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第26章
我和萧麒赶到陶府时已经是日暮。
陶焕不在府上。
舅母看起来气色不错,我松了口气稍稍放心。
“舅母,焕哥哥回来了怎么也不去看我,说都不与我说一声,我都不知道他回来了。”
“我与他说了你被王爷禁足了,所以他才没去看你的吧。倒是你,王爷来府上你也不与我说一声,我如何来的及准备。”
萧麒:“陶夫人不必客气,我们只是探望一下,坐一会就走。陶焕这两日在忙什么呢?”
“我究竟也不知道他在忙什么。只是说想我了,梦到我又病重了,回家来看看我。回了家他又不肯老老实实陪我,谁知道又野到哪里去了。”
陶焕很不对劲。
回京了不去看我,也不在家里呆着。难道是,去找锦屏了?我心下疑惑。
与舅母吃完晚饭,又喝了半个时辰的茶,陶焕才回来。见了我和萧麒似乎很惊讶,还有点慌,“你们怎么来了?”
我起身,“你不来看我,我只好来看你了。”
陶焕笑的勉勉强强:“你不是被禁足了吗,我打算过两天就去看你来着,被你捷足先登了。”
“你回京了怎么不与我说一声啊?”
陶焕:“我不是想给你个惊喜吗。”
萧麒忽然面无表情道:“陶焕,你胆子越来越大了,守边之将,责任重大,你却上奏谎称母亲身子不好回京探望,如今你竟敢这么堂而皇之的犯欺君之罪了吗。”
陶焕面色一紧,直直跪下,“臣知罪。”
萧麒突如其来的问罪,舅母惊的打翻了桌子上的一杯茶。
欺君之罪,这可不是小事。万一萧麒真的认真追究,皇帝恼怒,牵连满门都有可能。
我急忙打圆场:“他就是心里放不下舅母。他一贯的没分寸,不是有意要欺君的。”
萧麒不说话。
我走到萧麒旁边轻扯了下萧麒衣袖,“赤子之心,挂念母亲罢了,你千万别向皇帝告发他。”
舅母开口骂陶焕:“你这孽子素来顽劣,去了偏远之地无人监管,竟敢做出这样大逆不道的事,还骗我说是回京述职的!上欺天子,下瞒高堂,你是想置陶家于万劫不复之地吗!”
说着,舅母动了气,咳嗽不止。
我急忙安抚舅母,“舅母你别激动,萧麒不会告发焕哥哥的,只是教训教训他好让他长记性罢了。您千万别气坏了身子。”
萧麒这才松口:“陶夫人不必担忧,都是一家人,本王自然不会说出去。”
陶焕:“谢景安王宽恕。”
萧麒问:“你究竟为何欺上瞒下回京?”
陶焕低着头,答:“我就是放心不下母亲,做梦梦见母亲病重的厉害,就一时冲动上奏皇帝,回京了。”
陶焕在撒谎。
他虽然顽劣冲动但不是没分寸的,断断不会因为什么噩梦就放着边防兵事不管撒谎跑回来。
我忽然想起早之前锦屏曾让我寄给陶焕一封信,陶焕这么反常,很可能与锦屏有关。十有八九是为锦屏回来的。
可萧麒在,我根本没法问。
萧麒:“如今陶夫人并无大碍,你还是早日回边境为好。”
“是。这两日我便动身回去。”
萧麒起身,“天晚了,我们也该回去了。”
我只得跟着起身。
出了陶府,萧麒说是有事,让我先回去。我求之不得。我吩咐马车慢慢的走,看着萧麒走远了,我忙命马车调头。
陶焕显然没想到我杀了个回马枪,惊诧问:“你怎么回来了?王爷呢?”
“他有事走了。”我狠狠瞪着陶焕,“说吧,你到底为什么突然跑回来。”
陶焕支支吾吾:“刚才不是已经都说过了吗。”
“你骗鬼呢!我一个字都不信。”
陶焕沉默。
我生气了,吼了声:“陶焕!”
我和陶焕一样,只有生气时才唤对方全名。一般这个时候,对方都会求饶。可这次,陶焕没有任何反应。
我直接发问:“你是为锦屏回来的是不是?上次锦屏托我寄给你的信里写了什么?”
陶焕有些不耐烦:“你能不能别问了。”
我忽然觉得很伤心。坐在台阶上,不由的掉了两滴泪。
陶焕叹了口气,坐到我旁边抬起袖子替我擦眼泪,“你如今越发娇气了,哭什么呀。”
“我就是觉得厌烦。你,我,锦屏,从前我们无话不说的,你连暗恋锦屏的秘密都没有瞒我,锦屏和萧念的事她也愿意跟我说,现而今,你们一个个的什么都不愿意和我说了。我不明白,萧麒和萧念的争斗,为什么我们三个非要掺和进去?”
陶焕望着头顶上的星空喃喃道:“不是我们三个要掺和进去,是你和锦屏早已是局中人,我又如何能独善其身呢。”
“算了,我也不问了。既然你们都把傻子,那我就安安静静做个傻子好了。”
我起身要走,陶焕拉住我,“没人把你当傻子。再说,当傻子也没什么不好,这世上只有傻子才快乐。”
我愤愤道:“快乐个屁!你看我,哪里像是快乐的了?”
陶焕:“快乐都是比出来的。跟更不快乐相比,你现在算是快乐的了。”
我看着陶焕像是看陌生人,“你现在怎么中了邪似的神神叨叨的,你以前说话从来都不带拐弯的,还嘲讽别人酸绉绉,现在你比谁都酸!怎么,守了回边境空虚寂寞中悟出什么人生大道了?”
陶焕:“我在边境没悟什么道,尽想你们了。”
我不屑一哼,“你是尽想锦屏了吧。哪里还记得我这个妹妹呢。”
从陶府出来,我闷闷不乐。
紫砚:“小姐,你那么想知道的话,就直接去锦屏小姐问问好了。”
我闷道:“陶焕那个大嘴巴跟你一样,一向是憋不住话的。这回连他都闭嘴了,锦屏会跟我说吗。况且她还有一两个月就临产了,我何必再去给她添烦恼。”
“那您就别胡思乱想自寻烦恼了。就照陶少爷说的,做个快乐的傻子也挺好。”
“呸!我宁愿做个痛苦的清醒人也不要做快乐的傻蛋。”我吩咐紫砚,“明天一早,你跟我去趟栖霞寺。”
紫砚:“栖霞寺?小姐你要去拜佛啊?求什么呢?”
“拜什么佛,我要去捉鬼。”
紫砚一脸兴奋,“捉什么鬼?”
“捉陶焕那个糊弄鬼。”
紫砚:“什么意思啊小姐?”
“陶焕刚才给我擦眼泪的时候我闻到他的袖子沾染了金银花的味道。你还记得我和陶焕小的时候得了麻疹被送到栖霞寺的一处偏僻的院子将养吧,那处院子里就有一大片的金银花,现在这个季节应该开的正好。而且我看到,他靴子上有泥,一定是上山了。他最爱那个院子,要是上山,一定是去了那里了。我倒要去看看,他瞒着我在耍什么花样。”
紫砚大惊小怪听不出重点:“小姐你哭啦?”
“还不是被陶焕气的。哎,你别跑题好不好!”
紫砚笑道:“谁说我们小姐傻了,我们小姐聪明起来比谁都聪明呢。”
我哼了一声,“当然了,我以前是不想跟他们耍心眼而已。”
第二天一早,没等壁玉来叫我就起床了。
我和壁玉上了西山,来了栖霞寺。
那处院子门紧紧锁着。
我有点后悔,应该把叶眉也带过来的。
紫砚:“谁说没叶眉就翻不了墙了,小姐,你踩我肩膀上去。”
我成功翻进院子里。
这处院子三进三出,小时候我在这里住过一个多月,所以很熟悉。
我四处找了找,整栋院子空无一人。可开满金银花的西墙下有模模糊糊的脚印。我顺着脚印到了一处方盖子边。
那方盖子下是一处地窖。
我记得这处地窖。小时候我和陶焕无聊玩捉迷藏,有一回他藏在了这个地窖下,我找了整整一天也没找到,把我急的要去找方丈了他才从下面出来。
我掀开方盖,顺着梯子爬了下去。
刚下地窖,面前忽然蹿出来一个披头散发的人锁了我的喉,我吓得尖叫,他却捂住我的嘴。
我定眼细瞧,那人脚上戴着锁链,一头乱发下是一张坑坑洼洼鸭蹼般皱皱巴巴的脸,似乎是被烧伤过。阴冷昏暗的地窖下,这样一张脸,着实骇人。
他开口问:“你是谁?是尹皇后派你来杀我的吗?”
我急忙摇头,随口答:“我是陶焕的妹妹,他派我来给你送些吃的。”
他看了看我两手空空的手,“吃的呢?”
我急中生智:“爬山的时候不小心跌了一跤,吃的都洒地上了。对不起。”
“陶焕怎么不亲自来?”
“他被人盯上了,不方便,所以才派我来的。”
“你一个人来的吗?”
我摇头,“还有我的丫头,她在外面等着我。”
他盯了我好一会,又道:“据我所知,陶老将军只有一个儿子,并无闺女。倒是有个从小死了爹娘的倒霉外甥女养在他府上,是京城第一美人,被陶太后赐婚嫁与了景安王萧麒。”
我如实回答:“那个死了爹娘的倒霉外甥女就是我,我姓林,林梦梵。”
那人这才放开我。
我壮着胆子问,“你又是谁?焕哥哥为何把你藏在这里?”
那人忽然发怒,“你问我我问谁!我哪里知道,他明明是陶太后家里的人,却入了皇后的伙!”
“他没有入皇后的伙,他只是喜欢上了一个不该喜欢的人。”
“什么意思?”
“你先告诉你是谁?”
那人转着圈犹豫了许久,喃喃自语道:“也罢,也罢。也没有其他人可信了。”
良久,他伸手去扯自己的脸。
我惊道:“你做什么?”
他置若罔闻。片刻后,竟撕下了自己一层脸皮!
原来那层坑坑洼洼似乎被烧伤的脸是假的!我诧异不已。假脸皮之下是一张平整光滑的脸,看上去约莫三十来岁。更让我震惊的是,他竟从假脸皮底下抽出一封血书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