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良妃与凉王

    凉王心念微动，大概猜到了是什么事，转头看了看宇文茹，又看向良妃娘娘，良妃心领神会，说道：“陛下召你必是急事，你快去吧，小茹这儿，你不用担心，我会派人将她送回你府上去。”

    凉王现下也没别的办法，嘱咐过宇文茹不要叨扰良妃后，就随李贵往御书房去了。良妃安排身边的宫女将宇文茹送出宫去，八皇子此时却不乐意了，拽着宇文茹的袖子死活不放手。

    良妃也是无奈，她知道凉王不愿让宇文茹在宫中久呆，只得说道：“臭小子，有了嫂子忘了娘是吧？你倒是会找靠山，这要是哪天娶了媳妇，你怕是连你娘是谁都不知道了。这次就先容你在外面玩几天，等到你五哥大婚之时，看你还能躲到哪去。”说完，转头又对宇文茹嘱咐到：“小茹，帮母妃照顾好承耀，来日方长，得空你就来陪母妃说说话，带着承耀出入皇宫也方便些，要是承谨欺负你，你就来告诉母妃，虽说这孩子从不管我叫母妃，但他小时候最是喜欢腻在我身边，好像生怕我会把他给丢了一般，母妃还教训得动他。”

    宇文茹这边再次谢过良妃，带着八皇子随宫女离开了瑶华宫。

    宇文茹和八皇子走后，良妃喝了口茶，长舒了一口气，说道：“五年不见，凉王的心思越发的深沉了，也不知道我将承耀托付给他是对是错。”

    良妃身边的宫女也不明白良妃话里的意思，附和说道：“娘娘放心，八皇子从小就最是喜欢粘着凉王殿下，凉王殿下虽不是娘娘所出，对比其他皇子，那也是要更亲近咱们八皇子一些的。”

    “但愿如此吧。”

    深宫高墙，又锁住了多少人的一生呢？良妃其实是格外羡慕淑妃的，她实在是想不通，淑妃为何要费尽力气回到这座世间最坚固的牢笼中。良妃如何看不出来凉王费尽心思迎娶周家遗女就是为了给淑妃回京铺路，原本这次召凉王进宫，就是想看看这位曾经与她有过一段母子之谊的凉王心中究竟打的什么算盘，但良妃却发现，她越来越看不透凉王了。

    “良嫔娘娘，我虽不受宠，但再怎么说也是个皇子，您身世比不得皇后和宁贵妃那般显赫，想要在这后宫立足，除非母凭子贵，否则就算父皇对您百般宠爱，百官也不会容许你册立为妃的，更何况，后宫之中，还有皇后和宁贵妃。”八年前，凉王还不是凉王，尚不满十五岁的五皇子站在良嫔面前，却说出了远不该是他这个年纪该说出的话。

    良嫔听着五皇子的话，却是噗嗤一声笑了，笑的灿烂，笑的明媚动人，她俯下身来对五皇子说道：“小小年纪，怎么说起话来和大人一样，莫不是淑妃娘娘不在，没人陪你玩了？”

    “良嫔娘娘，我没有和你开玩笑。”五皇子有些不满。

    “好好好，那你说，我该怎么办呢？”良嫔只是觉得这个孩子小小年纪母亲就被发配去了凉州，实在是可怜，如今居然说出这些话来，竟有些可爱，言语中不免带了三分戏谑。

    “我来当你的儿子，这样你就能顺理成章地册封为妃了。”五皇子平静地说道，言语之中不带丝毫情绪。

    良嫔微微怔住，又笑着摸了摸五皇子的头，说道：“五皇子，你要是想淑妃娘娘了，就来瑶华宫找我玩，放心好了，有我在，你父皇不会说你的。至于你要当我儿子嘛，我也不是特别想封妃，而且你说的对，我本就没有什么显赫的家世，如今我只是一个小小的嫔，皇后和宁贵妃才会对我如此容忍，若我晋升妃位，我自己的日子也不好过了不是么？”

    五皇子摇摇头，良嫔娘娘性子是极好的，不是看中这点，五皇子也不会特地找她来合作了，可是，这态度未免太玩闹了些。“良嫔娘娘，您现在的处境可能并不如您心中所想的那般好，不错，您只是个嫔位，再加上父皇对您宠爱有加，皇后和宁贵妃实在是没必要跟您起冲突，可是您入宫也有几年了，盛宠之下却迟迟没能诞下龙嗣，难道您心中就从未有过疑惑么？父皇虽正值盛年，但膝下皇子有三位已经成年，大皇子甚至比您还要长一岁，后宫女子本就善妒，父皇在时，您尚能偏安一隅，父皇百年之后，无论是皇后还是宁贵妃又岂能容得下你？父皇已经有七个儿子了，已经够多了，他所在意的，无非是您风华绝代的容貌，至于您能不能给他再生个孩子，并不重要。”

    五皇子一席话句句戳在了良嫔的痛处，良嫔生性良善，不喜这些后宫的争斗，但这并不意味着她是个傻子，心念电转间，脸上再没有了戏谑的笑容。“你是说她们在我的饭菜中下了避子药？而且陛下也知道？”

    五皇子并未直接回答她，有时候就在这将知未知之间，才最是让人百转千回。“娘娘，您晋升妃位之后，至少我可以让你有自己的孩子，我还可以帮你清理掉那些皇后和宁贵妃的耳目，只要你想，甚至是父皇留在这瑶华宫的耳目，我也可以一并除去，你不必怀疑我的能力，我能站在这里同你说这些话，就已是最好的证明了。”是了，五皇子能在瑶华宫中同良嫔说这些，说明他早已避开了这些耳目，而皇子私入后宫，皇上和禁军竟这么久都没有动静，也足以说明一切了。五皇子见良嫔没有回答，以为良嫔心中尚有顾虑，再次开口说道：“良嫔娘娘，我母妃被发配凉城，其中缘由想来宫中也有传闻，以娘娘之聪慧，也大概能猜的七七八八了，您应该知道，就凭这一件事，我绝不可能有身登九五的机会了，因而你大可放心，您要是有了自己的孩子，我们绝不会是竞争对手，甚至，我还可以帮你的孩子去争那个至尊的位置。”

    良嫔还是一言不发，她完全被眼前这个孩子吓到了，龙生九子，难道皇上的皇子都是如此早熟善谋的么？在这样的皇家之中，她头一次开始怀疑自己能否活下去，她又有些庆幸，她居然在这深宫中活到了现在。

    三日后，皇上抵不住良嫔娘娘的请求，下旨由良嫔抚养五皇子百里承谨。

    一个月后，皇上下旨册封良嫔为良妃，群臣虽有微词，皇上却以抚养五皇子有功为由，堵住了大臣们的嘴，后宫之中，皇后和宁贵妃都十分默契地选择了沉默。

    半年后，良妃身体不适，太医诊为喜脉，龙颜大悦。

    一年后，良妃因体弱早产，幸而有惊无险，母子平安，皇上为小皇子赐名百里承耀，并许良妃亲自抚养。

    三年后，皇上封五皇子为凉王，赐封地凉城。

    良妃此时想起当初凉王离开京城，以为这就是凉王帮助她的目的了，至于帮八皇子争至尊之位的事，良妃从未真正有过如此想法。直到凉王再次从凉城回来，再见之后，良妃忽然觉得，似乎这八年来，她就从未真正看透过这位五皇子。

    凉王一路跟随李贵往御书房走去，不知怎的，也想起了当初到瑶华宫与良嫔结盟时的情景，不禁心中唏嘘，多年不见，良妃早已不是当年那个青涩稚嫩的女孩了，凉王何尝听不出良妃言语之中的试探之意。

    “往日里，我从不称良妃娘娘为母妃，而她也从不执念于此，只当我是个小弟弟罢了，今日提及此事，看来良妃娘娘并不怎么愿意帮母妃回京。不过言语间，她又认可了小茹的身份，她是想告诉我，她虽然不会帮我，但也不会阻碍我么？”凉王又在心中仔细回味了一番良妃所说的话，终是觉得女人心，海底针，探不得也摸不得，只道是良妃这些年来着实是成熟了不少，这倒也是好事。这五年来，他不在京城，为实现当年的承诺，凉王可谓是煞费苦心，其实当初之所以会将王平安排到皇后和大皇子身边去，也是为了确保良妃娘娘在宫中的安全，当年良妃产子，之所以会早产，便是因为长期被皇后和宁贵妃喂食避子药所致，而良妃产子后，在后宫的处境只会更加凶险，原本凉王还担心良妃难以应对这后宫之中的尔虞我诈，如今看来，也并非如他所想的那么糟糕。

    良妃怀孕之时，凉王特地向皇上请旨到宫中照顾良妃，那一段日子，凉王几乎寸步不离地跟在良妃身后，就算是夜间就寝之时，凉王也会坐在瑶华宫门前守着。一日凉王实在困倦，就坐在瑶华宫中的桃树下打了个盹，正赶上皇后召良妃前去叙话，良妃见凉王如此模样，不忍叫醒凉王，独自去了皇后宫中。凉王睡醒后得知良妃去了皇后那里，不顾皇家礼法，径自冲出瑶华宫直奔皇后的坤宁宫而去。宫中的宫女太监只道是淑妃离开后，凉王十分依赖良妃娘娘。

    想到这里，凉王也不禁一番自嘲，只怪当时年纪尚小，实力尚弱，若是换了今日，哪轮得到他这个堂堂皇子亲自守在良妃身旁？当年闯进皇后宫中的时候，若不是良妃和皇上求情，恐怕等不到良妃生产，凉王就被皇上给撵出宫中了，如今想来，皇后又不傻，怎么会让良妃在自己的宫中出事？当年还是太冲动了。

    只是良妃不知道的是，在离开京城前，凉王为保良妃周全，早已将瑶华宫布置的密不透风，像是避子药这样的事，皇后和宁贵妃哪里还有机会？也亏得良妃娘娘求得皇上将八皇子一出生就养在瑶华宫中，却也让凉王免于分身去保护这位刚出生的八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