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第65章
第二日,我醒来时已经是日中。萧麒早没了人影,地上的床铺也被收进了柜子。
“小姐,你醒了。”
壁玉和紫砚笑嘻嘻推门进来。
这让我一时恍惚,仿佛一夜回到七八年前一个寻常的早晨,我还只是从前那个不谙世事的小姐。
“你们怎么来了?”
紫砚:“当然是皇上叫我们来的呀。”
“他回宫了?”
“天刚亮皇上就回宫了。他让范更来叫我们即刻出宫回陶府伺候你。皇上还说了,小姐可以在府上呆一日,日暮前回宫即可。”
我甚满意。
门外传来陶焕的声音,“快起来吧,母亲等着你吃午膳呢。”
“舅母也知道我回来了?”
“我跟母亲说,昨晚半夜跟皇上吵架自己回来的。一会你自己跟母亲编吧。”
梳洗后,我到了舅母房中。
她要给我行礼,我急忙扶住,“这又没有外人,来那套虚礼干嘛。”
舅母拉着我上桌子吃饭。
“自你成婚,咱们娘仨好久没有这样坐一桌吃饭了。跟做梦一样。”舅母盛了碗鱼汤给我,一时感慨。
我点头,“以前天天都一处吃,现在想想,当时只道是平常。”
陶焕:“早知如此,当初就不该让你嫁入皇族。”
“事后诸葛,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
舅母叹了口气,问:“他与你吵什么架,他辜负你舅父,难道还要辜负你吗。”
我干笑了一下:“没什么,就是我近来鼓动宋老太傅和煜老王爷废后的事,他恼了,跟我嚷嚷了几句。没事,您别担心。”
“他嚷嚷什么,到了如此满朝非议的地步,他还不肯废了那北狄公主立你为后吗?”
我无奈的耸耸肩,“他答应了煜老王爷废后,可说要等等。”
舅母和陶焕异口同声问:“等什么?”
“我也不知道啊。”
舅母思忖了片刻,“或许,他是在等都浑王入京朝拜。”
我心里咯噔了一下,“这个我也不是没想过,可如今北狄势弱,他有什么必要为了北狄与朝臣和皇族作对。况且,他上位手段并不光彩,顿珠在位一日,他的黑历史就明晃晃示众一日。我实在想不通,他到底在等什么。”
陶焕:“有什么好想不通的。不是说了他答应了废后吗,我猜,他就是最后再想利用顿珠吊那个都浑王一次,好让北狄彻底臣服在大梁之下。”
“或许吧。”
陶焕:“我听说,都浑篡位后已经开始跟奚国等八国联盟投降,开始议和,估计要不了多久北境之乱就停了。尘埃落地后,那个都浑肯定会进京朝拜。到时候且看萧麒怎么摆弄北狄。”
一想到都浑王要进京,我就头疼。
舅母又问我:“你立志要做皇后,是为了一平吗?”
我点头。
“可他对尹皇后,对锦屏,都是怨愤颇深,况且他有自己的亲生骨肉,能立仇人的血脉为继承人吗。”
我叹了口气,“走一步看一步吧,等我先当上皇后再说。”
万一日后他色令智昏成了昏君唯我的话是从呢。不就是厮磨吗,来日方长,看谁磨得过谁。
在陶府悠悠闲闲重温了一日闺中小姐的日子,不知不觉天黑下来了。
我想,不如再赖上一日。
可范更来了。
我只好随范更回宫。
回到寿和宫,萧麒坐在那里,脸色不大好的样子。
我上前问:“这回又是谁惹了你了?”
萧麒:“还是你。”
我无语。
“怎么又是我?我又哪里招惹你了?”
萧麒敲了敲面前的桌子,我低头望去,见桌子上摆着一支竹笔。
是我爹的笔!
我不是给了廖林生了吗,怎么在他手里!
“今日殿试最后一日,朕去了考场一趟,没想到廖林生竟进了殿试,更没想到,他手中拿着的笔,是你父亲的笔。是你给他的?”
我点了点头,忍不住问:“你怎么知道这是我父亲的笔?”
萧麒哼道:“你忘了,当初给你红盖头的时候你自己把什么父亲的竹笔母亲梳子舅父的匕首一一拿出来的。”
想起来了,我是干过这蠢事。
“朕问你,你那么宝贝你父亲的笔,为何送给他人?”
我绞尽脑汁解释:“他,他父母不是因找父母的牌位被大水冲没了吗,我心下愧疚,听说他要上科考,就把笔给他了。”
“不对。你愧疚,千金万金弥补都可,怎么会把你父亲的笔给他。这笔于你是宝贝,于他可无甚意义。”
萧麒眯着眼睛望着我,目光似寒刀,“你是不是看上那个小白脸了?”
??
他这是吃哪门子的飞醋。
“你别胡说,我怎么可能看上他。”
他可是我半亲弟弟!
萧麒:“怎么不可能,朕瞧他姿容俊秀,仪表堂堂,又在宋太傅手下习学三年,是你的好师弟,朕现在回想,你一贯与他说话都是眉间带笑言笑晏晏颇有情谊的样子。”
“你想多了…”
萧麒:“是吗。那朕给他指个婚,你应该不会介意吧。”
我脱口而出:“你想让公孙仪的悲剧重演吗!”
话一出口我就后悔了。
这不更招他怀疑了。
“我的意思是,何必多管闲事呢。你是大梁皇帝,又不是街头媒婆。况且你眼神不大好,撮合人姻缘的事,不适合你。”
“什么朕眼神不好,朕看你是急了。当时朕给陶焕指婚也没见你这么急过!”
“我没急,是你急了…”
“你们在朕眼皮子底下打情骂俏这么许久,朕当然急了。”
“谁打情骂俏了,你别瞎猜乱给人安罪名好不好。”
“那你解释,为什么给他你父亲的笔。”
“我已经解释过了,给他笔全是因为看在他父母对我父母的一片忠心。”
“朕不信。”
“你不信我也没办法。”
萧麒盯着桌子上笔想了好一会,“你发个誓吧。”
无聊。
不过为了廖林生的前程,我还是举起右手中间三根手指发了誓:“我以我父亲的名义发誓,对廖林生绝无男女之情。”
萧麒满意点头,“态度坚定,未有丝毫犹豫。看来,真的是朕多心了。”
我叹了口气,“我不怪你,你也不容易,这都是后遗症。”
萧麒:“什么后遗症?”
“当年在镇江中毒箭留下的后遗症呀。”
“这跟朕中毒箭有什么干系?”
“你中毒箭后拐子张不是让你在醋桶里泡了三天吗,一定是醋泡进脑子里去了。”
萧麒气笑,“你可真胡扯。”
我拿起桌子上的笔,“这笔还得还给人家,我给出去的你又收回来算什么。”
接下来半个月,我一直忧心萧麒会不会因为赠笔的事情恼怒,牵连廖林生的前程。
这天,紫砚兴冲冲跑进屋:“小姐,廖林生中了状元了!”
我万分激动,“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今日发榜,她们都在议论,说是这届状元郎姓廖名林生,是个十七八岁的玉面公子,春街之上,红衣白马,名动京城呢。”
太好了。也算告慰我爹和廖氏夫妇在天之灵了。
紫砚:“听说近日京城大街好生热闹,状元十里游街,大街小巷人挤得了个水泄不通,把北狄进宫的车马都给堵了。”
我大惊:“你说什么?!”
“我说近日状元游街,大街上好堵。”
“你说把谁给堵了?”
“北狄来的车队。听说,北狄跟奚国的战事停了,那个篡位的都浑王进京朝拜来了。”
好像一盆凉水从头顶浇下来,林生高中的喜悦全给浇没了。
他怎么来的这样快!
我还没有想好对策呀!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一旦都浑来京寻人,萧麒必定能猜到他要找的人是我。到时候若是都浑不依不饶闹起来,那我在大梁还有何颜面立足!
“都浑王今日就进宫面圣吗?”
紫砚:“今日刚进京,总得洗洗一路风尘,听说是明日进宫面圣。不止是北狄,听说,奚国还有北境的其他几国都派使者来京了。”
说话间,丫头来报,陶焕来了。
陶焕一脸兴奋的样子,“好消息,好消息。”
我以为他要说廖林生高中状元的事,“我已经听说了,林生争气,没有辜负舅母和老太傅期望。”
陶焕摇头道:“不是这个事。我今日在大街上遇上一故人,是奚国的白政公子。当年奚国和我大梁还是盟约国时,我和这个白政曾打过数次交道,颇谈得来。今日街上遇见,便在斗欢楼小酌了几杯。你猜,他跟我透露了什么。”
“这我哪能猜得到。”
“他说,这回他们北境八国派使者来大梁,是有一项重要任务。”
“什么重要任务?”
“奚国等八国联盟希望跟大梁重新建立盟约国关系,共享和平。他们从八国中挑选了一位最美的公主进贡给萧麒。”
“这算什么好消息。”
陶焕:“别急啊,我还没说完呢。你想,同样是外邦公主,且现下八国联盟的势力压下北狄一头,那八国联盟选出的公主入宫后,怎么能甘心在顿珠之下。”
我一下子明白过来,“他们要逼皇帝废了与北狄的联姻,废黜顿珠!”
“没错!白政说了,他们也没指望皇帝能立他们选出来的公主为后,但只要能把顿珠拉下来,谁当皇后都行。且他们也听说了近来我在朝堂上提出废黜顿珠立你为后的事,他们表示支持。”
陶焕乐呵呵道:“真是没想到,这八国联军现在竟如此团结。奚国国主淮信王现在当真是越老越精了,这一招,够绝。”
我忽然想到锦屏。
这一招,未必是淮信王的主意。对大梁国情如此了如指掌,十有八九,这是锦屏的谋划。她在助我登后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