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出卖
情势危急,白朗当即送出密报,将辽州一处行宫中校练的两千精兵暗遣至京畿,以备不测。
又做了诸多部署,甚至连皇宫密道的图纸都已备齐,万一大势已去,至少要保证父皇他老人家安然逃脱。
白朗与百里斩一同谋划着应急措施,蒙千寒几次欲言又止,却是明显意不在战备。
白朗看在眼里,问道:“蒙将军,有何忧虑?”
蒙千寒支支吾吾,还偷瞄百里斩几眼,百里斩最知他心思,替他开口:“白朗,蒙蒙是在担心小凡那孩子。”
若放在平时,百里斩将威武大将蒙千寒唤作蒙蒙,白朗定会激起一身鸡皮疙瘩,而现下情势紧迫,容不得他往风月那边联想。
可他已将小凡恨到骨子里。
虽想到墓室之战已将小凡败露给了王缜,小凡为他白家筹措乃是冒着生命之危,他却极凉薄地一笑,嘲讽道:
“那个奴儿,怕是早已施了些狐媚,将王缜迷惑了,不然,他也没那个胆量在王缜眼皮子底下朝秦暮楚。本王料那王缜即便知道了真相,也不会将他怎么样。他的性命,定不该我白朗来忧挂。”
蒙千寒与百里斩对视一眼,却是同样的不知所措。
白朗只道小凡是既贪图王缜给的荣华,又意欲拉拢皇室,所谓多方筹措、八面玲珑,以备日后王缜失势,他一个奴儿便可逃脱皇室责罚。
这都是因为白朗误会坤华之死乃是小凡所为,由恨而生的偏见,迷惑了他的心智。
该不该告诉白朗,小凡是倾心于他,才会做此牺牲?
可眼前毕竟局势堪忧,不是儿女情长的时候,再者,白朗所言不无道理,也许王缜痴恋小凡,虽知道了他暗中算计,也至少会留他性命。
小凡府邸,柳仕芳急冲冲奔进他卧房,小凡正在榻上小憩,见他鲁莽德性,便不悦地一皱眉。
柳仕芳却已急得冒火,忙拉起小凡手臂便往屋外拽:“快跟我逃吧!王缜已将你下了诏狱!”
小凡大惊失色,甩开柳仕芳的手,怒道:“胡说什么?”
柳仕芳急得直跺脚:“我哪里胡说!多亏了我在朝廷里人缘儿好,诏狱那头有人通风报信,说是我与你都将在今日午时被押进去!”
小凡凤眼圆睁,忽而觉得头晕目眩,双腿一软,倒在柳仕芳怀中。
“小祖宗!我就猜到你要那么多钱没干好事!你到底做了些什么?王缜那么宠你都突然变脸!你还、还连累了我啊!”
“不!不可能!将军他舍不得的!定是有奸人从中挑拨!我要见将军!”
小凡疯了般在柳仕芳怀中挣扎,柳仕芳忙用力将他抱住,拼命往屋外拉。
“我的祖宗!别不识好歹了!你的那点底细早就露光了!”
柳仕芳话一出口才知说漏了嘴,慌忙禁声,小凡却已听出个中玄机,怒目瞪着他:“你说什么?!”
柳仕芳支吾片刻,一把将他推开,怒道:“你以为自己很聪明么?你还不知道呢吧,王缜他早就怀疑你了,他密审过王贵妃的一个男奴,还暗查过萧才人的事!”
小凡腿脚一软,跌坐在榻上,思量了片刻,再次瞪向柳仕芳,冷笑道:“柳兄,你最懂得明哲保身,危机当头却还顾得上来我府里助我脱逃?”
柳仕芳愧疚地躲闪小凡的目光,却见已经失势的小凡仍对他轻蔑相向,便心生怒意,强撑着气势道:“是了,你够聪明,我瞒不住你!诏狱那边将押解你我的事先行透露给我,我便想办法自保了!”
小凡冷笑:“哼,你的自保,便是将我卖了出去?”
“有什么不对么?你与我,不就是互相利用?我今早已将你私藏的白朗那把扇子还有白朗画的那幅坤华画像,都交给了王彦,又将你我合谋构陷王贵妃的事都交代了!”
小凡大笑,拊掌道:“好,好你个柳仕芳。”
柳仕芳见小凡一脸讥讽,便更是气极,上前捏住小凡下颌,怒道:“你利用我在先,现在有什么资格指摘我?我将你卖了出去,才从王彦那儿听说,原来你是白朗细作,西郊墓室练兵,哄骗我为你筹钱,这些都是你做的好事!”
一个巴掌打在小凡脸上,柳仕芳将他抱起,粗暴地扔在榻上,压住他,撕扯他的衣服。
“放开我!”
“我实话告诉你吧,王彦见我将事情悉数招供,便给我一个机会,要我亲自将你押解至诏狱。
“我本打算先将你骗到某处,好生享用一下你这身子再将你交出去!你既不跟我走,那我就在这里办了!看我怎么往死里折腾你!左不过你进了诏狱,不死也是浑身没个好处了!”
小凡大喊:“放开我!你这个下三滥!我要见将军!我不信他舍得我!”
衣襟已被柳仕芳撕破,小凡拼命捶打柳仕芳,推开他贴过来的嘴脸。柳仕芳气急败坏,挥起拳头便向小凡的脸上打去。
“贱货,在我这儿装什么贞烈?这么好的身子,进了诏狱怪可惜的,我也不能白受你牵累,你就任我随便吧!”
“我要见将军!我要见王缜!放开!”
却在此时,身后一人猛然将柳仕芳从小凡身上提起,似是甩破布一般将他扔到一边。
小凡惊魂未定,怔怔地盯着来人,眼神一个恍惚,还以为是王缜回来了。
“将军……救我……”
从地上爬起来的柳仕芳忙跪地大拜:“王大人怎么亲自来了?小的正准确将这贱奴押到您那里,他却始终不从,小的便动了粗。”
那人原来就是王缜的弟弟王彦,他见柳仕芳一副道貌岸然,便嗤笑一声道:“刚刚收到哥哥的传话,在未查明真相前,不得伤这嫌犯一根头发,为保万全,我便亲自来押他。”
小凡伏在榻上,喜极而泣:“将军他……心中有我。”
柳仕芳气得咬了咬牙,旋即赔笑道:“是了是了,王将军说的是!在事情未查明之前,定不可错伤了他。”
王彦岂会看不出柳仕芳在气什么,他看向衣服都被扯烂的小凡,嗤笑道:“好在柳大人你深明大义,拿出物证揭发了他,事情已无需再查,我亲自来押他,也不过是做做样子,好向我哥哥交代。
“贱奴儿的罪名昭著,可看他适才如此嚣张地对待柳大人,怕是还以为我哥哥能保他呢。”
柳仕芳不禁寒颤连连,忙拼力矫饰适才的非礼行径:“王大人明鉴!属下本欲将他押解,他却疯婆子般反抗,属下无奈之下才动了粗。”
王彦懒得理会柳仕芳,向小凡投去阴森的一瞥,恨道:“哼,睡在我哥哥的床上,心里却想着那废物太子,还助他算计我哥哥!我便要替我哥哥出这口气,定要将诏狱里的诸多刑具,让这贱奴儿一一尝遍了!”
诏狱里阴森依旧,虽已易主,但百里斩留下的挫人招数还在传承。
一身红衣的小凡被拖到刑室里,他略施妆容,衣饰华丽,那张含怒带怨的绝色容颜,在这阴暗潮湿的地方,透着无限凄美。
他被狠狠地甩在地上,抬头看去,上首坐着三个衣冠华丽的贵人。
当中那老者头发灰白,留着垂胸的须髯,那便是户部尚书王渊。
右首那个,是一路押他过来的王彦。
而左边坐着的,是得意冷笑的王贵妃。
小凡一见王贵妃,心中对王缜的那点希冀便荡然无存。
就算王缜尚且念着些旧情,可他鞭长莫及,管不着他这个暴虐成性的妹妹。
这便是得不着好儿了。
“爹爹,哥哥,您二人可不知,这个奴儿有多狡猾,哎,他可把本宫害惨了呢。”王贵妃拖着长长的调子装腔作势。
王渊却说起话来直白得很:“女儿不必伤心,这个奴儿罪名昭著,根本连审都不必审,爹爹我将他押进来,就是为了给女儿出气。”
王贵妃喜笑颜开,旋即又故作难色:“爹爹,您也不能这么说,毕竟大哥传来口信,言语间分明是不忍伤他。”
王渊冷哼道:“哼,缜儿那孩子被这狐媚子迷得不轻啊!为父的便更要替他除了这妖孽!
“女儿,爹爹为你做主,你怎么解气怎么来,把他折磨死了,我替你向你哥哥交代!就说是这奴儿愧对王缜,狱中畏罪自杀便是了。”
王贵妃欢喜得直拍掌:“爹爹最好了!爹爹最疼我!”
他们就当着小凡的面,说了这番残忍的话,小凡的脸全没了血色,惊吓过度,险些晕了过去。
“我……我要见将军……”
声若游丝的一句话,被王贵妃听到了,暴虐的淫妃讥笑一声道:“哼,你这个细作,不要脸的贱人,出卖了我哥哥,如今倒妄想我哥哥救你?哥哥他在北境谋略大事,待他回来,怕是连你的尸首都见不着了吧。”
吩咐左右:“来人,把他吊起来!”
“嗯……啊……将军……救我……”
鞭子抽打的声音,还有小凡的哭喊声,从刑室里不断地传出。
柳仕芳跪在地上,颤抖着双手在供词上画押。
大理寺卿居高临下坐在他面前,嗤笑道:“哎呀,不愧是探花郎啊,这套供词,将自己写得那叫一个无辜,那叫一个无奈,所有事,便都是里屋那个受刑的小哥所为了。”
柳仕芳颤抖着声音,赔笑道:“大、大人见笑了,这次柳某能脱险,还多亏大人您、您通融打点。”
大理寺卿忙俯身掩他口道:“哎柳兄!说话小心着点!”
言下之意便是,万不可祸从口出,将破财贿赂大理寺上下官员之事宣扬出去。
柳仕芳忙在自己脸上掴了一掌:“是了是了,小的是给吓傻了,从此我便与那贱奴小凡没有半点瓜葛!”
大理寺卿脸上的表情缓和了许多,道:“朝廷上下的官员,唯有与柳兄共事最踏实省心,柳兄识时务,又极聪慧,定会令合谋者皆大欢喜,还永绝后患。”
柳仕芳闻言一个激灵,永绝后患,这一计便是他想出来的。
向王彦揭发小凡后,柳仕芳便跑去长泰宫,将小凡即将被押入诏狱的事告会了王贵妃。
又为她分析了事态,提醒她该趁着王缜远在北境,将小凡这祸害除掉,再者,王贵妃若要肆意报那前仇旧恨,又不想被王缜责备,便索性将小凡折磨至死,永绝后患。
大理寺卿笑道:“柳兄,无毒不丈夫啊!”
柳仕芳强撑着赔笑,小凡的喊叫声似针针利锥,直扎进他的心里。
“大、大人,小的可否离开了?”
大理寺卿挥挥手道:“走吧走吧,毕竟是心心念念的人儿,听着难受是吧?哥哥我懂。”
柳仕芳忙起身,拔腿欲走。
却在此时,刑室的门开了,一个牢吏走出来,唤他道:“柳大人,王贵妃有请。”
柳仕芳颤抖着身子走进刑室,王渊正举起茶盅,惬意地呷了口茶。
王贵妃闲闲地看着自己鲜红的指甲,头也不抬地说:“柳仕芳,这一幕,你可熟悉啊?”
柳仕芳扑通一声跪倒,伏地大哭:“娘娘饶命!那日是这奴儿逼我的啊!”
“啊……嗯、啊……”
小凡在此时发出几声呻吟,柳仕芳听得心惊胆战,将头深埋进伏地的双臂间,全身都抖成了筛糠。
小凡已痛到昏厥,他的呻吟其实是毫无意识的。
他被吊在一个铁架子上,双手被铁架两端垂下的锁链牢牢捆住,衣襟大开,鞭伤布满了嫩白的身体,这一幕,像极了那日在王贵妃的淫室,小凡施的那出苦肉计。
王贵妃悠哉地起身,雍容踱步到小凡身前,用帕子垫手,极嫌弃地捏住小凡那流淌着血渍的下巴。
小凡的头被王贵妃粗暴地抬了起来,意识便有些恢复,痛感逐渐加强,小凡忙咬住嘴唇,又是几声痛苦的呻吟。
被汗水浸湿的头发一缕一缕地贴在他的脸上,那双风华绝代的眼眸已然失了灵性,似入水化开的浓墨般,虚晃地颤动着。
王贵妃冷笑一声,顺势将帕子塞进小凡嘴里,又拿起鞭子,一下一下,极缓慢地打在小凡身上,似是为了听清小凡随着每次鞭打而发出的那一声声痛苦的闷哼。
王贵妃边抽打着小凡,边似闲聊般说道:“柳大人,这个贱奴死不足惜,不过,本宫很想从他那里知道,真正的坤华到底在哪里。他却说,坤华已经被他害死了,柳大人,是这样么?”
柳仕芳忙叩首道:“娘娘,小的受这贱奴蛊惑,却只是为他筹措了些钱财,其他一概不知啊!”
“哦?这样啊……”
王贵妃做出苦思冥想的样子,柳仕芳提心吊胆,抬头偷看她一眼,又马上将头伏低下来。
王贵妃一俯身,虚扶了柳仕芳一把,示意他起身说话。
“本宫相信柳大人是清白的……”
“是、是是……”柳仕芳点头哈腰。
王贵妃将手中皮鞭交到柳仕芳手上,温柔说道:“那便由柳大人代本宫,问问这奴儿,坤华他到底在哪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