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月浪家
逆卷家和无神家的吸血鬼们离开了。
景颜不清楚他们去了哪里，但她知道最近这些吸血鬼少年们的状态很不对劲。
似乎在焦虑，又像在恐惧什么。
“颜小姐曾想象过魔界的风光吗？”
临行前的一晚，那个紫黑发色的斯文少年在用餐时这样问她，气氛沉闷的餐桌似乎亦因为这句话而略有骚动。
而景颜清晰的记得自己的回答：“不曾。”
她再醒来时，床边的柜子多出了两把钥匙和压在下方的便签纸。纸上细致的标注了逆卷家和无神家的府邸里可以通往魔界入口的路线。
少女怔怔的凝着躺在掌心里两把古朴的钥匙，嫣红的唇清浅的牵起，“……谢谢。”
无论从前，现在的这份心意就足够了。
月亮像是被血染红的颜色。
习惯是很可怕的东西，经历这几个月的提心吊胆，久违的独自活动让她稍微有些不适应。
感慨自己行径可笑，银白的少女依然无法集中思绪，正当盯着许久不曾翻动的书页出神时，空白的意识被一阵突兀的敲门声惊扰。
奇怪，律子她们这个时间怎么会来？
她起身迎接，“请进。”
咔哒。
“这里是景颜的教室……！！”
银质的旋钮被人从外面打开，陌生少年华贵的声音在这方空间奏响，入眼的亦是不曾见过面孔。
景颜惊讶的打量着两位气质绝然的俊美少年，被耀眼的金瞳注视的压迫感让她没由来的有些拘谨。尤其那个用围巾遮住半张脸的银发少年，仿佛与他对视都是亵渎。
心脏跳的飞快，但所幸优秀的教养令她脊背挺直。
“这里是专属的特殊教室。”
少女冷淡的面容丝毫未动，矜持的颔首，“我的名字是景颜，请问两位有何指教？”
“我的名字是月浪辛。”
表情奇怪的粉发少年瞧了她半晌，清了清嗓子，“这位是我的哥哥……”
“月浪卡拉。”
极低的声线从他的口中穿出，那是与月浪辛完全两个极端的音色，景颜也因这句简单的介绍彻底僵了身体，脑子里只有服从。
——她不该违抗他们。
这样强烈的心理暗示，甚至比无神家和逆卷家的时刻更甚。
景颜很久之前就发觉自己时常因为吸血鬼们的命令而下意识的顺从，比较无神家来说，逆卷家强烈一些，但在这两个人面前，感觉更甚。
就好像是某种力量不停的告诉她‘服从’，甚至于自己提不起反抗的想法。
此等奇异的状态让少女十分不安，她剜紧细嫩的掌心强迫自己清醒。对面的月浪辛并未察觉她的异常，“嗯，就是这样。从今天开始我们要在这个学校上课了。”
他的姿态仿佛恩赐，“而你，跟我们一起。”
“……！”
什么意思。
看起来不像是商量，倒像通知。
她咬牙，承受着巨大的恐惧克制住身体的颤抖，媚而轻的嗓音带着试探，“二位是……吸血鬼？”
除此之外，很难想象这等令她窒息的压迫感。
如果不是强撑，她现在已经瘫在地上了。
“哈？！我们怎么可能是那么下贱的东西，不要说笑了！”
出乎意料的否定，少年的眼睛好像要喷薄怒火，他的眉头厌恶的拧起，脸上写满了冒犯。
“我们是始祖，所有的魔之一族皆源于我们的血脉。”
“……！”
始祖。
虽然对这个名字并不了解，但他们竟然是在吸血鬼之上的吗？
脑子里略过逆卷众和无神众的脸，景颜恭敬的鞠躬，“失礼了，两位长辈。”
“……始祖指的是种族，不是年龄！”
这个女人要气死他了！
为什么她连如此简单的事情都不清楚！
极具恐吓的金眸咬牙切齿的盯着她，景颜丝毫不怀疑，如果眼前的月浪辛跟动物一样有毛发，现在一定炸起来了。
她垂眸，“很抱歉。”
少女的回应冷静而冷淡，好像能让怒火瞬间冰封，无处发泄。
月浪辛啧了一声，极为不满意她的反应，上前一步，又猛地停顿下来，眉头顺势紧拧。
“味道……”
他想起来了，那个时候忽略的东西
——吸血鬼毫无教养的肮脏味道。
浓烈又低劣，让人作呕。
“真是糟糕的气味。”
几乎克制不住掩鼻的冲动，月浪辛退回原本站立的位置，“你到底给那些吸血鬼喝了多少血啊，竟然有这么浓郁的味道！”
近十种气味杂糅，靠近她就像是在始祖折辱高贵的尊严！
“看样子净化需要费一番功夫了。”
“……！”
净化。
他厌恶的表情令少女身形一僵，直觉他所指的‘净化’不是什么令人愉快的东西，但自己却并没有立场和办法抵触或逃脱。
所以，不需要做无谓的询问。
这样想着，所有的思绪被她压下，景颜不再言语。
“……啧。”
无聊。
月浪辛冷嗤。
既不恐惧，也不追问。该说她冷静，还是逆来顺受呢？
与那天林中初见的生气相差甚远。
“……”
“……”
“……”
三人站立，却落针可闻。
视线从焦躁的弟弟扫过，月浪卡拉睨着竭力克制恐惧的少女，冷冷出声，“你在想什么。”
“……！”
他的话似乎对她造成了极大压力，令这纤弱的少女如同幼崽一般的抖动起来。可他却并没有得到回应。
缺乏管教的家畜。
在心里如此评价着，他靠近冷汗涔涔的人类，捏住她纤软的手臂，命令道：“说。”
为什么不回答，他不喜欢等待或猜疑。
将掌心的力道刻意加重，孱弱的猎物于是痛苦的挣扎，发出隐忍的悲鸣。
“……我在想，逃脱的概率。”
少女身体微颤，嗓音十分动听。
她的存在本身几乎契合了魔族所有的审美，仿佛是刻在教科书上的标准。
银发的始祖并未因这酥软的哀鸣动容，掌心钳制的力道不变。
她没有说谎，这样诚实的回应让他十分满意。
“哼。”
月浪卡拉居高临下的盯着少女凄惨的脸，“从今天开始我是你的饲主，感到荣幸吧。”
“……”
全然施舍的姿态。
在他的视线之中，她几乎无法感到手臂的痛楚。
景颜哑然，在他的盯视下沉默。
“怎么，有不满吗？”
他低沉的嗓音再度袭来，少女纤长的睫羽翩跹颤动，干涩的喉咙却发不出声音。
“为什么不说话。”
“……！”
呜。
他在问她。
景颜竭力的吸了一口气，鼓足勇气仰视身前可怖的银发少年。
如果不尽快回应的话——
“因为卡拉桑，没有征询我的意见。”
她生硬的声音转化略微机械的调子，高傲的帝王并不在乎这奇怪的腔调，只在沉默之后道：“的确。”
哪怕拥有莉莉丝的血统，对始祖来说也不过这点价值。
必要的、延续血脉的容器。
“顺从我的话，稍微怜爱一点也非不可……”
他警告似的诱哄，景颜甚至在其中嗅到了丝丝的兴味。
“鞭子与糖都不该吝啬。”
“……”
糖和鞭子她都不想要。
心中如此抵触着，却没有反抗的想法和勇气。她连装作努力挣脱的行为也无法实施，怒其不争所言极是。
景颜嘲讽着自己，心中泛起几分悲凉。身旁的月浪辛望着缄默的两人，抓了抓清爽的短发，“哥哥，现在就要把这个女人带回万魔殿吗？”
高傲的王发号施令，“没有等待的必要。”
“是是～我知道了。”
粉发少年应和，包裹着黑色手套的左手向戒备的她伸来，景颜惊恐的与那熠熠生辉的金瞳对视一瞬，意识骤去
——目之所及，皆为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