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燕子第章 酒吧和迷宫
三辆车冲出树林时，黑色车身已经染成暗红色。
他们身后幽深的花树林中，立着两具雪白的骨骸，依旧仰望着树梢，两辆黝黑修长的电单车，安静的停在一旁，淡紫色的车灯依旧照着他们。
树冠中，正在冒出一串串温柔的花蕾。
……
村口的大石上刻着三个大字——神堂村。
大石前，停着六辆黑色的电单车。
为首的骑手掀起头盔的风挡，打量着石头后面的整齐的村舍。
冷观的目光冷峭如刀。
白墙黑瓦，小池白鸭，碧竹红桃——这是南方最常见的山村。
山雨欲来，云生西北，无数的燕子贴着地面穿梭啼叫，更多的燕子挤在檐下。
甲组今天的任务是送信。
低沉的雷声开始在半空滚动。
六辆电单车驶上村道时，越来越多的燕子开始在他们身边穿梭飞行。
年迈的村民在竹凳上木然看着他们。
刘五八后来告诉杨六一，一开始他就觉得哪里不对劲。
“那里有人，有猫，有狗，有鸡，有花，可就是一点味都没有。”
一个毫无味道的村庄。
当第一个雨点落在冷观的风挡上时，天色一下就黑了。
没有人慌张，也没人出声；
六道雪亮的车灯射向前方；六柄冰冷的雁翎刀齐齐的抽了出来。
燕子忽然从各处惊飞，汇聚成一朵巨大的燕子云，发出巨大的尖叫，拔地而起。
整个村庄的猛然破灭，所有的景物瞬间消散。
地面忽然长出了浓密的赤色鬣毛，几乎在同时，路面分崩离析，六个人立即发现，他们正飞驰在一条宽阔兽脊之上。
“跟紧！”冷观的声音简单明白。
六辆车同时90度漂移，瞬间加速到极限，化为六条黑线，笔直的冲下路肩。
燕子形成的浓云正在疾速逃向高空，一条红鬣青鳞的巨物，裹挟着泥沙冲天而起，在空中围绕着燕群迅捷的飞舞拦截，发出几声嘹亮的长吟，猛地吸尽了半空的燕子云。
零星几只燕子，侥幸逃逸，四散而去。
飞散的烟尘中，甲组的六个人仰首看着那条斑斓的巨兽，盘旋着重新变得透明，消失在空中。
“是什么？”有人道。
“蜃，喜食燕子。”冷观淡淡的说。
根本没有什么神堂村。
他们面前是一片无边无际的碧海。
刘五八终于明白为什么那个村庄没有味道。
“蜃吁气成楼台城廓，将雨即现，名蜃楼。”——《本草》
幻象没有味道。
……
98酒吧外，沈落葵和另外三人，已经坐了很久。
乙组这次的任务，是使用禁止术，禁锢住一个不安的灵魂。
一小时之前，他们走出黑雾就看见一间灯火通明的酒吧。
花俏的霓虹招牌是两个耀眼巨大的数字：98。
身外四面，皆是万丈悬崖。
暗夜中，98的霓虹灯机械的闪烁，空洞的玻璃大门像一张巨口，与沈落葵的乙组，就这样安静的对视着。
每个人都用十二重天术计算了三遍，核对结果之后，所有人看向沈落葵。
尽管每个人算出的步骤不一样，但第一步都必须走进这间酒吧。
沈落葵打开盔上射灯，六人默默拔出护手刀，连弩，和枪，鱼贯进入大门。
只剩下门口六道亮着淡紫色的车灯，齐刷刷的照着落寞的大门。
3分45秒之后，大门被一柄护手刀轻轻拨开，一条黑色的身影闪到门外，随即停住了动作。
她身后闪出的所有的人，都僵住了，纷纷打开了头盔风挡。
黑色面具后面，是沈落葵紧缩的眉头。
在98幽暗死寂的长廊中，是一扇接一扇的门，刚才，他们明明小心翼翼的推开了第七道门，却回到了大门外的起点。
而且，少了一个人。
乙组回到车上，继续与花里胡哨的98对视，
良久，沈落葵重新站了起来，打开盔上射灯，她身侧的另一个人做着同样的动作。
两人没有说话，背靠背，再次缓缓没入大门迷幻的光影中。
那是漫长的三分钟。
当沈落葵孤身走出98的大门时，忽然下起了雪。
另一个人没有再出现。
这次她到第八道门。
雪变大了，积在头盔和肩上，他们如四尊雕像静静的坐在单车上。
十四分钟后，沈落葵说：“再试一次，全体进入。”
这次她走在队尾。
进门前，沈落葵突然抬起连弩，向酒吧屋顶的霓虹灯，飞快的连射出六箭。
8字的彩灯顿时被击得粉碎，火花乱跳。
带着一声尖锐悠长的惨呼。
那是一只隐身蹲在屋顶的伯奇。
伯奇食噩梦。
每个从它身下走过的人，都会走入自己的梦境。
最恐惧的那个人，会进入噩梦，噩梦最可口。
噩梦的主人也是。
可惜，有一个瞬间，飘落的雪花勾勒出了伯奇的身形，只有浅浅的一点。
但沈落葵看到了。
因为雪是沈落葵布的。
人都会恐惧，也都会做梦。
美梦不一定成真，噩梦就很难说。
这一次，乙组走出98时，没有回到原地。
沈落葵四人，出现在一片灰白的草原上，每一根枯叶上，都挂着凛冽的白霜。
远处几丛高些的草尖，随着风轻晃，小青站在上面，认真的看着这群人。
一切还远未结束。
……
高大树丛被修剪成巨大的方型，浓密的树叶把这个花园分割成无数的狭窄走廊——这是一座迷宫。
丙组最后的三个人，正仰望着迷宫最外围，高大绿色的树墙，如同站在树洞前的爱丽丝。
斧子和铲子扔在他们脚边，这些树随砍随生，无法穿透。
他们也尝试过攀到这些绿色植物的顶端，可一旦攀援住枝条，所有的树就会发出高亢吼叫，并狂暴的摆动，根本无法立足。
护门草是一种会呵斥生人的植物，难的是，养成这么高大。
唯一的入口，就在他们面前。
那柄玉杵就在这座绿色迷宫中的某处。
三人没有选择分头行动。
因为很多时候，迷宫都不会只是迷宫。
电单车停在原地没有熄灭，三人下了车慢慢走进入口。
伍二零开路，中间是杨六一，队尾的人叫安四两，
安四两是蒙族，高大得不像话，一米九五，脸红得像草原的太阳。
起初的推进并未遇到任何阻碍，浓绿色的走廊甚至变得凉爽怡人。
杨六一觉得背后有异时，安四两已经悄无声息的从队尾消失了。
他的身后，站着一只壮硕如马的山羊，黑色。
它金黄色的眼睛死死盯着杨六一。
“四两？”杨六一眯起眼睛，不知道自己是在问这只羊，还是在喊失踪的安四两。
伍二零突然出手，一把拽开了杨六一。
山羊锐利的角贴着他的胸口擦了过去。
“跑。”伍二零一纵窜出去很远。
他听见杨六一的脚步声很快跟了上来，还有一串羊蹄声。
两分钟之后，伍二零猛地停了下来。
他转回身，杨六一也不见了。
伍二零的面前只剩一只黑山羊。
羊用前蹄刨着地上的土，说：咩。
伍二零望了望山羊的后面，又看了看它针一样的瞳孔，轻轻问：
“六一，你也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