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第46章
我一路小跑回寿和宫。
院内，陶焕已经走了。萧麒坐在那里喝茶。
我一阵心虚。
“你鞋呢？”
萧麒盯着我的左脚问。
我如今撒起谎来也是信手拈来，“方才在雁鸣湖边坐了会，不小心把一只鞋掉水里了。”
萧麒并未多疑。
我以为他是来质问我大典上擅自一跪的事，他却也没提。只坐在那里喝茶，一直等吃过了晚膳才离开。
萧麒走后，我唤来壁玉。
“我刚换下的那只鞋子呢？”
壁玉：“我收起来了。反正也是旧鞋子，丢了一只，也穿不着了。”
“那只鞋子，你要替我好好的收着，绝不能丢了。”
“那鞋子有什么玄机吗？我去雁鸣湖把另一只也找回来。”
“不用。鞋子也没有丢在雁鸣湖。”
“那鞋子丢哪了？”
“这你就不用管了。你只把这一只保管好就行了。记住，这事跟谁都不许提。”
壁玉没有多问，“我会妥善保管的。”
次日早起，我决定去参拜皇后。
紫砚炸毛：“为什么去拜她！当初在王府，小姐你为大她为小时也没见她拜过你对小姐你有半分敬意啊！”
壁玉：“这里是皇宫，又不是王府。多少双眼睛盯着呢，小姐肯放下架子去拜皇后是识大体顾全大局。”
我如今哪里还有什么架子。不过是不想宫里人议论罢了。
顿珠还在睡觉。
我来到院内一排虞美人前赏花。
以前宣鸾宫的院内摆的是一圃茉莉，尹皇后喜欢。时过境迁，一朝换新主，顿珠喜欢颜色艳丽的花，内务房便摆上了这样浓艳的虞美人。
几个丫头捧着衣靴进来，一个老嬷嬷让她们等着。
紫砚是个闲不住的，走过去问几个小丫头，“你们捧的这是什么衣裳，怎么还有马靴？”
一个小丫头答：“这是苜蓿山围猎的骑马装，刚做好，来给皇后试衣的。”
苜蓿山围猎？！
我心下一紧：“往年帝后围猎不都是在东郊幕府山吗？”
“回皇贵妃，按惯例，新帝登基，是要携新后前往东郊幕府山狩猎，猎得猎物再去幕府山上的皇陵祭祖。可今年，南郊的苜蓿山忽现祥瑞之兆，礼部尚书上谏，天降祥瑞，不防顺应天意将幕府山围猎改到苜蓿山，也免马蹄兽奔惊扰幕府山上皇陵内的先祖们。皇帝应准，幕府山围猎就改为苜蓿山了。”
紫砚：“苜蓿山出现什么祥瑞了？”
“听说是山峦处忽现一甘泉，更引得一匹白狼和一群赤兔等奇禽异兽，附近的村民都前往那甘泉争相饮山泉，说是那山泉甘冽，喝了要成仙的。京城都传遍了，好些个达官贵人夫人小姐也争相前往取泉水呢。”
我心“砰砰砰”的跳。
小时候锦屏曾做梦梦见过雪地里一只赤兔掠过，我那时贪玩，闲着无聊，把一只雪白的兔子染了色拿给她，骗她说是她梦境成真天降赤兔。她还当真了，欣喜了好一段时间，直到给兔子洗澡兔毛掉了色…
不会那么巧的。一定是锦屏的谋划。赤兔就是她给我的暗示，她是要引我去苜蓿山会面。
我努力镇定，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顿珠出来，“你怎么来了。”
我朝她行礼，“你是皇后，按礼制，我自然是要来拜你的。”
顿珠得意一笑：“真没想到你能遵守这些无用的礼制。”
随后，顿珠又扫了眼旁边捧着马靴的丫头，“正好，今日我要试我的马服，你帮我看看。”
顿珠进去试穿马服，足有一刻钟，终于出来。
红衣铁甲，英姿飒爽。她果然还是适合这样的装束，衬得她精神焕发，像旁边的虞美人，挺拔又娇艳。
“好看吗？”
我点头，“好看。比这院子里的虞美人还要娇艳。届时，你一定是猎场上最万众瞩目的一个。”
顿珠：“你去吗？”
“祭祖围猎，按惯例，没有嫔妃入场的规矩。”
顿珠哼笑，“入宫以来，我听过最多的议论是，按惯例，从未有嫔妃入住寿和宫的，你不也破例住进去了。何况一次围猎。”
我故作不在意，“我又不会骑马，去围哪门子的猎。”
顿珠：“我可以教你。”
我顺势：“反正闲着也是闲着，皇后要我去，我去便是。”
回了寿和宫，我捂着胸口激动不已。
紫砚不解：“小姐，历来祭祖狩猎都是帝后的猎场，文武百官皇亲国戚面前，你去了不是自讨没趣叫人看笑话吗。”
“谁爱笑谁笑去。紫砚，你抓紧时间给我做一套骑马服。”
紫砚手巧，两三日后，便制好了一件马服。马服是紫色，不如顿珠的红色马服抢眼，但甚合我意。
我试穿马服时，顿珠上门了。
“这么巧，正好，你也看看，我的马服怎么样？”
顿珠尴尬一笑，“马服很好看，不过可惜了，围猎你去不了。”
我失落不已，“为什么？”
顿珠：“我跟皇上说了，皇上不让你去。”
“他为什么不让我去？！”
顿珠：“他说，你又不会骑马，去围什么猎。”
我气死。
顿珠走后，我静下心来苦思冥想，怎么才能顺理成章不叫萧麒起疑的带我去苜蓿山猎场。
紫砚看出了我的心思，“小姐，你真那么想去猎场啊？”
“当然了。我必须去。”
“你要是真想去的话，我有个法子。”
“什么法子，你快说。”
“你穿着我给你做的马服去求皇上啊，他见了你英姿飒爽的一面，一高兴，一定会答应带你去的。”
我叹了口气，“还以为你真有什么好法子。我主动献媚去求他，太奇怪了，他会生疑的。”
紫砚“哎呀”一声，恨铁不成钢的样子，“小姐，我说你平时看那么些书都白看了，谁要你明着去献媚了。献媚都是长的丑的人干的事，你长着这么一副绝世的脸，往那一站，什么都不做那也是能勾人魂的。到时候你再随便演上一出戏，皇上他哪里还有心思生什么疑。”
“我要演什么戏他才能不生疑？”
紫砚凑到我耳边一通说。我听完叹为观止，轻拍紫砚肩，“这么多年在我手底下埋没你了，你该上梨园写戏本子去。”
晚上，我换上紫砚做的马服，紫砚又给我画了个悲悲戚戚惹人怜的淡妆，我来了萧麒的三省殿。
范更朝我行礼，我昂着头都没有抬眼看他一下，做气势汹汹状，“去告诉萧麒，我来了。”
范更：“皇贵妃，请。”
“你不用去通报吗？”
范更：“皇上吩咐过，皇贵妃来三省殿勿须通报，直接请进来。”
我意外，他如今对我当真是处处破例了。
我抬脚进去。
萧麒正批阅奏折，案前一堆的奏折。
见我进来，他似乎很意外，盯着我看了好一会。
我走到他面前，按照紫砚的剧本，愤愤质问：“你们什么意思？一个这样，一个那样，耍我玩吗！”
萧麒放下奏折，不明所以，“谁惹你了？”
我朝他嚷嚷：“还能有谁！不就是你和皇后夫妇两个！”
“顿珠怎么惹你了？”
我指着自己的马服，“看到我这身马服了吗，你的皇后前几天忽然要我陪她去什么苜蓿山围猎。我都说了我不会骑马，她非说她要教我，我不想跟她起争执，答应了。回去让紫砚紧赶慢赶赶了件马服，你又说不叫我去了！阖宫都在看我的笑话！你们俩这不是耍我是什么？”
萧麒一笑：“就这么点小事也值得你气成这样。那你到底是想去，还是不想去呢？”
“原本我是不想去的，如今，你们这么一来一去的变卦，我又想去了。否则紫砚这身衣服不白做了，还叫阖宫的人看我笑话。”
萧麒起身，走到我身旁，眉眼温柔，拉过我的手哄道：“你想去，那去便是。朕以为顿珠让你去围猎是在为难你，这才横加阻拦。是朕不好，别生气了。”
他果真答应了。而且没有一丝怀疑。
我没想到会这么顺利。
看来紫砚说的没错，英雄难过美人关，再聪明的男人也见不得美人生气的。我很庆幸自己长了张紫砚口中能勾男人魂的脸。
我努力按捺心下激动，默默抽回手，“嗯”了一声，“不打扰皇上批折子了。”
萧麒又拉回我，“来都来了，多呆一会吧。”
我并不敢多呆，他火眼金睛的的，我怕多呆会露出破绽。
“你批阅奏折我还是别在这打扰了。”
“不打扰。朕正好累了，要休息一会。”
“你休息，我在这呆着做什么。”
萧麒顿了片刻，“不如你再给朕揉揉肩吧。”
我犹豫。
萧麒：“还没消气啊？要不，朕给你揉揉肩？”
我不想给他揉肩，更不想他给我揉肩。我瞥了眼旁边博古架上横着一把长箫，开口道：“要不，你躺下休息片刻，我给你吹个箫。我在宋太傅手底下三年，别的学的不精通，但论起吹箫，连宋太傅都说我青出于蓝。”
萧麒点头，“那你给朕吹一首醉太平吧。”
我拿起长箫开始吹。
对面萧麒躺在那里目光炯炯的盯着我，我很不自在。
我停下。
萧麒：“怎么停了。”
“你总盯着我，我忘调子了。”
萧麒：“你要朕闭着眼睛听？”
“听箫用的是耳朵，闭着眼睛又不会有什么影响。”
萧麒微微一笑，“好，朕闭上眼睛听。”
我吹了一首醉太平。
曲毕，萧麒睁开眼，“吹得很好，堪称天下第二。”
我忍不住问：“天下第一是谁？”
萧麒：“我母后。”
公孙皇后会吹箫？这叫我有些意外。
“我只知道公孙皇后的琴是天下一绝，想不到她还会吹箫。”
“母后待字闺阁时便是京城第一才女，琴箫皆精通。她喜欢箫，但先帝只喜欢琴，她便只弹琴了。你手里的那把箫，就是她的。”萧麒顿了片刻，又道，“既然你也喜欢箫，这把箫，你拿去吧。”
“你母后的遗物，你还是自己留着吧。”
“朕让你拿着你就拿着。朕以后要是想念母后了，你给朕吹一曲，就像今天这样，朕就心满意足了。”
“我自己有箫，不需要——”
萧麒不等我说完，起身，“朕还有很多奏折要批阅，你可以走了。”
我只能拿着公孙皇后的长箫离开。
一根长箫动摇不了我。不管怎么说，今夜这一趟的目的是达成了。
我不禁有些得意，原来，骗他也不是一件很难的事。
回了寿和宫，我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壁玉！紫砚！”
壁玉和紫砚进来，“怎么了小姐？”
“我睡不着，你去拿针线来。”
紫砚：“小姐你要针线做什么？”
“我要做一只布偶。”
壁玉笑道：“小姐你哪里会做那个。你想要什么布偶，我来给你做。”
“不用，我要自己做。”
壁玉拿来针线篮。
“你们都去睡吧。我自己做着玩。”
我鼓捣了一整夜，终于做出了个还算像样的花猫布偶。
一早壁玉和紫砚抢着看。
“还行吗？”
紫砚：“很行。”
壁玉笑道：“是小姐你做过最拿的出手的女红作品了。你怎么忽然这么行了呢。”
“你别打趣我。我知道很一般。”
紫砚：“能一般已经很不容易了！”
我吩咐紫砚：“紫砚，你一会出宫替我去一趟陶府，找焕哥哥，跟他说过两日的围猎祭祖我也会去，叫他也一起来。顺便跟他说，我在宫里好无聊，叫他给我做一个拨浪鼓，一定要他亲手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