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赴京
阙宁是没有什么可以收拾的东西的，她所有的东西都在空间里没拿出来，就算是衣服都是被宁慕韶指挥下人收拾整齐的，所以她是实实在在养了三天的伤，每天最大的事情就是抱着狗娃站在小厨房门口，给宁慕韶和宁夫人做新的吃食。
出发的时候，阙宁带了一大包奇奇怪怪的香料，还让小喜出去给买了好几个崭新的砂锅，总之凡是厨房能用到的东西，她基本都带了，满满的一车让厨娘都瞪了眼。
旅程开启在第四天的时候，宁家只是商贾之家除了钱啥都没有，不像那些官宦之家，有钱又有权出城二里地都得带上八个护卫，考虑到还有些钱货，所以只雇了一支镖师，意在保护货物，人倒是放在了第二次要，典型的要钱不要命的行为。
阙宁偷偷猜测过，宁慕童当初说不定就是这个原因死掉的，遇上了兵灾，别人都喊：快逃命啊！就只有他喊：快护好我的货啊！
瞬间就被自己的脑补逗笑，笑完又觉得自己不太厚道，若是被宁慕韶知道自己这想法，说不定会打死自己。
这次出行主人家算上阙宁，一共才四个人，所以仆役小厮也没有多带，阙宁自然是带上了庄海和江丛云，宁慕韶带了小喜与另一个婢女，宁正影和他夫人那边也带了两个小厮和两个丫鬟，剩下的是几个赶马车的仆役。
对于阙宁带的那一大车乱七八糟的香料，宁正影是很有微词的，但阙宁说在路上也能尝到她厨艺的时候，宁正影立马就让步了，宁慕韶在一旁但笑不语。
出城的时候刺史亲自来送的，说是为了答谢当初宁家带头捐粮，后来又带头送药材，
宁正影乐得嘴巴都咧开了，一个商贾人家的离开，能得到地方行政最高长官一州的刺史相送，这可是殊荣。
徐州距离京城的距离不算远，从徐州西城门出，一直往西北的方向走，进豫州，再走就是京城了，她们人多车多，跑不起来，只能慢悠悠的溜达着，速度也就慢了些，约莫一个月左右。
出了徐州，阙宁感觉哪那都新鲜，出发之前她特意托宁慕韶为她和江丛云买了马匹，庄海不会骑马，被阙宁轰去为宁慕韶赶马车，她自己是不喜欢坐马车的，四四方方一个壳子憋闷又颠簸。
在家歇了三天身上磕出来的青青紫紫倒是消散了不少，只有胳膊上的伤不能有太大的动作，只是这些都不能抵消掉她对骑马的热情，单手拽着缰绳溜达的惬意极了，还总在宁慕韶掀着帘子往外看的时候，特意在她面前晃来晃去，惹得宁慕韶总是看她不顺眼。
临近中午的时候，阙宁终于不在她面前骑马晃了，说是饭食要提前准备，让江丛云带了些东西，两个人率先骑马去原本计划扎营的地方做饭。
阙宁走了，宁慕韶不得劲了，没了看景儿的兴致，脸上温和的笑意也没有了，面无表情，清清淡淡，放下帘子拿了本书安安静静的看起来。
小喜在一旁偷偷捂着嘴巴笑，憋得很是辛苦。
临近地方的时候，就闻到了一股子香味，不是清香，是那种温热的暖香，暖烘烘的往人鼻子里钻，让人有种浑身发汗，畅快淋漓的感觉。
宁府的人早就有新姑爷很会做饭的认知，倒并不好奇，只是期待今天会吃什么好吃的，镖局的人就不一样了，这宁家在徐州是鼎鼎有名的，招了个上门女婿的事儿也是人人皆知，今天看到这个姑爷还得先一步去做饭，一致觉得这上门女婿不好当，还得管做饭，人家连厨娘都没带一个，明摆着这一个月的饭都得这个女婿来做。
当香味儿钻进他们鼻子之后倒是觉得这上门女婿还真有两把刷子，吃食做的闻上去倒是挺香，远远看去，一把长长的铲子在一口大铁锅里翻炒着。
有人闻着味道迫不及待的凑上前去看看有什么好吃的，结果只看到了一锅的干辣椒抄树叶，抄树皮，炒了一堆药铺才会见到的药材，拿筷子一扒拉一个能入口的都没有。
“姑爷，姑爷，这次您这次做了什么好吃的啊？”小喜一下马车立刻就哒哒哒的跑过来满脸的兴奋与期待。
宁慕韶乐呵呵的笑，手下铲子不停，抬头瞥了一眼由另一个丫鬟扶着从马车里下来宁慕韶，用她能听到的声音回答小喜。
“这个叫火锅，是极好吃的饭食，保证吃完让你念念不忘！”
余光处出现了预料之中女人的笑颜，阙宁低着头的脸上笑容软了些。
在所有人从她炒着的大锅边晃过一圈之后，都在闻着香味怀疑，这满锅的辣椒和乱七八糟的药铺才能看到的东西真的能吃？
这些八角茴香之类的药材，阙宁询问过医馆大夫对疫病无用之后才带了一车出来，想到徐州城里日渐嚣张的疫病，软下去的嘴角凝了凝，最后化作一声叹息。
火锅底料炒的差不多的时候，江丛云也甩着手跑过来了。
“姑爷，您吩咐我的东西都准备好了！”
阙宁将锅里的的底料分成三分，宁家主人一份，仆役一份，镖师一份，三口锅分三个地方添了水，架在火上，等待锅开就可以开饭了。
这个时代还没有麻酱这种东西，阙宁作为21世纪标准的北方人，吃火锅没有麻酱就像是吃饭少了颗牙，哪那都不不对劲。
在这个吃食上称得上贫瘠的时代，麻酱简直就是天方夜谭，烹饪方式就只有烤、蒸和水煮，调料也就只有酱油醋盐，阙宁能鼓捣出来一锅火锅底料已经是非常不容易了。
除了火锅底料外，其他的一切都是江丛云按她的吩咐准备的，他们提前离开运气还算不错，遇到了一个放羊的小羊倌买了两只还算壮硕的羊，一大早阙宁还跑了趟海边，捞了些虾蟹和海带，快要入夏的使节，路边各种野菜长势正好，乱七八糟的就凑了一顿丰盛的火锅盛宴。
要说这个时代，贫瘠是真贫瘠，可说富有也确实有那么点，守着海的渔民就只会打鱼，从来没想过研究一下这些海货怎么吃，海带这么美味的东西他们用来喂猪，从来没想过处理一下人也能吃。
一溜的盆子里面，蛏子、花蛤和大虾在一个盆里，吐泡的不少，大多已经被闷死了，海带倒是不少，占了一整个盆，还有一个盆里是一盆螃蟹活着的倒是不少，毕竟这玩意离了水倒也能活一段时间，这些都是出发前阙宁从海里捞出来的。
野菜被江丛云洗的干干净净的摆了一大桌子，所有的肉都被分成了三份，还有些兔子肉、鸡肉之类的，所有人看着这阵仗都不知道要怎么吃。
辣汤的锅子开的快，阙宁指挥着人将这些东西摆好之后锅子已经沸腾了，所有人对着这三口锅子都面面相觑，一直帮忙的江丛云也是只听阙宁讲了个大概，到实际要吃的时候也是麻了爪。
阙宁重重的咳了一声，把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过来之后慢悠悠的端了一盘子羊肉就放进了锅里，然后拿碗放进蒜、醋、酱油和一些花生碎，路边采的野韭菜制成的酱，调了一碗蘸料。
慢腾腾的回到锅边的时候锅已经又开了，阙宁伸手捞了两筷子肉放进调料碗里，递给宁慕韶笑着道：“来！尝尝！”
宁慕韶一愣，看着阙宁的笑脸，她怎么都没想到吃食还有这么吃的，从锅里捞出来沾一沾就能吃了，但是看着阙宁难得一见的兴奋的眼神，她又说不出拒绝的话来。
素手探出宽袖，接过阙宁递过来的碗筷，看着里面冒着腾腾热气的肉片，朱唇微启咬下了一小口，红油就这么沾染到了她的唇上，一时间清冷的脸上多了些人间烟火气。
宁慕韶咀嚼了两口，麻麻辣辣肉片裹挟着蘸料，让人上瘾的味道充斥了她的口腔，一向口味清淡的人立马又夹了一块肉塞进嘴里，慢慢咀嚼，俏脸上满是惊喜。
一群人就这么看着宁家大小姐吃完碗里的肉眼睛都亮了，马上下筷子伸进锅里又去捞肉，吞咽口水的声音开始此起彼伏，这些人一半是被吃食的味道吸引一半是被宁大小姐的美色吸引。
宁大小姐的容貌被整个徐州城的人都津津乐道，可毕竟每次都带着面纱，这次为了吃阙宁递过来的吃食摘下，算是显露在所有人面前，对那些男人的杀伤力瞬间拉到了顶点。
哗啦……
阙宁把事先搭好的架子上的帘布拉起来隔绝了所有人窥探的视线，清越的声音拔高了声调隔着帘子喊道：
“都知道怎么吃了吧，那就开饭把！”
这就是大门大户的规矩，哪怕在外面吃也要用布幔圈出一小块地方来，女眷在里面吃，仆役在外面吃，本来阙宁是不在意这种乱七八糟的讲究的，可是在看到那群镖局汉子眼中绿光的时候，她有点嫌弃。
把宁正影和宁夫人请过来之后，两人对这种在一个锅里捞着吃的进食方法有些嫌弃，觉得有辱斯文，但这种倔强只持续到了两口之后，两人一边说着有辱斯文一边快速的从锅里捞肉片子吃。
阙宁哭笑不得，在接到宁慕韶安抚的眼神之后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不在意，一家四口围着桌子吃的不亦乐乎，虽然还是板着脸，但在看到阙宁把野菜也扔进锅里之后，反而还嫌扔的少了，菜不够吃。
“姑爷，按您吩咐蒸的蟹来了！”话落一个小丫鬟端着一盆螃蟹送了进来，嘴唇红红的，还有点油没擦干净，看样子吃的还挺欢乐。
“阙宁，这是就是你早上从海里捞的好东西？这东西随处可见，渔夫出海打渔的时候最是恼这些东西，竟还能吃？”宁正影停下和宁夫人抢肉的筷子，询问阙宁。
“自然是能吃的，它只是外壳坚硬，内里的肉还是极为鲜美的，只是时节不对，这时候的蟹没肉，只能尝鲜，深秋的蟹才正是肉肥美味的时候！”
阙宁嘴上解释，手下不停，快速的剥了一个把肉剔出来放到盘子里递给宁慕韶，顺手把处理好的虾倒进锅里，沸腾的锅子平静了许多。
“这蟹肉确实好吃，比我们日常用的猪肉鲜美许多！”宁慕韶红着脸看着父母的空盘子，享受着阙宁独一份的照顾，给出了结论。
宁正影和宁夫人两口子表面依旧板着脸，什么都没说，视线却盯着阙宁，虽无声但有意：臭小子，你到底知不知道什么叫长者为先？
直到两个人盘子里都被摆上了蟹肉之后才好了些，阙宁一口没吃上，锅里的虾又好了，她又开始剥虾给宁慕韶吃。
一顿饭下来，阙宁没吃上几口饭，只顾着给这一家三口剥壳了，不禁有些后悔，她捉虾逮蟹的时候，是脑子灌进大海了吧！忙活了一个多时辰加上赶路，她已经快要饿死了，再加上皮肤所消耗的能量，眼睛已经冒绿光了。
阙宁在里面吃的热火朝天的时候，外面宁家仆役、镖师两处抢的更是热闹，往往是锅刚开里面的肉已经被抢没了。
午饭的准备工作就只有阙宁和江丛云两个人，所以除了宁家主子这里，其他两处的肉食根本都不够吃，阙宁让江丛云把事先带出来的厨娘做的面条分下去，好歹算是填饱了这些人的肚子。
出门第一天，阙宁就给所有人安排了一顿大的，导致所有人看阙宁的眼神都是火热的，其意不言而喻，以至于到了一处小镇的驿馆住下的时候，看着驿馆里的饭菜，所有人味同嚼蜡，越发思念午间的美味了。
在看到阙宁忙忙活活的给宁家三口准备晚饭，镖师队伍里开始有人安耐不住主动上前询问她能不能多做点分他们一些，结果换来阙宁一声冷笑。
“是驿馆的菜不能吃，还是我父亲给你们的钱不香？我是姑爷，不是厨爷！我给我夫人做是天经地义？但你是哪位？”
被撅的人讪讪的摸了摸鼻子回到自己镖师的队伍，苦着脸啃起了馒头，吃过大餐的人，看着桌子上一盘盘或煮或蒸或烤的吃食味同嚼蜡。
阙宁冷眼看着那人怏怏不快的回到饭桌上，冷哼一声端着刚烤好的肉片和野菜上楼了。
站在楼上的宁慕韶看着这一幕，有些新奇，阙宁一向安静随和，不是沉默就是浮于表面的微笑，从来没有这样冷脸恼怒过，她倒是第一次看见阙宁这么大的情绪波动。
不过新鲜归新鲜，目光一转就看向了那个坐回饭桌上嘟囔着阙宁小气的镖师，眸光微沉，阙宁是上门赘婿不假，可这不代表她就可以任人这样轻慢了。
一个厚厚的蒸饼从中间切开，烤的滋滋冒油的肉片子直接塞上两大块，再洒些盐粒扔进盘子里，和汤一起给坐的端正的两位长辈递过去了。
到宁慕韶的时候，阙宁取了一柄小刀细细的将预留的最好的五花肉切成小块，撒上盐粒然后才将肉夹进饼里。
宁正影两口子面对她这种偏心偏的理所当然的举动，非常不满但又不好说什么，毕竟她偏心的对象是自己的女儿，只能狠狠的翻个白眼然后当做什么都没有看到。
宁慕韶也掩唇一笑，心情飞扬了不少，饼还没吃到嘴里就觉得是美味了。
晚饭不宜多吃，一家子人很快吃完就散了，回自己房的路上，宁慕韶短暂沉默了一下。
“自你来了我家之后，但凡下厨几乎就没有重复的菜色，究竟还有多少稀奇的菜色存在于你的脑海？”
“自然是还有许多，往后时日还长，我一一做给你吃！”
“时日还长？能有多长？你终究还是个女子，迟早我会放你出府去成家的！”
阙宁听到这话，沉默着抬头望了一眼坐在镜子前面拆解发饰的宁慕韶，没说话，径直去屏风后面沐浴了。
没有等到答案，宁慕韶倒是没察觉到有什么不对，等阙宁洗完之后紧接着也去沐浴了。
一夜无言，第二日一早阙宁依旧雷打不动的早早就去晨练了。
晨练回来就听说那群镖师被宁慕韶大小姐训斥了，那个昨晚找阙宁要吃食的甚至还被扣了十两银子，这下子阙宁耳边彻底清净了。
其实因为疫病而出徐州的人并不少，多的是往京城走的人，出城的时候已经听刺史说了疫病和饥荒不同，疫病蔓延开来是控制不住的，所以已经决定要封城了，许多人都趁封城之前出了徐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