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破事
耿十七那时还是血气方刚的单身狗一条。
所以他准备终止派送时，就会困惑。
这种困惑来自他帮阿绾解开绒绳时，手心的柔软。
还有阿绾似曾相识的面容。
杨六一没想到耿十七也很文艺，他眯着眼形容这种特殊感觉时说，那是一种“人群中多看了你一眼”的“前世约定”。
耿十七那时还不会解蚀骨咒，只能把阿绾放在箱子里拖回洞戈驿。
可他又实在不想回去的太快，他想多和阿绾聊聊天。
“只是聊天而已。”
耿十七这句辩解，后来让很多女同事想起了某些尘封记忆；坐实了对他渣男的定性。
是阿绾主动与耿十七搭讪的。
她只说了六个字：“小哥哥，你真好。”
这六个字如同一伙贼人，破门而入，钻进了耿十七心里。
停下来喘气时，耿十七问阿绾那只眼睛怎么瞎了。
阿绾咯咯笑着说，是有一次退出太虚天迟了，眼睛分解成泡沫了。
听完，耿十七的心里轰的一声。
他终于想起这种似曾相识，是特喵因为自己曾在329的黑名单上，见过阿绾——她是潜龙门艳光四射的著名刺客。
只不过，那时黑名单上的阿绾还没变成独眼。
这足以证明所谓“前世约定”，完全特喵是大脑替荷尔蒙找的傻逼借口。
他惊呼了一句卧槽，立即回身。
但阿绾已经不见了，她根本就没中蚀骨咒。
耿十七拖着空箱子仓皇跑回洞戈驿后，立刻被329停职审查了。
理由很简单，潜龙门怎么没杀掉耿十七。
耿十七当然也不明白为什么，连他都觉得自己可疑。
当时他全面停职，只去掩护身份的工作地点上班。
所以那段时间耿十七特别苦闷，因为他本来已经准备提驿丞了，现在被按了暂停键。
但是，很快他又见到了阿绾。
耿十七的掩护身份，是在一家叫“三碗不过岗”的奶茶店打工。
阿绾戴着墨镜点了十八杯“打虎上山”，耿十七在做第八杯时认出了她。
耿十七身手不错，他追出去后，在一个小巷堵住了阿绾。
可惜当时的场面有点尴尬。
阿绾摘下了眼镜，吸着奶茶，笑得像只坏猫：“小哥哥，你是哪个驿站的？”
“洞戈…驿…驿”耿十七忽然又些结巴。
阿绾却笑得弯下了腰。
“你…笑…p！”
“欸？”阿绾的笑容收敛起来，像出现时一样快。
“我以为你要说“动哥一…手指试试””说完阿绾竟然笑得坐到了地上。
耿十七觉得很冷，但气氛没了，这架没法打了。
幸好耿十七当时能坚持原则，他还是与阿绾动了手，结果打平。
阿绾似乎也很意外，但更觉得有趣，于是她三天两头的来找耿十七比试。
打着打着，就打成另一个故事了。
耿十七这次，感受到了货真价实的前世约定。
所以，耿十七犯下了第一个错误：没有及时向组织汇报。
第二个错误是，他竟然接受了阿绾的一个无比荒谬的提议：谁输了请对方看电影，喝奶茶。
很多情感降临时，都伴随着打脸的声音，都特别翻脸无情——前一秒还恨不得杀死对方，下一秒就变成恨不得为对方死。
以前，耿十七唱的最好的一首歌是《山下的女人是老虎》；认识阿绾后，他最爱唱《相思河畔遇见你》。
那时候，耿十七年华正好，干着甜蜜的奶茶事业；阿绾特立独行，美得“眇”视群芳。
很快两人就都丧失了理智。
但是329和潜龙门，却达成了某种默契。
就像罗密欧与朱丽叶身后的家族，他们都旗帜鲜明的反对这门婚事。
最后，耿十七和阿绾从海誓山盟，海枯石烂；到山海不相逢，只用了174天。
那一天，阿绾找到耿十七出了场甜蜜的汗，耿十七问：“你为什么喜欢我？”
阿绾没回答，她看着耿十七的眼睛忽然说：“如果有一天我丢了，你别太认真，像个傻逼似的开心活着就好。”
“我会去找你。”耿十七认真的看着阿绾。
阿绾叹了口气，说：“我让你像个傻逼一样开心，而不是成为傻逼，你懂吗。”
耿十七坚定的摇摇头。
阿绾再次叹气，说：“我们两人中间，总得有个明白人”说完，她滚烫的缠了上来：“很显然那个人不是我，所以我只能指望你了。”
耿十七还想说什么，阿绾堵住了他的嘴。
又一身细汗后，耿十七才继续说：“我第一次看到你就爱上你了。”
“能爱多久？”
耿十七说道：“一千年，一万年。”
阿绾轻喘着笑道：“以后你特喵少看点《大话西游》吧。”
第二天，阿绾失踪了。
整件事情一下反转成充满了“护犊子”的味道的舆论战。
潜龙门指责329拆散苦命鸳鸯，毫无人性；
329痛斥潜龙门对阿绾下了黑手，臭不要脸。
江湖的水，很快就浑了，就像耿十七的脑子。
耿十七也不知道该信谁，急火攻心，一怒之下从329出走，独自寻找阿绾。
可他天真了。
很快潜龙门的杀手就排着队上门了。
开始耿十七还不肯对娘家人下重手，可很快他就发现，这群娘家人是真的不想跟他做亲戚。
耿十七一人根本无法抵挡这种不眠不休的追杀，最终在329的帮助下，带着一身伤，回到329，开始了长达一年的疗伤和审查。
从那之后，耿十七变了一个人，孤独，厌世，下手越来越黑，谁都敢顶撞，还动不动就血糖和血压齐飞。
实际上，审查开始后，耿十七后非常厌恶这种永无休止的问话，他想找别的工作，却根本找不到。
他去过很多奶茶店，最后，耿十七甚至去街道妇联应聘过，全部被拒绝后，他才意识到，离开329是不可能的。
“这里是我们的终点。”耿十七把奶茶吸得咕噜咕噜的响。
“老耿，你还在找阿绾…姐…吗？”药飞蓬虎目圆睁，眼里有泪光。
耿十七没有回答，站起身说：“先找钥匙吧。”
杨六一起身时用力甩了甩头，努力赶走脑海中的龙溪澜。
不知什么时候，龙溪澜又不请自来。
安静的坐在他的脑海里，无声的笑着。
此刻，她在哪？
……
药飞蓬显然不太擅长用十二重天术运筹计算。
杨六一计算时，药飞蓬无聊的翻着什么书，忽然问：“六一哥，你老家是哪的？”
329原则上不允许职工互相打听过往。
但若对工作有利或者有私交的朋友也会偶尔聊聊。
杨六一觉得和药飞蓬还没那么深的交情。
但很明显药飞蓬不这么想。
“我老家是一首唐诗。”
“哪首？”杨六一没有抬头，继续盯着桌上的算筹。
“南方有佳木，北方有相思——佳，木，斯——哥，你呢？”
杨六一放下算筹，歪头看了看他说：“我老家也是首唐诗：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花落赔光啦。——堪，培，拉。”
“哥。”
“嗯？”
“你嘲笑我？”
“何出此言？”杨六一重新低头看算筹。
“你那不是唐诗。”
“兄弟，是你先嘲笑我的。”
“咋？”
“你那句是流行歌。”
药飞蓬愣了一下，忽然笑得很开心，牙特别白。他说：“哥，我以前是采药的，读书少。”
杨六一也笑了，这小哥们儿挺实在。
“哥，晚上一起整点儿呗。”
杨六一点点头说：“整到位？”
“绝对到位！喝到瞎的那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