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视线
（月浪辛第一视角：）
从卡尔海因茨的囹圄中解脱的始祖，只有哥哥和我。
几百年难遇的月蚀使始祖的力量达到顶峰，然而逃脱的喜悦还未有机会回味，更严峻的问题接踵而至。
族人衰亡，凭藉我们二人不可能延续始祖高贵的血统。
看不见任何希冀的现实让我焦躁，可身旁的兄长却十分镇定。
‘无论病痛或绝境，始祖从不畏惧。’
这样说着的哥哥踏进荒芜的万魔殿，那样高傲又笃定的姿态令我怔忪。
是的，虽然落魄的始祖王只有一位‘臣民’，但依然能做到任何事。
兄长他，从以前开始就是如此，让我既敬佩又嫉妒。
重振始祖所需的努力比想象的要沉重，磕磕绊绊的铲平阻碍让我有些焦头烂额。但令人振奋的是，我们最苦恼的问题很快便有了头绪。
‘卡尔海因茨发现了拥有‘莉莉丝’血脉的女孩，并且成功唤醒了她。’
那个化名为‘梅卢兹’的卡尔海因茨的弟弟——里希特，伪装成纯血主义者出现在我们面前。
‘如果能让那个女孩完全觉醒，高贵的始祖定能延续。’
莉莉丝，
传说中上帝创造的第一个女人，与世界上第一个吸血鬼该隐是所有魔族的起源。
如果里希特所言非虚，那个女孩的身体里便流淌着最为纯正的血，所诞下的子嗣甚至比始祖的力量更强大。
为了始祖的未来，我们必须得到她。
于是，哥哥并未戳穿那个愚蠢的里希特的拙劣的伪装，而是借助他办理了各种繁复的手续，让我们得到接近猎物的机会。事成之后我立刻想要杀掉他，哥哥却比我先一步动了手。
‘你……’
那个男人的胸腔被哥哥的手贯穿，可笑的脸写着不敢置信。
我收回力量，吩咐使魔将被肮脏的血沾染的地板处理干净，望着哥哥冷漠的表情出神。
‘不愧是哥哥，睿智聪慧又忍辱负重。’
我赞叹，被夸奖的他面容从始至终未有波动分毫。
这就是强者的姿态！
运筹帷幄的兄长让我十分敬佩！
为了接近猎物和隐藏身份，我们以学生的身份进入了那个女孩所在的‘岭帝学院’。通过与那个被称作校长的人类的友好交流，哥哥和我顺理成章的拥有了一间特殊的教室便于行事。
多次往返办理手续时，我也在学校的北侧发现了让使魔玩耍的好地方。
那些孩子仍旧是幼童的心智，如果只是把他们关在万魔殿成长就太可怜了，刚逃脱牢笼的我感同身受。
一切都在按照计划推进。
可我发现，最近他们经常无影无踪。
好奇心无所谓，乱跑可就不是好孩子了。
在约定的地方等待十分钟后，在我开始考虑该用什么方式教导他们时，那六道身影才姗姗来迟。
‘辛大人！’
‘辛大人！我们回来啦！！’
‘我们带吃的——回来啦——！！！’
‘回来啦！回来啦！’
‘呜嘤——！辛大人！’
‘带了吃的！’
这群孩子在我的身旁呜呜的叫唤，尾巴小心的卷着我的腿，讨好意图明显。我拍了拍他们的脑袋，“就算不叫这么大声音我也听得见。”
见我并没有发怒，孩童的使魔们开心的把口中衔住的食物送到我的手心，乖巧的并排蹲坐在一边，六双眼睛期待又骄傲的看着我。
那副模样，像是咬死了一头大象的骄傲。
“了不起，好孩子们。”
我有些想笑，假装吃下后，将那涂满口水的战利品又分还给他们。
于是那毛茸茸的脑袋凑成一团，粗糙的舌头舔舐着我的手心，心满意足的将叼回来的坚果吃下去了。
话又说回来，这群崽子是怎么觉得我孱弱到不能觅食的？每次放风非要带猎物回来试图投喂我。
也不想想平时谁给他们的坚果。
幼崽们玩闹累了，于是安静下来。我摸着他们的毛发，手掌残存的食物香气让我有些疑惑，“林子里怎么会有坚果？”
‘人类给的！’
‘可爱的人类雌性给的！’
‘呜嘤——雌性的手比卡拉大人和辛大人软！’
昏昏欲睡的使魔似乎对这个话题很兴奋，争先恐后的回应，甚至还有些怀念的意味。
这样的反应实在不是什么好事，我拍了拍他们的鼻子，高声质问，“人类？！不要随便吃他们给的东西，我说过多少次了！”
想不到这群笨蛋竟然私自靠近人类，甚至还吃下了他们的食物。
该死，没想到那么偏僻的地方竟然还有人！
我居高临下的瞪着委屈的幼崽们，心里酝酿着教训的话。可没想到平时乖巧听话的使魔竟然一反常态的咬住我的衣袖，拼命的拖拽。
‘呜——辛大人凶，雌性可爱。’
‘辛大人，看雌性！’
‘雌性亲切，辛大人看！’
‘辛大人看——呜嘤——’
衣服被使魔的牙齿牢牢咬住，他们一边用鼻子拱着我的腿，一边拿爪子扒拉着我的鞋，吼声魔音穿耳似的扰得耳朵疼。
太吵了！
年幼的使魔不知轻重的叫着，我终究败在了他们锲而不舍的呼唤之中。
“哈……拿你们没办法。”
说到底也是我选的地方，该负起责任排除威胁才好。
得逞的使魔开心的嚎叫了一阵，绕着我转圈撒娇。我变回狼的形态，盯着只到腿高的狼崽子们，“……我知道了我知道了，我去见那个人总行了吧。”
幼崽们在前面殷勤的带路，几分钟后窜进在一座独栋旁的密林，我隐匿气息谨慎的跟在他们身后，相隔着厚重的枝桠也终于见到了罪魁祸首。
银发银瞳的少女。
是一位拥有着纯美清冷的眼眸，样貌却妖娆柔媚的少女。即使在普遍容貌精致的魔族来看，也完全称得上绝色。
我开始理解使魔们的感觉。
仅仅是注视着她，心脏便没由来的悸动起来，这猛烈的渴望好像是从血脉迸发，亲近的本能几乎无法抑制。
“欢迎回来。”
女人的嗓音是带沙哑的柔媚，温和而有磁性，似乎藏着极具诱惑的魔力，正如样貌那般那样的迷惑心智。
可恶，这是怎么回事！
不争气的尾巴开始胡乱摇动，我按耐住了想要咬断它的冲动，却无法将视线从她身上移开。
这强烈的吸引力……是魅魔吗？
这是见鬼了！
狼身状态的我开始焦躁的刨地，悉悉索索的动静惊扰了玩闹的幼崽，于是那群孩子竖起耳朵猛地向我这边跑来，抚摸它们人类少女有些困惑，但唇间的音色依然动听，“怎么了？”
——这些笨蛋，这样不就暴露了吗！
我瞪着这群呜呜的跑回来蹭我的傻孩子，无奈的走出隐蔽的地方。
“！！”
从我走出去的那一瞬间，那人类的表情便展露出明显的惊讶。
“哼。”
那是当然的，为有幸窥见始祖而感到荣幸吧！
我昂了昂头。
怎么样！
是惊讶我威武的身姿，还是柔顺的毛发！
少女水眸微睁，“粉色……”
果然我的毛发是最完美的！
没想到肤浅的人类还算有眼光。
我暗自得意。
“和眼罩？”
“！？？？？”
简直有眼无珠！
碍于不能在人类面前口吐人言，我只能用眼睛瞪着这不知好歹的少女，她似乎感受到了危险，于是弯下身体，我的视线由平视变为俯视。
这是对动物表示自己没有敌意或臣服的姿态，没想到她还算聪慧。
“您是它们的首领吗？”
她微笑，可怕的是这声轻软竟然让我的怒气消减大半。
太不正常了。
我警惕的盯着她，少女并不在乎我的抵触，继续道。
“您拥有十分漂亮的毛发呢，抱歉是我冒犯了您，女士……嗯……”
她有些迟疑，那华美的银眸探究的看向我的腿。
——嗯？她在看什么？
我顺着她的视线望去，这仅有毛发作为遮挡的身体，后腿间的毛发更是相对稀少。
“！！！！”
这个女人竟然想看我的隐私部位！
意识到这一点的瞬间，我感觉到了背上的毛发一根一根的竖了起来！
她在分辨我的性别！！
简直是在找死！！！
我要被区区人类看光了！！！
这份汹涌的屈辱和羞耻让我多么想亲口把她咬死，但是不能。
因为——跃起的时候会也被她看光！
始祖的骄傲今天被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人类碾成粉末了！
这样的认知令我茫然悲戚，面前的少女有些慌张，她左右瞧了瞧，把在石头上放着的纸袋打开递到我的面前，小心翼翼的询问，“请您吃坚果，可以跟我和好吗？”
少女微粉的手尖被装满坚果的纸袋压到发白，近乎透明的手腕明晃晃展露在我的视线里。
我毫不怀疑，哪怕用獠牙轻轻碰触便会流血。
“……”
这个女人是把我当做宠物吗？！
我可是高贵的始祖，怎么可能因为区区坚果而放下尊严！
我轻蔑的睨着她，鼻前咸香的气味却让我的视线不经意的扫到纸袋上粘住的标签。
——dandpak的经典盐渍花生！
我的心里一颤。
这日期，竟然是昨天的新货！
太犯规了吧！
身后碍事的尾巴又开始晃荡，她也敏锐的察觉到了我的动摇，努力伸直纤细的双臂。
“请。”
可恶。
在那期盼的注视下我不甘心的从她手中叼走纸袋，吃下几颗确定没有任何问题后，便丢给了身后的幼崽。
我可是为了他们才收下的赔礼，并不是因为想吃，人类你可记清楚了。
我用眼神这样告诉她。
‘香！’
‘喜欢！雌性喜欢！’
‘坚果好吃！’
‘吃坚果！’
这吃东西的声音也太大了吧！
简直是给始祖丢脸！
我瞪了眼身后吭哧吭哧吃得不亦乐乎的幼崽们，他们呜咽几声后，便就轻轻的咬。
“呵呵……”
身前的少女不知为何笑得花枝乱颤，身后纤长的银发随着她的动作而飘动，像是洒满星光的银河。
“您是一位好首领呢。”
她笑道，我在那双银瞳中看到了自己倒影，“很可爱。”
“……！”
她在说什么！
高贵的始祖怎么能跟‘可爱’划等号！
我不悦，少女仍然温柔的笑着，“谢谢您的宽容，他们都很可爱。”
她倾了倾身，纤细的背影在视线中慢慢的消失，最后连残留的气味都挥散得毫无痕迹。
“奇怪的女人。”
我重新化为人形，隐约觉得自己似乎忽视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是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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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岭帝学院，新闻社会在放学后在校园里播放十分钟的直播采访。
所以，当逆卷绫人与无神悠真的争吵逐渐升级为两个家族的剑拔弩张时，突然插入的广播就显得尤为刺耳。
“你们究竟对面瘫女做了什么！目的是什么！”
“就算有目的，凭什么要告诉你啊！”
两道视线相触，产生的火药味几乎要将空气灼烧。
逆卷奏人恼怒的盯着发出噪音的广播，指缝溢出紫色火焰，“这种东西——”
“那么，今天就由我来采访你啦，景颜同学！”
“……！”
景颜？
无论是对峙的火药味还是手掌的火焰，都在这一刻突然消失。
在场吸血鬼面面相觑，逆卷礼人挑眉，“咦～是bitch酱。”
“闭嘴礼人，这样不是什么都听不见了吗！”
逆卷昴不悦的瞪着出声的兄长，对面的无神皓轻笑，“诶？昴君很在乎m小猫酱的采访吗？”
“这、这种事——”
银发少年结结巴巴的想要否定，旁边的逆卷修拧了拧眉。
“安静。”
太吵了。
众人安静下来，紧接着扩音器里又响起声音。
“请景颜同学不要紧张，我们只有简单的几个问题。”
广播里活泼的女生笑道，“有关——你心中的理想型！”
“？！”
不是喜好的书吗？
新闻社团的活动室里，端坐的少女怔愣的看向一脸得逞的小清律子，有些无奈。
“嘿嘿～我临时改掉了！相信大家也对这个话题比较感兴趣吧，是吧大家！！”
好像能听见众人附和的声音，小清律子满意的大笑，清了清嗓子，“那么，景颜同学可以告诉我们吗，你在意的类型是什么？”
“在意……是指想要了解的人吗？”
她想了解的人，那必然是把血注射进她的身体、让她变成这副模样的那个名叫‘莱恩哈尔特’的吸血鬼了。
大概可以说吧。
景颜垂眸，努力回想模糊的记忆，“他是……年长的男性。”
广播里穿出少女清雅的声音，教学楼里女生的哀嚎声顿起。
在路边站立的十位吸血鬼听见了，顿时面色各异。
“哼。”
逆卷怜司嗤笑，嘴角似乎有些牵起。无神琉辉淡淡的扫过他一眼，“她说的是‘年长’，这其中自然包括很多人。”
当然也包括他。
黑灰发色的俊美少年看向广播，好像能透过白色的扩音器看到某个人的容颜。
“声线低沉。”
少女的声音再次传来，符合‘年长’设定的无神悠真和无神皓的脸色有些难看。
哈哈，真是有趣。
逆卷绫人很不客气的嘲笑，“嘛，本大爷的声音最起码偏向低沉。”
“诶？我没记错的话绫人君在第一关就被刷下了，是吧悠真君！”
“哦！”
两人默契的一唱一和，被挑衅的少年恼怒的握起拳头，“你们说什——”
“……吵死了。”
“安静。”
来自长男组的警告，逆卷绫人忿忿放下手。
“年长的、声线低沉的男性啊。确实，谁能拒绝熟男呢！”
少女感慨，景颜继续道：“银色的长发。”
“！！！”
作为唯一拥有银发的逆卷昴好像中彩的兴奋，但还没来得及高兴多久，少女下一秒的回答又不尽人意。
“金色的瞳孔。”
“……”
金色的瞳孔？
他们可都没有金瞳。
一开始以为景颜说的是她喜欢的类型，但现在似乎说的是某个人？
这样的认知让这群俊美的吸血鬼顿时面有菜色，一个都没中的逆卷奏人更是咬牙切齿。
“年长、金瞳、银色长发和声音低沉，这种人真的存在吗！！”
让他出来啊！
暴怒的紫发少年将广播轰了个粉碎。
天气晴朗。
十分钟后，前来办理最后手续的月浪卡拉和月浪辛走在校园里，万众瞩目。
“那个人……”
“是他吗？”
“竟然真的……”
“呜呜呜！”
怎么回事，这些人类。
月浪卡拉扫过身边围着的人群，俊美的脸庞流露出某种困惑的情绪。
“辛，这是怎么回事。”
“肯定是臣服在哥哥威严强大的气场之中了！”
粉色头发的少年信誓旦旦的回应，说完还煞有其事的点点头。
哥哥如此高贵的人物，那些卑微的人类想凑过来也是应该的。
他笃定的想。
不然，还能是什么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