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借力打力
两日后，御书房内。
皇上召三皇子百里承平前来议事，每天，皇上都会轮流召三皇子和凉王前来议事，以此来考究两人对于政事的看法，可凉王这几次不是打哈哈就是一问摇头三不知，还推说常年在凉城，对京城大事不了解，皇上也对他这个性子很头疼，索性就不召凉王进宫了。凉王也乐的清闲，他可不想让皇上以为他有多大的本事，原本，皇上召见他不过是做给三皇子看的，让三皇子有些压力而已。
而三皇子百里承平此时在御书房里使劲打了个哈欠。
实际上，三皇子已经在这里打了四五次哈欠了，怕皇上没看见，又摆好姿势重新用力打了一个。
“承平啊，你少在朕面前装模作样的打哈欠，有什么想说的就说，用得着到朕面前来演戏么？”皇上见三皇子在旁边打哈欠，不耐烦地说道。
三皇子施了一礼，回答道：“父皇这就误会儿臣了，儿臣哪敢在父皇面前演戏，只不过这两天接连到御书房来与父皇商讨政事，儿臣深感父皇素日辛苦，对父皇甚是敬佩。昨日从父皇这里回去，内子在家里折腾了好一晚，非要给五弟准备什么贺礼，搞得儿臣一夜未睡，这才在父皇面前失礼了。”
皇上一听，知道三皇子话里有话，接着问道：“你说明白点，给承谨准备贺礼？承谨怎么了？”
三皇子再次施礼，说道：“回禀父皇，内子不知在何处听来的，说五弟已经有了未婚妻，准备择日完婚，因而昨日差人说是要为五弟和弟妹准备贺礼，还责怪我没有提前和她说一声，这不，昨日硬是拉着儿臣一起准备到深夜方休。儿臣也纳闷儿，父皇并未为五弟指婚，这五弟妹又是从何处来的？想着许是父皇早已对五弟的婚事有了主意，只是尚未明旨罢了，怕耽误了五弟的贺礼，这才陪着内子一直折腾了一宿。”
“给承谨指婚？这是从何处听来的？朕怎么不知道？指的又是谁啊？”皇上也一脸茫然，看了看李贵，又看了看三皇子。
“父皇您不知道么？那定是那些妇人以讹传讹了，只是害苦了儿臣呐，白白折腾了这一晚。”三皇子在一旁十分无辜地说道。
皇上心下一琢磨，也知道三皇子这是来告状的，恐怕这里面另有内情，不过无风不起浪，这事，也要召凉王来问问清楚才行。当即问道：“你少跟朕打哈哈，说，朕要给老五指婚的事到底是从何处听来的，老五这所谓的未婚妻又是谁？”
“儿臣哪敢跟父皇打哈哈，儿臣也是听内子说的，说是前几日五弟带着一名女子和吴侍郎的二公子起了冲突，五弟当众说那名女子是他的未婚妻，都是些谣传，许是民间粗俗之人在外乱嚼的舌根，都怪儿臣管教不严，才让内子闹出了这等笑话。”三皇子再拜说道。
“哼，你当朕傻啊。行了，这等民间谣言不必理会，不过老五也的确到了该成家的年纪了，是该找个人管着他了，省的他成天到处给朕惹麻烦。”皇上接着对李贵说道：“去，召凉王进宫，朕倒是想知道知道，他在哪给朕弄了个好儿媳。”
“父皇召五弟有事，那儿臣就先告退了。”只见皇上挥了挥手，三皇子再次一拜，退了出去。
凉王在御史台闲着无事，突然接到李贵公公传来的口谕，说皇上召见他到御书房见驾，也着实让凉王吃了一惊，皇上已经多日没有召他入宫议事了，怎么今天突然想起来召见他了？凉王又仔细想了想，终究是猜不透皇上到底召他做什么，毕竟，这两天他可真没怎么搞事情。
“李公公，这父皇召我，可有说是什么事啊？您看我这初到京中，还有许多地方需要学习不是？”凉王一边说着，一边将一袋银子塞进了李贵的怀里，脸上堆着难看的笑容，心里却止不住地心疼这银子。
“呦，王爷，您这可不像是初到京中啊。”李贵一边喜滋滋地收下了银子，一边说道：“王爷不用担心，倒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关于坊间传闻前几日王爷当众指认一名女子为未婚妻的事，陛下呀，估计是想要给王爷选个王妃呢，奴才可是要提前恭喜王爷了。”
凉王微微一怔，不用想也知道肯定是吴松那老小子阴了自己一把，他是怎么也没想到，这吴家办起事来还真是能恶心人。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皇上对凉王当众指认一个不知来历的女子为未婚妻的行为定然是心里不满的，如果凉王所料不差的话，皇上定会先问清宇文茹的来历，如果身份合适，又符合皇上的心意，能够满足皇上的政治需求，那么皇上估计也就顺水推舟了，不过，如果并不如皇上的心意，为了平息所谓的“谣言”，皇上也会直接为凉王指一门符合皇上心意的婚事，到时候，作为谣言的祸根，宇文茹怕是也难逃一死。
想到这里，凉王心下一惊，想不到吴家居然想到如此狠毒的方法置宇文茹于死地，只要凉王不傻，牺牲一个来历不明的丫头，白得一个背景雄厚的媳妇，怎么看凉王也不会再一次保下宇文茹，而吴家打的正是这个算盘，在恶心了凉王的同时，又借皇帝的手处置了给吴诚下毒的始作俑者，不愧是屹立百年不倒的士族大家，真不是好对付的。
只是，吴家恐怕不知道，就连宇文茹的身份，凉王也不敢告诉皇上，且不说宇文茹前朝大将军宇文敬成之后的这一身份，单是她在太子被害案中所起到的作用，就是皇上所不能容的，在皇上得知大皇子火烧百灵谷的时候，就早已认定了这百灵谷是谋害太子的同党，若是让皇上知道百灵谷还有人活着，又怎会像处置大皇子那样轻易放过宇文茹？
凉王跟着李贵往御书房走去，这一路上心念电转，却始终没有想到解决方法，吴家，真是好一个吴家。
不经意间，凉王想到了他的那位远在凉城的母妃，想到当初和母妃之间半年回京的承诺，凉王忽然心下有了主意。
如此一来，倒是两全其美了，还真是要感谢吴家的处心积虑啊。凉王心里如此想着，嘴边却是露出寒彻透骨的笑容。不过，并没有人发现这一幕。
进入御书房，凉王下跪拜见皇上，但皇上并未让他起身。
“承谨啊，坊间传闻，你在外面结识了一名女子，还当众指其为未婚妻，可有此事啊？”皇上不带一丝表情地问道。
“父皇明鉴，是有这么回事。”凉王低头回到。
皇上一拍桌子，怒到：“放肆，你还有脸承认？堂堂一个皇子，和不明来历的女子私定终身，你难道不知道皇子纳妃是要朕亲自赐婚的么？你眼里还有没有朕？你久居凉城，难道把你皇子的身份都忘了么？”
凉王依然跪着，低头伏在地上，说道：“父皇息怒，并非儿臣不把父皇放在眼里，实在是，此女子乃是母妃为儿臣所选啊。”
“淑妃？”皇上也是一怔，久违的名字在口中都略显生涩了，没再责怪凉王，说道：“说下去。”
凉王心下松了一口气，说道：“十年前，母妃客居凉城，儿臣不能在旁尽孝，深感愧疚。此女子名为周茹，乃是前朝士族周家遗孤，旧日里，周家曾与母妃家族交好，周家灭族时母妃祖父拼死保下周家一点血脉，周茹感恩，因而在母妃流落凉城时，日夜侍奉在母妃左右。五年前，幸得父皇垂怜，允儿臣到凉城侍奉母妃，母妃为感周茹照顾之情，便要儿臣娶其为妃。儿臣虽知道此举有违皇家之礼，但母债子偿，毕竟她也算是替儿臣尽了五年的孝啊，父皇要怪就怪儿臣吧！”
凉王所说的周家也曾是天下有名的士族，当年天下士族以周吴李姜四家势力最大，前朝覆灭前，周家是第一个站出来明确支持百里氏的，从而拉开了士族与前朝皇族之间的战争。前朝覆灭后，天下纷争四起，百里氏能在各路诸侯之间独霸一方，离不开以周家为主的士族势力的支持。然而不幸的是，周家在士族与前朝皇族之间的斗争中，最终以全族覆灭的结果惨淡收场，也正是周家的不幸，才令百里氏能够名正言顺地推翻前朝，建立了周国政权。当时，暗中挑拨周家支持百里氏的人，正是淑妃娘娘的祖父，袁佑德。
当然，宇文茹的周家身份是凉王编的，不过这无伤大雅，之后和母妃通个气就行了。
对于当今的皇室来讲，曾经的周家自然是以国士之礼待之的，不过只是表面上如此说而已，毕竟，当时周家的人早都死光了。而淑妃的娘家袁氏曾经也的确和周家私交颇深，在乱局之中留下周家一点血脉，倒也并不是什么难以置信的事。
如今，袁家的人在淑妃发配凉城之前，早已是家破人亡，还在世的恐怕也就只有淑妃一个，而当今皇上，对这两家的人的态度，着实是十分复杂。
要是周家的人全死了倒也罢了，如今突然冒出来一个，自然也应该以国士之礼待之的，周家遗女要嫁给皇子，皇上能说个不字么？而淑妃，对于皇上来讲，就更加复杂了，当年袁家鼎盛之时，皇上靠着袁家的支持夺得了皇位，后来皇上以谋逆之罪诛杀袁家满门，对于淑妃，皇上始终是愧疚的，将她发配凉城，并不是皇上真的对她绝情，而是无面见她。
如今凉王将这周家和淑妃搬了出来，就算是皇上，也难以再说什么。
皇上深思良久，像是追忆着什么前尘往事，又像是思考什么极为复杂的事，缓缓的，皇上看向凉王，说道：“老五啊，你起来吧。”
凉王应了一声，再拜了一次，谢恩后方才站了起来。
“你母妃这些年过得好么？”皇上再次问道。
“回父皇，都好。”凉王一句都好，说的凄楚，说的心酸，似是什么也没说，却胜过千言万语，短短二字，无所谓委屈，无所谓埋怨，无所谓幽怨，无所谓心酸，但又像是什么都说了，说尽了十年江湖，天涯茫茫。
皇上有些黯然，恍惚片刻，说道：“周家遗孤，也不错，中秋家宴，你将她带来吧，皇后那边，也抽空去拜见一下，还有良妃，好歹也与你有过几年母子之缘。虽说是你母妃为你选的，但该走的程序还是要走的，也是给你的未婚妻正名嘛。朕记得，周家宗祠废弃多年了，得空你带她去祭拜下吧，怎么说也算是皇亲国戚了，也让世人知道，我百里氏绝不会亏欠于国有功之人。”
凉王再次下跪，深深一拜道：“儿臣谢过父皇。”
皇上一挥手示意凉王起来，随即和李贵说道：“李贵啊，你去钦天监，让他们选个日子，叫礼部按照礼仪规程该准备什么准备什么，择日为凉王完婚。此事，就这么办吧。朕累了，凉王也先退下吧。”
说完，凉王再拜退出了御书房。
回府的路上，凉王也是头大，当初为了保下宇文茹，囫囵说的话，如今怕是要假戏真做了，也不知道宇文茹知道了会不会拆了他的凉王府，凉王想到这里随手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又想起宇文茹为她种下的噬心蛊，全身打了个冷颤。
不行，还是要想好怎么跟这姑奶奶说再回府才是。
心下想着，凉王绕着京城开始漫无目的的走了起来，硬是拖了一个多时辰，才回到凉王府。
对着自家的大门发了会儿呆，凉王也开始有些委屈起来，那种情况下，也是没办法的事，我怕什么？
凉王心下一横，大步进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