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李代桃僵
冷观一直隐匿在暗处。
他用纸人幻术制造了另一个自己进入这座荒院。
而守株待兔的卢爇，也用卢家独有的傀儡术设置了一个假冷观作为在荒院中防御。
之后，他伏在草丛中又看到了随之而来的杨六一，于是他用幻形术把自己临时变为杨六一，用以迷惑冷观。
幻形术，是换脸术中临时的替身术法，可以保持一个时辰。
卢家的傀儡术与纸人幻术不同是地方是，卢家使用死人骸骨练形，使傀儡具有真实的骨骼，和形貌。随着施术者的修炼，可以经受多次打击，最终可以成为与主人同步行动的分形替身。
破卢家傀儡术，需要至少两道破幻符——老白教过杨六一。
元神可以感知到生人的气息。幻术制造的人畜有形无神，没有生命的气息。
所以，当杨六一的元神发现除了自己之外，荒院中并无生气时，他立刻明白了，眼前两个冷观，都是假的。
可惜，卢爇不了解冷观和杨六一的关系。
所以，当杨六一看到两个冷观时，很快就识破了最假的那个——因为孤傲的冷观，从来不会礼貌的喊他“六一。”
继而从同时具备换脸术和幻形术的特征上，杨六一判断出了对手是泾川卢家。
杨六一的元神感受到的两次生人气息。
第一次是在假杨六一出现时，他知道泾川卢家的人来了；
第二次是剑锋刺穿假冷观时，他感觉到了冷观。
那一刻，杨六一知道冷观到场了，自己该动手了。
……
卢爇没有走远，就好像很累了，他靠着一根廊柱，长出了一口气，像是轻轻的叹息。
院落里的灯光随着这声叹息，变暗，消失。
卢爇嘴角的血迹和眼神，在黑暗中渐渐干涸凝固。
他是站着死的。
杨六一看着这个少年，觉得有些可惜，他轻叹了一声，走上前合上了卢爇的眼睛。
冷观斜睨了一眼，盖上头盔风挡，转身向大殿走去。
高大的殿门被推开时，落下瑟瑟的尘土，里面黑洞洞的，而四周却布满了星星点点的荧光。
两人像是站在晴朗的星河之下。
冷观和杨六一同时揿亮头灯，两道笔直的光柱在黑暗中扫来扫去。
这是一间高大宽阔的殿宇，中间的一座神像有着四张脸，每张脸都由两张拼成，或哭或笑。
在神像四周，以八卦形制排列着一道道屏风。
杨六一忽然停住了，他觉得有些透不过气。
因为所有的屏风上都挂满了脸，殿宇高大的藻井上也密布着不同的面孔。
这些面孔正看着两人，眨动的眼睛，反射出顶灯的光，形成了漫天的星光。
这是一间仓库，存放脸的仓库。
冷观：“还觉得他不该死么。”
杨六一没有说话。
每道屏风上都有用天干地支标注的时间。
在时间最近的区域，他们找到了邓斯诺那张俊美的脸。
邓斯诺的眼睛惊恐的看着他们。
杨六一取出一块红布，蒙住了邓斯诺的双眼，放入背囊。
之后，两人又各自拿出一沓归山咒，围绕大殿按照八卦方位布置好。
冷观在殿内以剑行术，杨六一在殿外踏起罡步配合。
待冷观出来后，大殿开始扭曲，须臾之间，轰然倒塌。
漫天扬起的灰尘中，所有的眨着眼睛的脸，逃逸向四面八方；他们发出的悠长的尖叫和哭笑声，嘶哑扭曲，像砖石瓦砾发出的摩擦声。
看着大殿在眼前变为一堆瓦砾，如此之多的人生，就这样消散在灰尘里了。
他和冷观默默走着。脸对于每个人，除了区别与他人，到底还有什么用？相貌真的由心生吗？
这些面孔背后的那颗心，还在吗？
难以置信的悲叹之感仍在杨六一心里留有余味，是自己变弱了么？
当冷观和杨六一从山门走出时，看到了高大的安四两和在一旁裹着睡袍昏睡的邓斯诺。
还好，安四两提前到了。
三人互相点点头，杨六一把邓斯诺的脸交给安四两。
安四两取出一柄银色的小刀，刺破邓斯诺的手指，开始行术。
杨六一看到冷观走到一旁，便跟过去，打开风挡，递给冷观一支烟。
冷观没有拒绝，他狠狠吸了一口，忽然低声道：“你为什么打出两道破幻符？”
杨六一苦笑了一下，答道：“有点紧张，一下掏出好几张，也没数，就随手都打出去了。”
冷观盯着杨六一看了好一会，才缓缓说：“看来是我命大，就不谢你了。”
说完扔掉烟，回身向安四两那边走去。
杨六一再次苦笑，独自对着空荡荡的空气说：“不客气”。
随即他听到冷观“啊”了一声。
杨六一还没有转身，就知道出事了。
他的元神感觉到，现场只有两个生人气息。
冷观和自己。
安四两呢？
杨六一来不及后悔自己的粗心，他转过身时，立刻得到了印证。
是安四两不见了。
冷观的剑正指着一个身形笔直的老者。
老人负手而立，中山装，玳瑁眼镜，整齐的白发垂至双肩。
而邓斯诺，正慢慢站起，诡异的笑着。
杨六一立即打出了三道破幻。
邓斯诺碎了三次。
化为一个妖娆的红衣女子，细长的眉目，如南方的烟雨——龙溪澜。
杨六一和冷观都在微微颤抖。
他们明知道一切都是幻境，却依然会忍不住。
冷观的剑忽然垂下，他忽然对杨六一说：“你来。”
“哈？”杨六一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从未见冷观退缩过。
冷观没有迟疑，他的剑直接刺向了红衣女子。
杨六一也立即拔刀冲向白发老者。
来者不善，所以杨六一没有多想，上来就用了杀法，雁翎刀是斜肩带背砍下去的。
刀锋在触及老者左肩时，这柄329用陨石打造的雁翎刀，立刻发出一阵细碎的声音，像铝箔一样脆弱，卷成一根奇怪的形状。
老者根本没有躲闪，他的右拳同时击到杨六一的左胸。
砰的一声，杨六一的冲锋衣气囊立刻弹开，他如气球一样弹到很远。
他翻身爬起来的同时，看了一眼冷观，恰好看到冷观的气囊也砰的撑起，飞了出去。
红衣龙溪澜的右拳伸得笔直，与白发老者的一样，两人收回拳头时也是同时同式。
冷观手里的剑断为两截，每一节都扭成了麻花。
铁布衫也不可能这么刚猛。
杨六一立刻明白，这人用的是金刚护身法。
修这种术法，必须借助先天真火，而凡间真火难得，所以凡间修此道者，必须取万人阳气。
据白无妄讲，这种术法需要不断用真火炙烤体内阳气，同时用雪精的寒冰之气平衡，而雪精与真火在凡间都难以得到，所以至今此术都只是传说。
只在元朝，有外道以蛊术取万人阳气代替真火；用北极万年坚冰代替雪精，才练成了初级之法，但杀业过重，最终被天雷寸桀，之后再没有听说有人修成过。
杨六一在海澄楼前，曾经引天雷击杀过索婆子。
“太阴东震位，依次焚化五雷、抉影。摇光指路三符。”杨六一一边关闭气囊，一边在耳麦里大喊。
一如马白术、李十三的曾经对他喊的。
气囊的气体还没有完全排空，发出嘶嘶声音，杨六一已经翻身跃起，举起扭曲的雁翎刀，再次冲向对面的老者。
而片刻之后，气囊再次砰然打开，杨六一第二次摔落尘埃，他的嘴角已经有了血渍。
冷观还在踏罡步行术。
龙溪澜从另一个方向扑向杨六一，
杨六一向老者甩出数枚电弧弹，
老者冲向冷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