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惨状
其实宁家对阙宁防备很深，这个时空的风俗，像是这舍粥这种风俗的慈善活动，女子一般是不出面的，最多挂名而已，出面的都是男子。
宁家这情况，宁慕韶自然是只能呆在府里，没有男丁只有一个女婿，按理说应该由女婿出面，但宁正影丝毫没有松口，直接自己出面了，这老头拧巴，强留阙宁的是他，对阙宁有戒心的也是他。
阙宁什么都明白，也懒得说，乐得清闲，江丛风来了之后，整日以折磨这俩大男人为乐。
宁慕韶也明白，但她居中，也不好说什么，偏向谁都会让另一方心思不定，只好保持沉默，让她松口气的是阙宁并不计较这些，像是什么都不知道似的每天把自己的时间填的满满的。
那个故事，宁慕韶到底没让阙宁讲，她还在消化阙宁喜欢女子这个事实。
晚上，阙宁等宁慕韶躺下之后，主动凑过去：
“要不要听故事啊？这次是正常的故事，不讲女将军了！”
“正常的故事？比如呢？”
“很多啊，你是想听江湖恩怨，成神成仙之路，还是想听朝堂权谋，亦或是后宫心计，都可以的！”
听她这么说，阙宁倒是来了兴趣，那些乱七八糟的念头也被扔到了一旁，思索一番，选了一个江湖恩怨。
阙宁想了想，要说江湖恩怨，随便都一抓一大把，射雕的郭靖，独臂的杨过，快意江湖的令狐冲，四处留情的张无忌，哪个不是能讲上几百个回合的故事。
但阙宁却不能随意选，她喜欢女人，在宁慕韶那里指定还贴着离经叛道的标签，她得讲个性质上差不多离经叛道的故事才行。
她看杨过的故事就不错，娶了又是姑姑又是师傅的小龙女，啧，对于宁慕韶这个小单纯来说，肯定也是有冲击的。
“话说江湖上有一个关于古墓派的传闻，里面全都是由女子组成，从祖师爷开始就都是女子，一直居住在古墓之中，在江湖上极其神秘……”
一开始听到全都是女子的时候，宁慕韶一时间想歪了，以为阙宁又不正经的要给自己讲一些女人和女人之间的事，但听阙宁认真又投入的讲着便又觉得自己想错了，在听到后面的时候已经陷进故事里了。
阙宁声音本就好听，讲的也声情并茂，细节都刻画出来了，说道杨过和小龙女在花丛练剑被两个臭道士打断的时候，她跟着恨得咬牙，在听到小龙女走火入魔命不久矣的时候，跟着深深的叹气惋惜。
在听到杨过几番挣扎又回去救小龙女并且决定与她定终身的时候，宁慕韶开始抽凉气了，阙宁听到声音，立马顿住，死死地抿着嘴，生怕自己的笑声不小心跑出来。
努力控制住之后，阙宁依旧用之前讲故事的声音道：“今天的故事就到这里，时候不早了，我们该睡觉了，不然明日该起不来了！”
宁慕韶：……
总感觉阙宁是故意的，讲故事特意讲到徒弟与师傅私定终身这里就停止，特意选这个题材的故事来讲也是故意的，可是她没有实据，毕竟是她自己选的故事题材。
听着阙宁正在酝酿睡意的呼吸，心烦意乱的，一面觉得杨过与小龙女真实不成体统，一面又在想，这两个人真的能走到最后吗？
阙宁怎么也想不到，自己这么一个小心思将宁慕韶搅得一整个晚上都没睡好，好不容易入睡了，还梦到了杨过和小龙女在花丛练功的画面。
宁慕韶：……
第二日一早，阙宁早早起来就去练功了，她最近想把宁慕韶这个小院隔壁的小院改成一个专门练功的小院，毕竟阙宁自己就算了，庄海和江丛风两个大男人总过来她们居住的小院不成体统。
阙宁锻炼完又打了几套拳法，也没看到宁慕韶出来，进屋查看发现她还睡着，探手摸了摸额头，不热，应该不是生病，看她睡得极香，必然是昨晚没睡好。
“小喜，你去正厅上告知一下父亲母亲，就说我早上练功扭了腰，柳思心疼我，所以早上不能去请安了，让父亲母亲见谅！”
阙宁很快就找了个借口，推掉早上的请安和早膳，梳洗过后去了院里的小厨房。
据她估计，宁慕韶应该还得睡会儿，索性到厨房看看有什么食材，动手为她做一顿早饭，也算是当做她没睡好的赔偿了吧。
万幸这个世道有碱的存在，用盐与碱轻轻松松炸了十几根大油条，又摊了煎饼，搁上鸡蛋，掰了几叶可以生吃的菜叶子，抹了些辣油，简易版煎饼果子就做好了，做的过程中还没忘教厨娘油条的做法与步骤。
宁慕韶醒的时候已经日上三竿了，正好碰上阙宁将煎饼果子和厨娘熬得软烂的白粥端上桌。
“你醒啦，快来吃饭，今天可是我下厨，梳洗一下来尝尝我的手艺！”
宁慕韶惊愕的将目光投向了阙宁身后的小喜，就看到小喜在疯狂的点头，眼睛闪闪亮，口水三尺长。
“你，你怎么下厨了？”
“我下厨怎么了？我是你的夫婿，做饭给你吃食理所当然的啊！别墨迹了，快些，凉了就不好吃了，小喜，快去帮忙！”
说完就走出去了，小喜上前扶着宁慕韶走向耳房，顺便把今早的事跟她汇报一下。
听到阙宁向父母说不能请安的原因的她的时候，宁慕韶心里暖烘烘的，小喜也是个口才好的，她是亲看着阙宁是怎么把油条炸出来的，讲的手舞足蹈的。
宁慕韶上好妆，走向小膳房的时候，恰好小喜也讲完了，像是想起了什么，脚下一顿，问道：
“你是说她把方法完完全全的教给了厨娘？”
“对啊，姑爷说如果哪天她犯懒，或者不在家的时候，也不用担心你吃不到。”
宁慕韶抿了抿唇，停了一下，然后才迈步继续走向小膳房，忍了又忍，最后还是没忍住，唇角的笑容露了出来。
看着盘子里卷成一个圆筒的名叫煎饼果子的吃食，她好奇的跃跃欲试，毕竟她还是第一次见这种食物。
阙宁怕她还端着大小姐形象不肯下手抓着吃，便帮她切成了几段，方便她用筷子夹着吃，她自己则直接将果子直接抓起来，咬着吃。
“你为什么要抓着吃？”
“这种食物，本就是抓着吃的，你的之所以切开是因为我怕你觉得不雅，除了你的我们都是抓着吃的，这个食物抓着吃是我们那边的习俗！”
宁慕韶顺着阙宁推开的窗子看出去，就看到庄海、江丛风、小喜还有几个小丫鬟，全都分散在小院不同的角落，或坐或站或蹲，人手一个煎饼果子，还有就着大葱吃的，一个个啃得起劲，活像是宁府没钱管饭了似的。
宁慕韶倒是没感觉自己有什么违和之处，毕竟她从小独一份惯了，唯一有些不爽的是，阙宁也是抓着啃的，而且一连啃了四个才停下，笑眯眯的问她：
“柳思，感觉这个吃食怎么样？”
“很好吃，从没有试过这种吃法，口感也很棒，新奇与味道并存！”
宁慕韶淡淡的点评，脸上没有丝毫的表情，没有起伏，夸得也十分没有诚意。
但阙宁却在一旁偷笑，向来饭量不大的宁慕韶今天吃了一个半的煎饼果子，还喝了一碗白粥，吃完饭也不去书房了，矜持的由小喜扶着在小院里散步消食，阙宁也不戳穿她。
阙宁想要改建隔壁院子的想法宁慕韶同意了，她现在忙着想把隔壁建成什么样的院子。
只要不出府门，灾民像是另外一个世界的事，两个人就在小院里，除了每天请安，陪着用膳之外，几乎不出小院的门。
不过阙宁在隔壁的小院里搭了三个箭靶，现在除开每天的训练，还带着两个人不断的练习拉弓，三石的弓，每人每天至少要拉开几百下，还要练习瞄准，射箭。
基本每天晚上练完之后，阙宁的手都是抖的，宁慕韶一直对阙宁好奇，这一次她见识到的，是阙宁对自己的狠辣。
杨过与小龙女的故事阙宁给她讲完了，讲到小龙女为了让杨过吃药跳下绝情谷的时候，听她为小龙女惋惜，讲到杨过毅然等待十六年，并且十六年间不断行侠仗义的时候，又为两个人的绝美爱情赞叹，最后讲到两个人最终团聚并且赢得江湖美名的时候，又为两个人圆满的爱情感慨。
两个人就这样在府内平平淡淡的过日子，十几天后，宁慕韶已经用她强大的接受能力，完全消化了阙宁喜欢女子和杨过娶了他师父的事实，甚至开始习以为常了。
这天晚上，两个人一同去前厅同宁氏夫妇一同用晚膳的时候，听宁正影说起灾民的事情。
徐州城早已闭城，但城外的下面只多不少，城墙根下大片大片的灾民，靠着徐州设的粥棚苟延残喘，已经有饿死的人出现了，还发生过好几次□□。
城内的灾民还好，毕竟徐州富户多，只要有能力的都设了粥棚，家家户户一分，灾民都有饭吃，也不会闹事。
京中的粮食已经筹措到位，但还未出发，从京城到徐州、冀州、兖州这三个地方，快马都得十天，更别说这次是整车整车的粮食，或许得用半个或者一个月。
京中的消息是六天前传过来的，现在徐州能做的就是坚持住，可是各家各户的粮食也快要见底了。
听完这个消息，阙宁和宁慕韶什么心思都没有了，她们没想到京城的动作竟然这么慢，救灾救急，筹粮运粮竟然需要这么长时间。
“现在算算京中粮食到的时间还有将近十天，可形式已经刻不容缓了，该怎么办？”
宁慕韶眉头紧皱，这时候的她真的有些怨恨朝廷，怨恨那个耽误灾情消息的户部官员。
阙宁什么都没说，只是沉默着，第二天一早，悄无声息的背上弓带着江丛云，出府了，她直接奔往城门口上了城墙，城墙上已经戒严，但还是允许人上去的，因为时不时会有人往下扔吃的。
阙宁站在城墙边上向下看，入目之处，全都是面黄肌瘦，骨瘦如柴，衣衫褴褛的人，没有一个站着的，全都躺在地上，多数是男子，不见一个老人，少部分妇女，还有孩子。
这些人没有一个能发出声音的，不是她们不想，是连出声的力气都没有了，那场面就像是一群重度毒瘾患者，一脚已经踏入了鬼门关，满地的将死之人。
场面犹如地狱，除了风声安静的让人窒息，入眼的惨状直击人心，静静如鬼蜮，黑白无常挥舞着无声的镰刀，收割着一个又一个生命，悄无声息。
“姑爷，你看那里！那是在干什么？”
阙宁失神的瞬间，江丛云叫出声来，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
就看到一个男子怀里抱着一个孩童，缓慢的趴着，十余米外有一个妇女，怀里同样抱着一个孩童，两个人向同一个方向行进，她们连站起来的力量都没有了，只能在昏黄的尘土里爬着，身后留下一串长长的痕迹，城墙上的人看着这一幕，无力又浑身发冷。
阙宁浑身一震，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满脸的不可置信与绝望，喃喃出声道：“不，不，不，不可以，停下，你们他妈的给我停下！”
声音越来越大，最后嘶声吼出来，江丛云不知道她这是怎么了，只是看着她快要扑出城墙的身子，连忙伸手死命的抱着她的腰，以免她扑出城墙。
后面上来了一位巡逻的百夫长，看到阙宁这副样子，顺着她的目光看下去，也看到了两个正在爬着的人。
深深的叹了口气，拽过如同疯魔的阙宁，抡圆了胳膊一拳打在阙宁的脸上，力气之大以至于让她撞到了城墙之上，瞬间脱力继而安静了下来。
百夫长蹲在阙宁面前问道：“清醒了吗？清醒了就想办法，别只想着阻止，她们能有什么办法，她们只是想活着！”
阙宁抬起头，看着百夫长通红的眼眶，显然也是好几天没睡觉，熬的通红。
江丛云不明所以，在阙宁安静下来之后，站起身向下望向两个人，就看到已经会和的两个人把怀里的孩子递给对方，然后一寸都挪动，直接咬在对方孩子的身上。
虽隔得远，但他依然看的清楚，暗红的鲜血随着两个人咬下去的地方喷出来。
江丛云的脸瞬间就白了，蹲下身子就开始呕吐，他的手都开始颤抖，他从没想过，两个快要饿死的人竟然将他吓到了，仿若见到了恶鬼。
易子而食啊，这些人怎么狠得下心，下得了嘴！
阙宁没管江丛云，径直揪着百夫长的领子状若疯狂。
“山里，我们可以进山里打猎，为什么不组织人去山里打猎？”
“打猎？你说的轻巧，山里是有暴雨的，这些灾民就是从雨里逃出来的，不止有暴雨，还有泥石流，怎么去？我们的人去过，一无所获，甚至还失踪了好几个！”
“哪里能直接出城？我去！我从那边山里出来，我熟悉那里，你给我一批羽箭，我现在就去山里打猎，你派人在山脚下接应，攒够一车猎物就拉回来，能救一个是一个！我们不能就这样看着什么都不做！”
百夫长被阙宁喊的眼中也带了泪，咬牙下了狠心，锤了阙宁胸口一锤。
“好，我帮你，我们去西门，那边灾民少，你从那出城，你叫什么名字？我记下！”
“屁的名字，赶紧去准备，给我一匹马，我驾马去，快马几个时辰就能到，你随后派人接应我！”
百夫长丢下一句我在城墙下等你，匆匆走了，阙宁转过头望向江丛云。
“姑爷，什么都别说，我跟你去，我他妈见不得这个场面，我以前也在山里混过能帮上忙！”
“好兄弟，走！”
阙宁已经疯了，这是自她来到这个时代到现在为止情绪起伏最大的一次，她从来没想到她会看到这样一幕，那是人啊，那是一个人啊，即便死了，那也是人啊！
下了城墙，就看到百夫长准备了两匹马，身后还跟着一个十几个军人的小队伍。
“这些都是我兄弟，和你一样见不得城墙外的场景，听说你要去，要跟你一起去，你带着，到时候也好有个帮手！我们有军令在身，不能大规模出城，只能给你这些了！”
阙宁的脸现在已经肿起来了，说话都有些费力，在和百夫长定下后续接应的具体位置之后，扔下一句。
“谢谢兄弟，请兄弟帮忙转告商贾宁家我的去向，我叫阙宁！”
说完翻身上马，有人指引这直奔西城门而去。
将近二十十几个人疯了似的奔驰在大路上，阙宁一马当先领路。
接应的位置阙宁定在了遇到狗娃的地方，那群狼是她的目标，狼肉虽然不好吃，但也是肉，也算给狗娃她妈报仇了。
一路疾驰，一行人只用了一个多时辰就到了，平原这里已经没有再下雨了，只是阴云压顶，像是压在了人心上，地上泥泞不堪，这里的动物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悠闲的躲避着地上的水潭。
阙宁离开之前，这里还是干热难耐，可到现在仅仅两个月的时间里，一场大雨把居住在这附近的百姓搞得民不聊生。
阙宁循着记忆奔向了遇到狼群的位置，许是老天都见不得阙宁发疯，一行人老远就看到了正在捕猎的狼群，只是那头白狼没在，只有十几头灰狼。
一行人出发前带了几杆旗帜，进了平原之后没走一段路便插上旗帜标明方向。
阙宁看到这群狼的时候，立即停下，带人徒步靠近，这群狼在围猎数只野马，看样子是之前救过阙宁的马群。
“听我号令，优先射杀狼群，其次是马群，这次出来是为了弄到吃的，顾不上口感了，只要没毒，我们就全都弄回去，给老百姓，还有一切以保护自己性命为有优先，我们人数不多，现在我们每个人的命都不是自己的，都是灾民的！明白吗？”
“明白！”
每个人拉弦张弓，一个个看向狼群的眼神都带着狠戾。
“放箭！”
人数与狼数差不多，每人瞄准一头狼，射了出去，都不是各个都射中了狼头，但都命中了，有几头狼尚有余力，吃痛嚎叫着朝他们冲过来。
阙宁一行人迅速再拉弓，迅速解决狼群，不费吹灰之力，算是有了个好兆头，狼群一个不少，还留下了一匹马。
将这些堆在一起，留了两个人看守，阙宁嘱咐他们。
“接应的人晚上之前应该就能到，等他们把猎物拉走之后，你们两个别闲着也散开打猎，打到的猎物尽量堆在一起，方便后期运回去，我们以这里为基点，四散，平原上有什么就打什么，如果万不得已需要进山，也切记，保命为准！明白吗？”
“明白！”
“好！出发！”
阙宁挑了个方向一马当先的跑出去，与此同时，宁家也收到了百夫长传过去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