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第64章
我给舅母写了一封家信,托廖林生带回陶府。
次日,廖林生传来舅母的话,“义母说,你既有此心,她自会助你一臂之力。”
“那就好。”
廖林生:“往后几日我不能来宫里接送小皇子小公主了。”
“为什么?”
“明日开始,我要参加科考。”
我很高兴,晃眼间他已经十八,到了可以为国效力的年纪了。
“很好。宋老太傅桃李满天下,坐下学生里一共出了六位状元郎,说不定你就是第七个呢。”
“林生自当尽力,不辱没师门。”
我想了想,“你等我一下。”
我进屋打开床头的柜子,拿木盒子里的一支毛笔。
“父亲虽然出身商贾,但也颇通笔墨。这支笔是父亲生前常用的,给你吧。”
廖林生:“父亲的遗物,还是姐姐收藏着吧。”
“我收藏着也无用处。你带着它进考场答卷岂不更有意义,再说,说不定父亲在天之灵还能化作笔神保佑你高中呢。拿着。”
廖林生接过,“我一定会尽力。”
“我这里也没什么事了,你回去好好休息吧。”
这日,萧麒下朝回来,脸色不大好看。我猜,一定是煜老王爷朝他发难了。
我好心奉上一杯清茶,“谁惹你不高兴了?”
萧麒望着我:“你。”
我明知故问:“我哪惹到你了?”
“你可真是个小磨人精,前朝一次次给朕找不痛快,后宫里又哄着朕,叫朕拿你没办法。”
有些事,虽然对方心知肚明,但也要死不认账,不能给对方留把柄。
我装无辜:“臣妾愚笨的很,听不懂皇上说什么。”
萧麒:“今日朝堂上,煜老王爷忽然拿旭文帝当年立的一条规矩来逼朕废后。”
“那他可真是自不量力,一个连实权都没有的老王爷哪能逼迫得了你。”
“他代表的是整个皇族,且又有现成的规矩掣肘。一个宋老太傅,一个煜老王爷,朕总不能把整个皇族和文武百官都给得罪了。”萧麒半眯着眼望着我,“朕真是佩服你,两百年前的一条规矩也能被你扒出来。”
还真不是我扒出来的…
我心下大喜。萧麒动摇了。
“那,你是要顺应朝堂和皇族之意,废黜顿珠吗?”
萧麒:“朕是答应了煜老王爷废黜皇后,但不是现在。”
“什么意思?”
“顿珠还有用,朕要等一个时机。”
“什么时机?”
“想知道?”
“嗯。”
“不能告诉你。”
急死人,说话说半截缺大德!
我绞尽脑汁,萧麒留着顿珠只有一个用处,就是牵制都浑王。可如今北狄势弱,不再是大梁的威胁,反而是北狄更需要大梁的庇护,他根本没有必要为拉拢北狄不顾朝堂和皇族的愤懑,一意孤行坚持留顿珠的后位。
他到底在等什么?
萧麒忽然指着墙上挂着的箫道:“朕心情不好,给朕吹个曲子。”
我没好气:“吹不了。”
“怎么吹不了?”
“我头疼。”
萧麒叹息,“你怎么动不动就头疼,夜里一碰你你就喊头疼,现在叫你吹个曲子也开始头疼了。”
我默默翻了个白眼没理他。
“你过来,朕给你治治。”
“你不当皇帝改行当太医啦?”
“不需要太医,你的头疼病因朕而起,自然只有朕能治。过来。”
他心情不好一定会拿我撒气,绝不能过去。
“茶凉了,我再去给你倒一杯。”
萧麒三两步蹿到我面前拉住我,“你跑什么。”
“我没跑,我去给你倒茶。”
“朕不想喝茶。”
“那我去给你吹曲子。”
“头又不疼了?”
“好像…不怎么疼了。”
“可朕又不想听曲子了。”
“那你想干嘛?”
萧麒逼近过来,他拦腰搂过我,我抬手挡在他胸前,“别,我头又开始疼了。”
“你想不想出宫。”
他刚说什么?我是不是出幻觉了?
“你刚才说什么?”
萧麒又说了一遍:“朕问你,想不想出宫。”
我忙点头,“想啊。”
我可太想了。
“想去哪?”
我想了想,“想去西街吃夜市,然后回陶府睡觉。”
“这样能根治你的头疼病吗?”
我点头。
“确定?”
“确定。”
“那今夜朕就带你外宿一夜。以后,你要是再跟朕哼哼头疼,可别怪朕不怜惜你。”
我心道,以后事以后再说,保不齐我以后再来个肚子疼。
“我能带一平和一安一起吗?”
萧麒:“不行。”
“为什么?”
“他们是累赘。”
“你才是累赘。”
“你还想不想出去了。”
我只好闭嘴。
只我和萧麒两人出宫,谁也没带。
出了宫,我们直接来到西街夜市。
这里烟火正盛。
穿梭在人潮中,我感到久违的亲切和放松。
萧麒:“你为什么喜欢这里?”
“因为这里热闹。”
“为什么喜欢热闹?”
“喜欢热闹是人的天性。你看这满大街一张张生动新鲜的脸,每个人都只想着吃喝玩乐,没有算计,没有烦恼。世间最缭绕缤纷,最至繁至简,最余味绵长,最豪迈惬意的,不过如此一碗人间烟火。”
“你把市井气形容得倒是新鲜。”
……
萧麒:“怎么不说话了?”
“说什么,对牛弹琴。”
我到一个卖滴酥鲍螺的摊子前,老板娘热情的同我打招呼,“两三年没过来了,宋小姐。等着,我马上给你做。”
我有些尴尬的望了旁边萧麒一眼。
萧麒果然眉头一皱表情不悦:“她为什叫你宋小姐?”
我解释道:“从前和陶焕一起逛夜市时我经常用锦屏的名号。”
萧麒:“和陶焕一起,打着宋锦屏的名号,你是想制造陶焕和她在一起的流言好撮合他们俩在一起吧。可惜,她眼睛长在头顶上,只往上面瞧,看不上陶焕。”
一提到锦屏他嘴里就没好话。
我转而跟老板娘说话:“大娘,你记性可真好啊,我都好几年没来了,你还记得我姓什么。”
“你这么好看的姑娘,我这摊子前没第二个,我怎么会忘记。”老板娘瞥了眼我旁边的萧麒,“这位公子倒是头一次见,是小姐的郎君吧。”
我没接话。
萧麒拿胳膊戳了我一下,“问你话呢,怎么不回答,多不礼貌。”
我敷衍的“嗯”了一声。
大娘错把我的不想多说理解为害羞,“姑娘怎么还不好意思了。瞧这位小郎君样貌英俊气度不凡,跟小姐你很是相配呢。不知小郎君是做什么的?”
萧麒沉默片刻后开口:“郎中。”
郎中?我瞪大眼睛望向萧麒,他可真能扯。
萧麒望着我似笑非笑补充道:“专治头疼病的郎中。”
我拿上滴酥鲍螺后准备走,萧麒忽然抬手揽过我的肩,很严肃的跟摊后大娘说道:“我娘子她姓林,不姓宋,大娘下次莫要再叫错。”
我觉得他无聊至极。
“你干嘛要跟人家大娘解释什么姓林姓宋,一个街头卖酥螺的老大娘而已,她又不认识我们。”
“管他是谁,谁也不能把你叫成宋锦屏。”
我忍不住道:“你都把她赶出大梁了,还不能释怀?”
“这不是释怀不释怀的事,有些人,是要防一辈子的。”
他说的对,有些人,是要防一辈子的。
我也得一辈子防着他,绝不能再一次掉进他的蜜罐陷阱里。
一直逛到三更天,街上的小摊都撤的差不多了,我也撑的快走不动路了。
“我累了,回陶府吧。”
陶焕见到我时以为自己是在做梦,揉了好一会的眼睛,“半夜三更的,你怎么来了?出什么事了吗?”
“没出什么事。”
然后陶焕看见了我身后的萧麒,阴阳怪气道:“呦,皇上怎么也来了。”
萧麒没理他。
“我好困啊,快请我们进去睡觉。”
陶焕:“你们?皇上也在这过夜?”
萧麒:“不欢迎吗。”
陶焕满脸写着“你好意思来我家住”,嘴上到底也没敢说什么。顿了好一会后,又道:“既然来了,我也不能撵人,开口叫人滚还踹人一脚的事我陶家人干不出来。不过,有个要求。”
萧麒:“要求?你对朕,要求?”
陶焕忍了忍,改口:“请求。”
“这还差不多。说吧。”
“通行令牌,还我。”
萧麒:“没带。明日叫人送来。能请朕进去了吗?”
陶焕迎我们进去。
“你好不容易回来一趟,干嘛弄得跟做贼似的,还不让告诉母亲。”
“不想气到舅母。”
“你回来她不知怎么高兴呢,气什么。”
“又不是我一个人回来。”
“也是,母亲要是知道他来了,弄不好气出个三长两短。”
我拍了陶焕一掌,“乌鸦嘴。”
萧麒在后面道:“你们两个,是当我不存在吗。”
我和陶焕对视一眼,异口同声:“谁在说话?”
陶焕:“这里除了我们兄妹还有别人吗?”
“没有啊,我反正没看见。”
…
我回了自己房间。
陶焕讲萧麒挡在门口。
“皇上,您高高在上恐怕不了解民间习俗,我来给您补一课。在我大梁,嫁出去的女儿回娘家,夫妻是不能同房住的。”
我很高兴,陶焕真是我的好哥哥,“没错,民间是有这样的习俗。”
萧麒:“那你打算安排朕住哪?”
“义弟廖林生近几日在赶科考,他的房间空着,委屈皇上住他的房间吧。”
萧麒瞪眼望着陶焕,“你可真是朕的好大舅子。”
陶焕脸色很明显的得意,“皇上请吧。”
我躺在曾睡了十年的床上,从未有过的满足。
自出嫁后,我就再没睡过这张床。自小到大,我睡过的床里,只有在这张床上我从来没有过任何烦恼。
睡在这张床上,好像时光倒回了我成婚之前的日子,简单,无忧。
我很快睡着。
忽然“吱呀”的一声,我惊醒。
窗户外爬进了一人。
“谁?”
“除了朕还能是谁。”
我气死。
“你怎么又爬窗!”
“不然呢,朕岂能去睡别人的床。”萧麒站在窗户边摸索,“朕眼神不好,你过来扶朕一下。”
扶个鬼。
我没动。萧麒开口威胁:“你再不来,朕要是撞了桌椅板凳闹出动静,你舅母就该来了。”
“上辈子欠你的!”
我只好起身,走到窗户边拽着他的衣袖将他拉到床前,“你站着别动。”
我从柜子里拿出两床被子铺在地上。
萧麒:“你在干什么?”
“给你铺龙床。”
“你让朕睡地上?“
“对。”
“你不觉得过分吗。”
“一点也不。”
“朕保证老老实实睡觉绝不碰你还不行吗。”
“不行。这张床是我心中圣地,谁也别想上来。”
铺好床,我将萧麒拉铺上,“龙床铺好了,请皇上就寝。”
萧麒却趁势反将我拉到地铺上按倒,“不让朕上你的圣地,那你就陪朕一起睡地铺吧。”
我挣扎着爬起来,“天都快亮了,你就让我躺我自己床上好好睡一会吧。”
我回到自己床上,扔下去一个枕头,“丑话说前头,你要是趁我睡着了爬上我的床,我不会原谅你的。”
萧麒:“真把一张床当圣地啦?”
“没错。”
“你的床,真的除了你没第二个人躺过?”
“倒也不是。”
萧麒腾的坐起,厉声质问:“还有谁?”
我故意气他:“你仇人,宋锦屏。”
萧麒哼了一声躺下,“你最好别拿她刺激朕,她是朕的心患,她活着一天朕就一天不能心安。”
我翻了个身睡觉不再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