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玉杵
山羊的头缓缓低下，开始一步步倒退。
伍二零猛地蹬地，旱地拔葱一跃而起，黑羊从他脚下呼地窜了过去，刹不住歪倒在树丛中。
等山羊挣扎起来时，伍二零已经消失了。
烟尘中，高大的黑山羊茫然看着空荡的通路，忽然一跃钻进了树丛。
杨六一从另一丛护门草后面闪出来，对着护门草嘁了一声：就会欺负人，羊倒不拦着。
他拍落身上的尘埃，望了望天空，朝一个方向走去。
树枝之间，传来一声冷笑，呵呵。
……
安四两漫无目的的走着，他很迷茫。
他不知道自己怎么羊的，他只是回头看了看身后，再转回身就羊了。
他也不知道要羊多久，而且他的头很痛，痛得总想撞什么东西一下。
忽然，安四两看见一个穿蓝白校服的年轻人站在路中间。
那个少年，头发蓬乱，一双细长的眼睛炯炯有神。
……
“若329取货顺利，你则暗中跟随；若情况不顺，你可立刻取走玉杵，不计其余。”罗槱心里想着郭师傅的嘱咐。
“不计其余”这四个字，让他有点烦躁——他还没杀过人，心还不硬。
上半场就已经折损过半，329这几个人身手很一般，情形已经属于不顺。
罗槱需要考虑自己出手了。
刚才，罗槱是从背后施展的幻术，因为他无法确定自己能同时对付三个人。
大个子安四两挡住了前面的两人，而且，他看起来脾气不是很好。
罗槱想着，轻轻避开了黑山羊的一撞，顺手一个禁止术把安四两定在了原地，
他咕哝了一句：“还这么暴躁。”
然后，用罗盘定了下方位，慢慢朝阵眼走去。
这座迷宫是六丁六甲阵，师傅教过。
玉杵应该在阵眼。
……
伍二零也有点烦躁，他迷路了。
在迷宫里，当然会迷路。
孤身迷路也当然会烦躁。
旁边的护门草忽然晃动了一下，伍二零的手立刻握住了刀柄。
树丛后跌跌撞撞的跑过来的人是安四两。
两人都愣了一下。
“小伍，有人暗算咱们！”安四两的头盔也摘了，他指着另一条路说：“六一在那边等咱俩，走。”就说完跑了进去。
伍二零立即跟了上去，没有迟疑。
几个拐弯之后，伍二零却忽然站住了，护门草怎么没有攻击安四两？
他面无表情的拔出了雁翎刀。
前面的树丛开始晃动，一条斑斓猛虎，晃着巨大的头颅，缓缓从岔路踱出。
伍二零立刻倒退，身后却传来一声闷雷般短促的吼声，另一条猛虎，正伏低身形，死死盯着他。
安四两也站住了，他对伍二零惨笑了一下，脸色化为碧绿，转身跃入一只老虎口中。
是一只伥鬼。
为虎作伥的伥鬼。
虎伤人多是一扑一掀一剪一扫。
两头虎扑上来时，显得毫无悬念。
迷宫通道很窄，伍二零用一招步云梯躲过了身后的虎扑，把两头虎都置于自己的后方；
他立即转身逃跑，但第三头虎的出现，截断伍二零的出路。
伍二零又用一招摩云六式过了第二掀，并刺伤了一只虎，去势凶猛的虎带走了他的雁翎刀。
他不知道还有多少虎，伍二零已经拔出了斧子，算好了角度，劈下了扑过来的半颗虎头。
鲜血让余下的两只虎更加暴躁，伍二零的利斧在虎皮上留下了长长的伤口，他的右肩也失去了知觉。
黑色衣服的最大好处，就是不会看出血痕。
但伍二零的衣袖，正落下股股血流。
最后一次跃起的瞬间，他猛然意识到自己离树丛太近，念头一闪之间，已经被护门草狠狠拍倒在地。
尘土中，伍二零的意识和视线同时变得很模糊。
这次要凉了。
一道白色的影子忽然无声出现在两虎身后。
青光几闪，两只虎嚎叫着转身时，白影一晃攀上了树丛。
一只白猿，手里提着一柄碧绿的竹枝剑。
随即，白猿发出一声清锐的长啸，再次扑了下去。
一猿两虎立即激起一团嚎叫的飞尘。
本能让伍二零翻身爬起，踉跄着迅速离开。
不牺牲他人的逃，并不可耻。
……
杨六一摇摇头说：“让开，我赶时间。”
刚看到这只浑身都是眼睛的东西时，杨六一并未起杀心。
那些眼睛很圆，有的赤红如火，有的漆黑如洞，有的湛蓝如海。
它悬在半空，所有的眼睛起伏眨动，让杨六一感觉自己面对的，是一群好奇的观众。
杨六一仰头对枝头的冠冠说：“没其他路吗？”
冠冠的冷笑声，让杨六一明白这里是通往目标最快的路口。
冠冠鸟在，这些眼睛应该也不是幻境。
到底是什么？
杨六一向前跨出一步。
一个木盘砰地出现在他面前，一根木片把盘子分隔为两半，一边写着大，一边写着小。铺着紫色的毡子。
盘子里是一对骰子。
毡子上有一行字：入骨相思知不知。
赌大小，一翻一瞪眼——杨六一明白了。
“赌赢让我过去？”
所有的眼睛都整齐的眨了一下。
“赌几把？”
怪物转了一圈，三只眼睛圆睁。
杨六一明白了，
“我需要赢几把？”
刷，两只眼睛闭上，只有一只红色眼睛睁着。
“公平。”
杨六一点点头，
右手在背后捏了一个夺字诀，默念：“伊谛弥谛弥揭罗谛。”
左手掷出了骰子。
此咒是小青传给杨六一的游戏之术，咒念满一万遍，点数大小应手而成。
杨六一念过十万遍不止，赢了同事们不少饭。
可这次，杨六一输了。
骰子落在写着“大”的半边，却是最小的点数。
而且，杨六一连输了三把。
冠冠鸟似乎都忘记了冷笑，呆呆看着杨六一。
所有的眼睛都开始欢快的眨动，发出黏糊糊的叽咕声。
杨六一耸耸肩，右手起了一个雷诀，忽然又放下，挠了挠头发。
他向前又跨出一步，对面所有的眼睛都变红了，有的眼睛冒出了火焰。
杨六一退回原地，叹了口气：“我真的没时间了”，
元神的感受很清晰，周围没有干扰。
忽然，所有的眼睛都瞪大了。
一道金光倏然而落，一闪而逝，重新回到了杨六一的脑后。
那个怪物缓缓裂开，汁液横流。
啪嗒一声轻响，落在地上，是一颗裂成三块的骰子。
“十赌九诈。”
一只白猿从他身边的枝头跳出，轻舒猿臂，荡入树丛。
看来小伍那边应该摆平了。
杨六一笑笑，踩过骰子的碎片，继续向前走去。
……
杨六一并没有去阵眼，他找到定在原地的安四两，解除了幻术，给他喂下了一些纸灰。
安四两茫然的看着杨六一，问：“安达，我怎么了？”
“咱们遭暗算了。”
那些纸灰，是孟婆包拘止牌的。
上面的字是蘸着孟婆汤写的。
杨六一很满意——药力还在。
……
阵眼，一团青雾，一棵红枫，一座无名石亭，一张石桌，一副青玉石函。
一双染血的手，打开了青玉石函。
细腻洁白的玉杵，静静的躺在其中。
伍二零盖上石函。装进背包。
他在石桌旁坐了一会，起身时，就看到杨六一和安四两也走进了青雾。
包扎好伍二零，三人互相搀扶着走出了六丁六甲阵。
坐在树后的罗槱，远远的看着他们三人的背影。
摇摇头，自语道：“不过如此。”
说完，拎起包，却忽然停住。
包侧面的黏着一张贴纸，上面写着：
“回去等我电话。”
穿着校服的罗槱有点沮丧，狠狠搓了搓头发，
“杨六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