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良妃娘娘
京城郊外,一名满身是伤的男子斜靠在一棵大树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手里拿着一把满是裂口的刀,刀上沾满了血迹。
这名男子名叫谢三,是茯苓山狼头寨的三当家。
几日之前,茯苓山的两大势力,伏龙寨和狼头寨发生了一次火拼,伏龙寨不知从哪里弄来了劲弩,狼头寨几乎被全灭,谢三顾不上有没有其他人还活着,孤身一人跑到了京城,只因曾经有人和他说过,要想报仇,就到周国京城去告御状。
谢三也不明白为什么,茯苓山并不属于周国境内,就算跑到周国皇帝那里又有什么用?难道周国皇帝还能因为他一个土匪头子发兵茯苓山不成?
可是谢三已经顾不了这么多了,他的大哥二哥都死在了伏龙寨的屠刀之下,还有他的结发妻子和他的小女儿。无论如何,这个仇他都要报,尽管他知道,他一个土匪,到天子驾前,等待他的可能是万劫不复,但他别无选择,狼头寨都没了,叫他拿什么和伏龙寨抗衡?
而此时,最让谢三崩溃的,是他身后无休无止的追兵。
说来也奇怪,身后的追兵武器精良,训练有素,应该并不是伏龙寨的土匪,联想到和伏龙寨火拼之时,伏龙寨的喽啰们各个配备强弓劲弩,恐怕这伏龙寨早就与官兵有所勾结,而身后这一路追到周国京都的追兵,铁定就是伏龙寨背后的官家势力无疑了,不然,凭伏龙寨的一帮土匪,怎么可能做到如此进退有度,悄无声息地在他身后追出上千里的路途来?谢三尝试过躲进深山,可是没想到这伙追兵居然还会玩兵法,在茂密的丛林中摆出一字长蛇阵进行快速追击,既不会跟丢目标,又避免了在丛林中兜圈子,虽说机动性差了些,可如此追击下去,谢三只有一个人,迟早会被活活耗死。谢三若也曾遁入沼泽雨林之中,试图以其中的怪物猛兽、蛇虫鼠蚁来甩开身后的追兵,不想这伙追兵居然又摆起了圆阵,虽说行动极慢,但却能够在危险密布的荒野丛林之中安然通过,谢三却差点被一棵食人花喷出的毒素取了性命。后来,谢三又跑到城里,以为这些追兵至少在这里不敢大张旗鼓地杀人,不想这些追兵进入城镇后更加如鱼得水,直接隐匿在人群之中,谢三这回连追兵的影子都找不到了,却丝毫不敢在热闹的市集中现身,街边杀猪的,村口卖艺的,酒楼前赔本赚吆喝的店小二,指不定哪一个就是暗中的杀手,谢三身上的这些伤,有大半都是在热闹的街市上留下的。
这个就叫做专业。
“这伙人只怕来历不浅,老子能活着走到这京城还真是命大,不过,我怎么感觉这追兵像是在放老子的风筝呢?老子只要一停下休息,追兵总能第一时间赶到,等老子跑远了,追兵却也只是远远地跟着,这他娘的是在戏耍老子么?”想到这里,谢三一股无名火就上来了,又想了想自己在这大树边上已经坐了许久,按照以往的经验,但凡他休息一时半刻,这追兵就该出现了,谢三也不敢继续坐着了,心下一横,拖着疲惫的身躯一步三晃地走进了京城。他也顾不得这样大摇大摆地走进城去会不会被人发现了,连续逃命逃了两天两夜,血都快流干了,却连个馒头都不曾吃过,追兵又不让他休息,要不是想着为妻女报仇,他真想就这么死了算了。
亡命之徒被逼到这种程度,倒也算的上江湖上的一件奇闻了。
不过,谢三是决计想不到,这伙追兵,正是凉王给他精心安排的。自从吴家在皇帝面前翻出了宇文茹假冒凉王妃的事之后,为了避免吴家再闹出什么幺蛾子,凉王越发急着要收拾吴家,又怎么会容忍谢三这个至关重要的证人迟迟不到呢?因而凉王早就授意王平加紧督促谢三进京,这才有了谢三这两日两夜没命地奔波。
次日,瑶华宫内。
凉王带着八皇子和宇文茹进宫参见良妃娘娘,八皇子离开宫里方不足半月,却已经让良妃娘娘想的不行,一见到八皇子,良妃娘娘立马将八皇子搂进怀里仔细查看,生怕八皇子在宫外受了什么委屈。
八皇子却是满脸的不情愿,拉着宇文茹的手硬是不肯放开,被良妃娘娘死死地锁在怀中,还转过头向凉王求救。凉王摇摇头表示无奈,这小子也当真是生在福中不知福,身为皇子,能被养在生母身边已是来之不易,能如此不顾后宫礼仪依偎在母亲怀中的,恐怕有史以来也就八皇子这一位了,到了八皇子这居然还露出了一脸嫌弃的表情,终究还是个孩子啊,若是等他长大了,又该如何在他这些老谋深算的兄长之间谋得一条生路呢?
凉王心中唏嘘,最是无情帝王家,八弟啊,你何时才能明白呢?
收了心中的思绪,凉王双手合拢,向良妃拜道:“儿臣携妇拜见良妃娘娘。”
良妃这才将八皇子放开,缓缓看向凉王,说道:“承谨长大了,你我有五年多不见了吧,只记得你小的时候无论如何也不叫我母妃,暌违多年,你还是老样子。如今,给本宫带了儿媳妇来,就不能让本宫享享这齐人之福么?”
良妃语中含笑,声音温婉,宇文茹不禁感叹这世间竟有此等优美动听的声音,如听天籁,让人不忍拒绝,如饮甘露,让人浸润其中无法自拔。宇文茹第一次有些想娘亲了,若是娘亲还在,也当是如此温柔吧。宇文茹忍不住打量着良妃,这位良妃年不过三十有余,果真生的是眉目如黛,凝脂如玉,不施脂粉,浑然天成。宇文茹暗道这世间竟有如此标志的美人,偏生巧笑盼兮却不带一丝妩媚,美人倩兮却满目端庄慈祥,也难怪良妃娘娘出身贫寒却十数年来不失恩宠,如此人儿岂不是生来就该嫁入帝王之家。
见宇文茹看的出神了,凉王轻咳一声,将宇文茹的思绪拉了回来,接着拉起宇文茹的手向良妃说道:“娘娘,儿臣是您的儿臣,儿媳自然也是您的儿媳,这齐人之福您自然享得。只是来日,八弟若遇良人,届时娘娘于高堂之上受新人跪拜,这齐人之福不比儿臣的齐人之福更令人期待么?”
宇文茹的手被凉王紧紧攥着,又听到凉王一口一个“儿媳”,早已是满脸通红,心下跳的飞快,手心也浸出汗来,凉王此时突然捏了两下她的小手,紧张的心方才稍稍平静了下来。
也难怪,三日前被凉王突然说成了他的未婚妻,两日前皇上就下旨坐实了宇文茹凉王妃的身份,今日就将她叫来见家长了,宇文茹本就久居幽谷,哪碰到过这种事,能被凉王拽着走到瑶华宫已经是她的极限了,恐怕这身上也就这双腿还听她的使唤,话早就不会说了。凉王心中自是了然,只要还能牵着走就行,话就都由他来说吧。
一旁的八皇子听见凉王又扯到他身上了,顿时就不乐意了,说道:“五哥,你别什么事都带上我,我才不娶媳妇呢,嬷嬷说娶了媳妇就不能出去玩了。”
凉王满脸黑线,完了,这话让良妃娘娘听了去,这嬷嬷估计是活不了了。八弟啊,嬷嬷口中的这个“玩”和你说的这个“玩”可不是一个“玩”啊……
良妃娘娘听罢一指戳向八皇子道:“臭小子,这些都是谁教你的?你母妃几时不让你父皇出去玩了啊?”这边教训完八皇子,又转头对宇文茹说道:“来来来,你就是那个周家的孩子吧,快过来让母妃看看。”
宇文茹见凉王向她点了点头,缓步走向了良妃。良妃伸手挽住了宇文茹的手,将宇文茹拉到身边坐下,上下打量了一番,点了点头,说道:“嗯,承谨这小子看人的眼光一向是刁钻的,能让承谨看上的女孩那定是世间少有的可人儿,我啊,今日也就是想开开眼界。昨儿个我还跟你们父皇说,别说是周家遗女了,就算不是,也定然是当的起这皇家媳妇的,今日一见,果不其然。听你们父皇说,你家中也没有别人了,母妃给你准备了些小玩意儿,权当是你的嫁妆了,以后可别学你家凉王,连句母妃都不舍得叫。”良妃随即转身,一旁的婢女早就备好了一盘精致的首饰,一枚凤钗,一付象牙手镯,一对镶着猫眼石的耳坠,还有一颗鸡蛋大小的夜明珠。凉王久不在宫中,对这些宫廷饰物见得不多,但那颗夜明珠他是知道的,是良妃晋封妃位时,皇上赐予她的百越进贡的东海夜明珠,想来其他首饰定然也都是御赐之物,几样物件看起来不多,但任何一件放到市面上那都是价值连城,单就那颗东海夜明珠,整个大周国也仅此一颗,就算是皇家娶妻,也足以当的起嫁妆的分量了,也就是良妃久经恩宠,换了别的娘娘,还真拿不出这些个好东西来。良妃一一为宇文茹戴上,眼中含笑,掩不住的欢喜和宠溺,倒真像是嫁女儿的老母亲一般,只是,上哪去找如此美艳动人的老母亲去?
宇文茹抬手看了看戴在手上的镯子,又轻抚了抚头上的凤钗,看着良妃娘娘差点感动地流出泪来,唉,要是她是娘亲就好了。
凉王在一旁对良妃再拜道:“儿臣谢良妃娘娘。”
宇文茹也站起来行了一礼,道:“谢良妃娘娘。”
“叫母妃。”良妃面露不悦之色。
宇文茹又重新说了一次:“谢母妃。”
良妃这才满意,又拉过宇文茹到身边坐下,一会儿问问年方几许,一会儿问问这些年独自一人如何生活,时而感叹世事无常,时而笑谈宫外的奇闻趣事。凉王一时间插不上话,却又不敢不在旁边听着,虽说早就交代过宇文茹时刻谨记她周家遗女的身份,却也怕她说走了嘴。八皇子在身边却是听的开心,不时还上前分享这几日在宫外的见闻,宇文茹起初还有些放不开,后来越来越觉得这位良妃娘娘格外温柔亲切,话也就渐渐多了起来。
不多时,皇上身边的李贵公公走了进来,对良妃行过礼后,转头向凉王说道:“凉王殿下,陛下召您过去,您快跟老奴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