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运动会
爬树事件最终没被班主任知道，但不知为何却在同年级的学生之间传开了。同学们问她是否属实，她总是遥遥头。但是好奇的少男少女们还是争相去围观那棵树，如此一来那个地方她也不敢再去。
进入高中后的第一场运动会就要来了，校园秋季运动会设在十月中旬。班干部一致认为许梦娇勇敢好动，鼓励她多参加几个项目，为班级争光。许梦娇碍于同学们的赞美，就应了，结果班长一下子给她报了六个项目。
偌大的操场，除了西侧水泥地面的球场，放眼望去是一片蛮荒般的黄土地，仔细看有一圈规整的被踏平了的泥土跑道，学生们按各年级各班围着跑道列队而立。操场内的荒草已被提前收割，并划分好了各个赛区。新生们难以相信在这样简陋的操场上每年都能培养出一批体育特长生，得以进入不错的大学。
运动会一开始的跳远和掷铅球，许梦娇都取得了不错的成绩，铅球更是获得了第二名的好成绩，接下来是短跑五百米，100x4接力跑，两千米长跑和五千米长跑。
许梦娇在跑五百米时，发生了一个小插曲。在比赛刚开始不久，她发现自己裤兜里的棒棒糖丢了，她下意识往回跑，所幸很快她就在地上找到了丢失的棒棒糖，在弯腰捡棒棒糖的同时，几名男生嘻嘻笑着伸直了脖子望向她的领口，许梦娇立马警觉起来，抓起跑道外的一把沙土往嬉笑的人群撒去，然后瞪了一眼奋力继续向前跑去。
即便如此，许梦娇还是跑得了第二名，这一下子引起了不少师生的注意，尤其是他的各科老师，感到很是疑惑，因为在他们的印象中这个女生的身体似乎一直不大好。而她的音乐老师早就发现这个女孩至今都没有戴文胸，正在发育的□□在薄薄的吊带背心中已经束缚不住，再加上剧烈的奔跑，它们在t恤里不安分地窜动着，而她似乎没有感到不适。
最后到五千米长跑时许梦娇已经非常疲惫。同学们簇拥着给她鼓劲儿，也有捏胳膊揉腿的，还有给她棒棒糖、干脆面的。看着他们期待的样子，许梦娇又充满了力量。她不愿让人失望。
最后的比拼开始了，已经为班级争得多项荣誉的许梦娇成了全班同学的骄傲，同学们在队列中大声呼喊着她的名字，他们的呼声在整个操场上回荡，吸引着其他比赛项目的师生们，他们不禁问：“哪个是许梦娇？”
不一会儿整个操场上，全校师生中至少有三分之一知道了有个许梦娇的存在。
只见她上身穿着普通白色短袖t恤，下面是一条短的不能再短的黑色短裤，她那双长腿健步如飞，小腿肌肉结实有力，白色运动鞋踏在泥土地上轻快飞跃，像一只野生小鹿飞奔在田野上。同班同学一直喊声震天响，但不到三千米时他们就喊累了。
许梦娇也感到脚越来越沉重，每一次落地，双腿就像两根木桩沉沉地楔在地里，很难再□□。她的速度开始慢起来，身体已经精疲力尽。
正在她拖沓着沉重的步子想要停下来时，站在跑道内裁判之一的一名年轻教师朝她大喊道：“许梦娇，跑起来！你可以的！”许梦娇看去，这个老师他认得，就是那个对她说“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的人。同班同学也响应起来，呐喊助威：“许梦娇！加油！”
许梦娇的脑袋如被敲了一记，使命感又给她注入了一股能量，她的大脑一片空白，双腿已经麻木。她唯一感应到的是很多人都在喊她的名字，那呼声就像是对一个使者的呼唤，需要她的腿一步一步去践行。于是她拖着麻木了的身体机械似的向前奔去。
熟悉的人已经看出她已经精疲力尽，感叹道：“她参加了太多项目，连续跑了好几千米了。”“她能坚持到现在已经非常厉害了。”“这才是体育精神嘛！”在全民迎奥运的氛围中，大家被她的体育精神打动，为她的拼搏、不放弃的意志力呐喊助威起来。
在许梦娇的耳朵周围，为她呐喊的声音越来越响，她内心的力量似乎也越来越强，没有了知觉的双脚，似乎轻快了很多。全场师生眼看着这个女生突然之间飞奔起来，奇迹般超过赛道上的一个又一个同学。
最后全操场的师生都为她一个人加油助威起来。那一刻大家的呐喊已经不再是为了各自班集体的荣誉，而是被这个倔强女孩的体育精神所折服。
人群中那个胖男孩流着眼泪也在为女孩加油助威，不时念念有词：“她怎么总是这么拼命？”而他旁边那个瘦男孩，表情凝重地望着赛道，在摇旗呐喊的人群中始终沉默不语。在瘦男孩的心里又冒出那个疑问：“这么拼命值得吗？”
不知他是不是在场唯一一个不为她的“体育精神”而感动的人。
最终许梦娇第一个冲在了终点，几个同班同学和他们的老师早早守在终点，他们拥抱着她，大声向她表示祝贺，她瘫软在同学们的怀中。此刻，像经历了一场不能回头的海洋游泳，终于到达了彼岸，为她欢呼的喝彩鼎沸起来，她的耳朵一下子被轰炸般耳鸣了。但她咧嘴笑了，眼睛扫视着全场雀跃着的人们。那一刻她笃定了人们爱她的一个理由，而她也拥有了无与伦比的自信。
李明站在一旁欣赏地望着她，他喜欢她的率真也欣赏她在赛场上不服输的劲儿，而最重要的是他看到了这个女孩的价值和她独有的运动潜质。
运动会结束后，许梦娇再次成了学校里的新闻人物，一时间“长跑美少女”的名号盖过了“采花大盗”。许梦娇请假在家休息了一天，第二天就恢复如常了。无论走在校园里还是坐在教室里，总有同学向她投来钦佩的目光。
许梦娇享受着这种瞩目，但又因此而苦恼。因为在运动会上的表现，她请假的理由就变得不可信。各科老师纷纷对她刮目相看，对她的学习也关注起来，尤其是数学老师，他早就发现她是个非常聪明的学生。老师们都在欣赏她好的一面，甚至没有人追究她以前老撒谎请假的事儿。
一天，音乐老师在给许梦娇班上课时，不经意走到许梦娇跟前，微笑着在她耳边说：“下节课是自习，你到我办公室来一下。”她说话那么温柔，长长的直发温婉地散落在胸前，淡淡的妆容，透着温柔可亲。
下课后，许梦娇迟疑了一会儿，她在想音乐老师找她能有什么事呢？她五音不全，乐理知识也是听得云里雾里，没有什么值得她栽培的。
等到她来到音乐老师的办公室，其他老师都已回家，有一个女孩正坐在门口弹着钢琴。看着她进来，女孩停下来站了起来。这是个和音乐老师一样温柔优雅的女孩，她脸上挂着一丝甜美的微笑朝许梦娇走来，挽着她的手说：“许梦娇你好，我叫郑洁，是高一一班的，老师约我们出去逛街哦。”
音乐老师笑着走过来，“是的，今天约你们两个女孩陪我这个外地人逛逛街，你不会拒绝我吧？我已经帮你请好假了。”许梦娇受宠若惊。
音乐老师开着木兰载着两个女孩飞驰而去。来到百货商场的服饰区，浏览各式各样的衣服也看漂亮的丝巾，老师总会问两个女孩喜不喜欢，许梦娇羞涩地发表着自己的看法。郑洁选了一条丝巾，老师让许梦娇也选一个，她摇摇头，“我从来不戴这个，冬天也不觉得冷。”
老师帮郑洁付了款，转而她们来到文胸区，这次老师没有问许梦娇喜不喜欢，而是直接问她喜欢什么颜色。许梦娇看着这些东西瞬间脸红了起来，不敢去看，郑洁选了一件肉色样式比较保守的，便拉她进到试衣间，拉好帘子，郑洁望着她说：“试试这个吧，穿上它，你在跑步的时候，它就不会乱动了。”郑洁指指她的胸，许梦娇防备地捂住胸，一脸的害羞。
郑洁笑着抱住她的一只胳膊继续开导她：“我们女孩长大了都要戴这个。”说着她拿起许梦娇贴在胸口的一只手放在自己胸上，说道：“你看，我也穿了，在外面看不出来的。”许梦娇望着她的胸部，手上确实感觉到了文胸的存在，但在外面看不出什么。
郑洁帮她把上衣脱掉，她转过身去，郑洁又让她把贴身的吊带背心也脱掉，将文胸的肩带穿过她的手腕慢慢滑到肩部，最后帮她在背后扣上排扣，又示意她整理一下罩杯的角度。重新穿回上衣，许梦娇蹑手蹑脚走出来，照着镜子，观察着自己的胸部，那里相比之前鼓鼓囊囊的样子反而显得更自然了，走起路来也不自觉挺直了身板。
成年后的许梦娇偶尔记起这天的情节，那个叫郑洁的女孩温柔为她戴文胸的手指，温热地触碰在她的胳膊上，那温暖似乎一直停留在她的肌肤上，温暖开解着一颗少女懵懂羞涩的心。当然她更感谢那个善良的音乐老师，她以善意的眼睛看到这个正在发育的女孩也许没有得到家长足够的关爱，她没有以成年人过来的姿态去教她做什么，而是让一个和她一样的花季女孩为她解惑。
回忆自己人生迈出童稚，许梦娇认为是从第一次戴文胸开始的，那一天她第一次意识到自己是个女人这回事。
接着，那个年轻的体育老师也找到许梦娇。
他叫李明，从体校毕业才两年，是校田径队长跑项目的指导老师。他高高的个子，长相偏文秀，看起来更像个音乐老师或者美术老师。
每年的运动会是学校发现挖掘有运动天赋的学生的绝好机会，从而选□□进行专业培养训练。他找到许梦娇，告诉她很有长跑天赋，适合走体育这条路。
但许梦娇拒绝了，她感觉练体育太累。李明开导她：“你看看，运动会上大家为你欢呼的场面，你做什么还能获得那么多人的喝彩？我看过你的中考成绩，大部分都是刚刚及格的样子，英语更是一塌糊涂，这个成绩你能考什么好学校？而你如果走体育这条路，文化课只要再稍稍努力一点，我能保证三年之后你最起码能上我们省内最好的体育学院。我对你的运动天赋非常有信心，当然这需要训练，需要你的努力勤奋。你有时间考虑，不要那么着急做决定。”
许梦娇认真思索，觉得是有道理，她没什么其他特长，学习又不够用功，好像也没什么其他途径出人头地了。
但她总觉得缺少一种动力，一种可以让她心甘情愿努力拼搏的精神动力。为了喝彩？为了考个好大学？
得到喝彩上了大学又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