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悬胎鼎
那个年轻的雷氏修士又补充道:“若敢欺瞒,莫说他们不放过你们,我们也不会放过!”
猎户夫妇千恩万谢,认认真真画了指路图,说明了沿途大致遇见的标志,还指了方向,顺着他的指引,一行人向着西南的一个山头行去。
不一会儿,便来到了图上的石阶附近。这石台阶只有六七寸宽,几乎是垂直上下,苔痕密布,带了露水更加湿滑。向下看去是一片白雾茫茫,向上看去则断崖如削,根根直冲天际,周围全是藤萝覆盖,彷如天梯,直伸入云,看不到头。
除了云引,其他人都腾个身就上去了。
于是云赫又回头扔了条麻绳下来,好把云引吊上去。
刚上去没走几步,众人就看见了一个小道观。
这个小道观位于山坳之间,很是隐蔽,又小又破,清清冷冷,没有什么香火的样子,观内也没什么人,只有一个打扫的老道。
听先前那猎户说这个道观很有些年头,据说曾是玉曜长老掌权的修行之所,山里的猎户平日若有什么需求都会去那里寻求庇佑。
云穆用合莫之术四下看了看,觉得这个道观并无明显妖邪之气,考虑到往上可能会有危险,而且带着云引也实在累赘,于是把留她在这等着,还留下一个叫雷灿的年轻修士照看她,其他人则继续向上去了。
这个雷灿不是旁人,正是雷琰的堂弟,从他刚刚和云穆配合审问猎户的样子来看,云引判断他二哥还是有几分欣赏这个高鼻梁的少年的,毕竟雷琰那么不着调,却没把这个堂弟给带歪了,足以说明雷灿的根基还是很好的。
不知道云穆他们需要去多久,雷灿干脆给了这老道一些香火钱,请他预备些斋饭,准备在这住一晚,然后就去查看客房了。
反正饭熟还得有一会儿,云引百无聊赖,干脆四处逛逛。
这里并不大,景色也算清幽,丹霞白气,花草交叠,风水倒是不错。前后不过两进院落,最后一进的主殿是依山而建的,有一侧墙壁就靠着山崖。
主殿侧边有间小丹房,很是整洁,里面有一个一人多高的紫铜丹炉和一个日晷。可能很久没有使用了,丹炉的边边角角上生了许多墨绿色的铜锈,不过看的出来那个老道士每日都有擦拭这个丹炉。
云引仔细瞧了瞧,这个丹炉的制式是云晏之前教过她的太极炉。
不过奇怪的是,太极炉一般乾炉在上,坤炉在下,象法天地,但这个炉子却反了过来,而且底部还按照八卦的方位加设了八角风门,这个倒是很少见。
云引蹲下从风门往里看,黑漆漆的,只能依稀看见一个葫芦状的悬胎鼎悬在炉内。景溪曾经说过,悬胎鼎是悬空挂在炉内的内鼎,不着天地,象征着母腹之胎,丹药放在胎鼎中炼制,犹如子胎悬挂在母体内,尽受炼化之力,却可以不染天地浊气。看来这个丹炉的主人之前一定是在炼什么不能沾染天地的东西。
云引一时好奇,伸手进去摸了摸,咦?居然一点粉末残灰都没有留下,看来那个老道士真的很勤快啊,连炉子里面都擦洗过了。
正看的起劲,突然主殿中传来人的脚步声。
云引想着可能那老道过来叫她吃饭了,也着实饿,便自己主动走了出去,刚踏出丹房眼前有个影子闪了一下,却没有看见人。原来不是叫自己吃饭的,云引准备折回丹房再玩会儿。
突然,雷灿在庭中叫了起来:“道长!道长!”
云引闻言赶紧跑出去,却发现那老道士已经倒在了血泊之中,心窝被人掏了,心脏的位置空了好大一个洞。
云引想起刚刚的身影,连忙道:“主殿里刚刚有人!”
雷灿脸色一变:“跟紧我!”
两人回到主殿,可除了神像,殿中空空如也。
突然丹房中传来了声响。
于是二人小心来到丹房,陈设似乎并没有什么变化,但靠着后山的那面墙壁却不知什么时候打开了一扇石门,凶手一定是从那里逃走了!
云引闷头就往那门后追。
“别!”雷灿大声喊道,却没能拉住云引。
眼看云引刚一踏进石门,那门立刻下落,雷灿赶紧一个扑身趟地滚了进去。石门贴着雷灿的身后重重砸下,云引愣住了,她没想到这门还会关上。
雷灿起身,拍拍土,皱眉道:“你别轻举妄动!这可能是个陷阱!”说着转身尝试推动石门,可推了半天,石门纹丝不动。
云引深悔自己的莽撞,懊恼问道:“那现在咱们怎么办?”
雷灿皱着眉,把石门附近的石头挨个都摸了一遍,也没能找到机关,只好叹气道:“石门肯定是出不去了,顺着山道爬吧,或许还有出路。只希望不要碰到刚刚的凶手,看那老道扫地的动作,修为肯定不低,可那凶手一爪就能掏出他的心脏,这说明凶手更加厉害。我可比不上神惠君,这么强的对手,我没有把握。你一会儿跟紧我,这种山道,路况复杂,一不小心就会滑下悬崖!”
一听那凶手颇为厉害,云引心中又悔又怕,但现在也没其他路了,只得奓着胆子跟在雷灿后面往上爬。
漫漫山路一直延伸到远处的黑暗之中,根本看不见头,为了缓解爬山的辛苦和恐惧,云引决定和雷灿说说话:“雷灿,你说那人为什么要杀人?”
雷灿分析道:“不知道,但估计跟咱们没什么关系,因为咱们是临时借宿的。那老道修为不低,却孤身住在观里,搞不好为了守什么东西,嗯,当然也可能只是为了杀人。”
“你说咱们还会不会再遇上他?”
雷灿想了想,安慰道:“我想不论是为了找东西还是为了杀人,那人都已经得手了,不然他刚刚必定会对我们也动手。咱们走慢点,应该没问题的。”
云引赶紧大声冲着山道吼道:“我刚刚什么都没有看见!”她觉得有必要让那山道上可能潜藏的凶手知道一下,免得凶手以为她看见了什么,被灭口误杀了。
“小心石头!”
雷灿还没说完,云引“砰”的一下撞上了崖壁上伸出来的一块怪石,顿时眼冒金星,幸好石面还算光滑,额头并没有破。
云引摸着头上的小包,又走了一小段,突然想起什么,问道:“雷琰哥从小就这么不靠谱么?”
“啊?”雷灿一惊,继而笑道,“尽松哥是任性些,不过也不怪他,他出生时我大伯母就过世了,所以全家人都特别让着他,加上他天生纯阳体质,修炼起来极快,没几年云和城内就没人敢招惹他了,再后来又由于各世家中能胜他的同辈公子不多,所以他越发喜欢胡闹了些。”
云引奇道:“可他怎么敢跟我二哥胡闹?我二哥凛若冰霜可是出了名的!”
雷灿认真想了想,道:“也许,神惠君是这世上唯一会对他说‘尽松,你错了’的人吧?”
“啊?”
雷灿叹了口气道:“大伯父在世时,从来没有对尽松哥说过一句重话,尽峣哥也是从小就处处宠着他,族中长辈怜他丧母也从不加以斥责,我们几个又打不过他便只能处处让着。大抵只有神惠君修为比他高,还从来不苟言笑,就事论事,并不迁就他吧!”
云引呵呵干笑:“我二哥从不迁就任何犯了错的人!”······
说着话爬山果然要稍微快一些,又爬了好一会儿,山路越来越狭窄,四周渐渐陷入一片漆黑,雷灿不再聊天,打起了火折子,却只能照见面前几步路。
崖壁上怪石嶙峋,虽然有雷灿的提醒,但云引还是有好几次差点撞了头,她索性将宁先生给的洞冥草拿了出来,果然亮一些了,但还是看不太远。
山路的一侧是山壁,另一侧则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清,云引扔了一颗石子下去,过了好一会儿才听见“咚”的一声落水的声音,看来是个深潭。
这要是摔下去肯定就没命了,云引不敢多想,颤着胆儿摸住石壁,一边紧紧盯着雷灿衣角的雷纹,一边时不时照看脚下,生怕一个脚滑踩空了。
就这么惴惴不安地又走了半里左右,两人来到一处悬崖的裂口处,山路的较大角度变得越来越陡,两侧崖壁间有只有一条羊肠曲径。
两人往里走了走,只觉周围越走越宽敞,却越来越阴森,阵阵寒意袭来,云引不禁打了好几个寒颤,不知道再走下去会遇见什么,她心中很是慌张,开口问道:“还要走多久啊?咱们会不会困死在这?杂书上说像这种山道都有机关,会死人的。”
四周越来越阴寒,雷灿虽然也有点慌,但到底是个修士,还算稳得住:“应该快了,这种洞一般不会挖的特别远,太费人力了,往好处想,起码咱们还未遇见那个凶手。想来以他的脚力,应该已经走出去了,估计并有没把咱们放在眼里。”
又继续往上爬了一段,路稍微有些平坦了,黑暗之中银光闪烁,出现了许多银色的石笋,如剑戟般冒出地面,一丛一丛,一簇一簇,左右前后,到处都是,几乎要插不下脚了,虽然周围依旧暗的像是夜里,但有了石笋似乎更容易看出地面了。
就在银石笋的中央区域,云引发现有一块地方的亮光星星点点,或成簇,或成堆,或散落,与周围石笋并不十分相像。
莫非是九光芝的岩脉?
走近一看,果然是宁先生说的九光芝,还真像是有孔的碗盘,并蒂连缀,甚是好看。
因祸得福!
云引瞬间开心起来,一扫刚刚的慌张,听说这个能吃,她准备弄几块回去分给大家尝尝。可是谁知这东西看着不大,却很沉重,想到前面还不知道要走多远,总不能背着石头爬山吧!
云引一恼踢掉了一块九光芝的边缘,这才发现有的九光芝周围和中心部位有些松动,于是干脆掏出云穆的匕首把四周敲掉,只留了中心的部分。
雷灿也随便挑了个小的揣了起来。
两人顺着石路又走了一段,一股腥臭之味扑鼻而来,可能是什么动物的尸体腐败了,云引并没有在意。渐渐地腥味越来越浓,像是很多肉腐烂堆在一起的味道,闻着有点恶心,但石路却越来越平坦了,似乎已经到了山路的尽头,便也顾不得许多了,继续向前寻找出路。
这里宽敞的像个平台,四周有一个大池子,清澈而湛然,池中悠悠游着一大群红色的鱼儿,似丹砂一般,还有些黄橙橙的鱼儿杂游其间。
池边堆着几座的小山丘一样高的白色石头,还有火把环绕周围,只是火的颜色却是绿莹莹的。不远处一个穿着绿蓑衣的人正坐在池边钓鱼。
“劳驾,请问这里是什么地方?”云引走近那人,想打声招呼。
那人并没有说话。
云引又走近了一点,重复了一遍刚刚的话,打算伸手拍拍他,只见那人身子未动,脑袋却突然翻转了过来。
云引倒吸冷气,吓了一大跳,不由得往后退了几步,踩到了一块石头,低头一看,居然是一块人骸骨!
再看那堆成的山丘,哪里是什么石头,分明都是如霜的白骨!
而那人身上的也不是什么绿蓑衣,全是绿色的长毛!
那人顶着翻转的脑袋,闪着豆大的瞳仁幽幽问道:“何事”
云引不知所措,心下大乱,不能判断面前的是不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