐下。平时，周正很少带朋友来家里，许梦娇更是第一次来。他说他母亲脾气不好，也不喜欢他老是弹吉他。周正走进自己房间，许梦娇突然好奇周正的房间是什么样的，跟着走到房门口，试探着问：“我能进来看看吗？”
周正在房间里收拾着书桌上的东西，看了一眼倚在门口的许梦娇，温柔地笑了，“进呀！”
李升升和徐大雷相互看了一眼，徐大雷故意提高声音说：“嗯，我们是不是太多余了。”
李升升吃着茶几上的瓜子，说道：“嗨！就当我们不存在。”
许梦娇环顾着周正的房间，房间不大，墙壁上贴满了摇滚歌星或知名乐队的海报。书橱里仔细一看都是各种关于音乐的书籍。书橱旁边的角落里三个吉他盒子安静地立在那里。单人床上铺着印有小熊的蓝底床单，配套的蓝色被子叠得整整齐齐摆放在床头，上面又整整齐齐放着枕头和枕巾。
许梦娇有些惊叹周正床铺的整洁，她一个女生也做不到每天把床铺整理得如此井井有条。周正看了看许梦娇，笑着说：“床都是我妈给我收拾的。我没那么勤快。”
许梦娇转过头来笑着问：“你为什么要告诉我实话？”
周正回道：“不能让你以为我是个婆婆妈妈的男生。”说着走到书橱旁打开一个吉他盒子。
许梦娇又把目光放在书桌上，书桌上的摆放就有些得意忘形，杂乱无章地堆满了各种东西，简直像个实验台。除了一眼就能看出的音乐书、cd、磁带之外，细看去，桌面上还有各种老式录音机、随身听、mp3还有一堆零件。
许梦娇指指那堆零件，好奇地问：“这是什么？”
周正看了一眼说：“哦，这个是拆的随身听、录音机什么的，我准备重新组装个什么出来。”
许梦娇不相信地问：“你能组装个什么出来？”
周正见她一脸怀疑，脸上露出一丝得意的笑。他在凌乱的抽屉里扒拉几下，找到一个迷你随身听，说：“这是我组装的第一个作品。”说着，伸手在桌面上拿了一盘磁带，按了一下机器上的按钮，把磁带放进去，又递给许梦娇，指指一个按键，冲许梦娇点头示意让她按下。
许梦娇拿着巴掌大的随身听，小心翼翼地按下播放键。机器里随之响起环境噪声的嗡嗡声，接着传来吉他声，后来又传出歌唱声，许梦娇惊讶地望着周正，倒不是惊讶于这小小机器的正常运作，而是因为那机器里的歌唱声正是周正的声音。向来许梦娇都是在他身边听他唱，第一次听到磁带里的周正的歌声，这让她有些梦幻。
李升升和徐大雷听到音乐声也走进周正的房间，她惊喜地跟两人说：“你们听！这是周正的声音啊！而且机器是他自己做的！”
两人听完许梦娇的话，都见怪不怪，徐大雷说道：“这算什么稀奇事！他初中的时候就开始鼓捣这些东西。”周正听了得意地装作若无其事，摆弄着一旁的吉他。
许梦娇听着迷你随身听里周正的歌声，依旧觉得不可思议，她兴奋地说：“期待有一天你唱的歌真能制成磁带，让大家都能听到！”
李升升说：“姑娘，现在已经是二十一世纪了，即使你男朋友出了专辑，也不可能制成磁带的。”许梦娇不理李升升，捧着随身听着迷地侧耳倾听。许梦娇喜欢周正的歌声从机器里传出的那种机械的复古感，这种音质比现场自然是差了许多，但正是这种朦胧的距离感或者说是机械感，让他的声音更加有了磁性，多了份神秘美妙。她打心里认为周正的歌声可以媲美专业的歌手。
李升升冲周正说：“嘿！大方一点，看她那么喜欢，送给她呗！”许梦娇眼睛一亮，望着周正。
周正得意之色消失，慢吞吞地说：“这个，我还需要加强一下……它有时候会发生故障……”
说着“周正的歌声”戛然变了腔调——磁带卡了。周正尴尬地笑了下。李升升冲愕然的许梦娇耸耸肩。
许梦娇双手捧着机器还给周正，“没关系，我等你弄好。我家里也有随身听，你多录一些磁带给我吧！我喜欢听你的声音。”
徐大雷嘿嘿笑着说：“记得录些专属于许梦娇的歌。”
四个人都笑了。这一刻三个男孩都为许梦娇的笑而开心。几人又聊了会儿音乐，周正带上吉他，四人还是到徐大雷家去。
第二天李升升就奔赴各地参加艺考了，李升升要报考的是器乐专业，他的梦想是成为一名贝斯手。临行前夕三人都向他说了一堆祝福和鼓励的话，李升升倒是一点也不紧张，他胸有成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