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1章 暗访
“问一问就是了。”林言秋没想到他会跟上，略微往窄巷的一边躲了躲，原本是想让开路让端王先走，却不想端王竟然与她并肩：“正巧我要出去，林姑娘帮个忙，如何？”
林言秋顿住脚步，看了端王一眼摇头：“王爷所办的定然是大事，我只怕帮不上忙。”
“林姑娘过谦了，在我看来，林姑娘聪慧又务实，是最佳的人选。”端王说着看了一眼她手中的包袱，“这样吧，我也不让林姑娘白白帮忙。”
林言秋眨了下眼，有些不太懂端王的意思。
端王勾唇笑着道：“林姑娘刚说想要多些银两傍身，那不若我今日花钱雇林姑娘陪我四下走动一番，可好？嗯，府中二等丫鬟，一个月的例银大约是一两半的银子，这价格林姑娘看可还算合适？”
有钱拿……
林言秋双眼一亮。
她倒不是多贪财，只是算一算自己那点微薄的“家产”，再想一想未来不管是端王也好，叶书明也罢都不可能再是她的依靠，多攒一些积蓄就成了她的当务之急。
更何况，她还有自己想要做的事情，那也是要花不少钱的。
“二两银子，我就干！”林言秋还价。
端王笑了起来，眉眼舒展开来。大约是这日的阳光太好，林言秋仿佛还看到了他眼中的神采，映着窄巷墙壁上的青苔，熠熠生辉。
两个人一拍即合，端王先陪着林言秋去当铺卖掉了那一身衣衫，换了二两银子放在钱袋藏好。还有三百七十个铜钱，用一根麻绳串好，放进了包袱里。
做完这一切，出了当铺林言秋才看向整个过程中一言不发的端王，端王的脸有些木然，看着呆呆的。
大约从小衣食无忧的端王殿下从来没有过这样的经历吧。
“你在笑什么？”端王的声音毫无预兆响起，林言秋吓了一跳，下意识摸了下自己的唇角，竟然真的是微微勾着的。
“就是觉得，你有点贵……”林言秋咬着一侧腮帮子，镇定自然地补了一句：“气逼人。”
端王要出城，这跟林言秋心中某个隐隐的想法暗合，至于回头再进城的“进城费”则也有端王负责。
一个人一文钱，不多，但是也拦住了城外的那些流民进城乞讨的想法。
这也就难怪雾州城内几乎没见到什么乞丐了。
两人衣衫普通，然而比起流民来说，还是好了不少，出了城门口不到十米就有乞儿涌了上来，乞讨着给点吃的之类的。
端王在出城前曾经想要多买些烧饼、馒头之类可以充饥的东西，明显是想要散给这些流民的，不过被林言秋给拦住了。
因此，他买的不多，还全都藏了起来。
如今两个人走在路上，林言秋忍不住交代：“绷着脸，别笑，保持一副我不好惹的样子。”
端王更想笑了。
眼前的姑娘绷着脸也没有多少生人勿近的感觉，反而更显出了一副色厉内荏的模样，像极了后宫里养着的那只狸花猫，瞪大眼睛，竖着尾巴从红墙黄瓦上得意洋洋地走过去。
让人想要……撸一把！
流民并不敢拦路，两个人沿着出城的路走了大约三、四里路，确定没有什么人真的跟着他们，端王这才放慢了脚步。
他出城，是想要跟那些流民聊一聊，了解一下雾州灾后这一年究竟是如何安顿这些流民的。
至于所谓的状告白延福纵奴打死一对父子的事情，自然是真的，同时也是一个他来此处的借口。雾州的情况，实际上端王早就收到了消息。他早早派人过来打探消息，直到找到了这个合适的案子当做是撕开雾州真相的一角，这才杀过来的。
前年多处大旱，朝廷赈灾的粮草和钱银半分没少，各地灾后赈灾和安抚流民都做得不错，然而各处还是有人口减少的状况。
而这些人口的流向都被指向了雾州。
走得越远，流民越少。这个地方，只剩下一些老弱病残了，他们抢不过城外那些乞丐，也怕被当成两脚羊，干脆就躲得远些，平日里运气好说不得能得路人给点吃的，运气不好就吃野菜野草甚至是树叶树皮。
端王目光所及，挑了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快步过去蹲下身喊了声：“老丈，能跟你打听个事吗？”说着，他拿出了买的烧饼塞过去。
正躲在阴凉里的老人睁开眼，一把抢过烧饼塞进了怀里。那衣服上面满是灰尘，看得端王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不过老人并不在意这个，只警惕地看了看四周，见没人注意他这里，才从怀里撕了一块烧饼塞到了嘴里，一边用力嚼一边带着口音含糊不清问：“什么事？”
端王一时甚至没有听懂老人说了什么，轻声“啊”了下，然后才问：“老丈，你是哪里人？”
“哪里人？”老丈哈了一声，“还能是哪里人？当然是雾州人……”
雾州本地人？端王这才是真的愣住，而一直站在他身后静静看着这一切的林言秋终于忍不住惊讶开口：“你是本地人，怎么还在这里乞讨，为何不回家？”
“家？早没了……”
老丈姓向，原是雾州隶下车前村人士，家里不算富庶，可凭着那点地多少能养活他一家十多口人。只前年大旱，地里颗粒无收。
他老伴儿为了一家人的口粮，生生饿死。
一家人为了活命，逃荒去了。
“一开始人不多，都是一家家凑在一起的。后来人多了，再加上遇上那些拦路抢劫的，人一乱，就散了。”向老丈说着双眼微微发红，“我跟三个儿子就都走散了……”
林言秋抿唇并不说话。
这位向老丈，看年纪已经五十左右，头发花白，人饿得骨瘦嶙峋，仿佛动作大点那骨头都要戳破皱巴巴的皮肤了一般。
这样的老人，是干不了什么重活的，一路逃荒最容易被放弃。
恰在此时，向老丈幽幽舒了一口气，缓声说：“这样也好，他们几个年轻力壮，总归能养活底下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