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灾民
阙宁现在拿的是一本史书，她不着痕迹的瞄了一眼专心算账的宁慕韶，她委实是没想到宁慕韶竟然也会读史书，不过倒是方便了她对这个世界进一步的了解。
她之前仔细研究过地球进化史的大树，她现在所处的朝代，换成她所在时空的历史时期，大约是初唐，李二篡位完毕刚刚登基的时候，玄武门前的血还没干透。
而现在她所处的朝代在树上的一个分开的树杈上，隋之后开始分开，左边的树杈是李家建立的唐朝，李二登基后开创的大唐盛世，往右就是她所在的这个树杈。
结合她手上的这本史书来看，这个时代，隋朝并没有灭亡，而是隋炀帝的几个孩子之间的夺嫡死的死，伤的伤，隋恭帝杨侑也被人下毒手害死了，李家造反不成被镇压，最后隋炀帝只能从远方旁支的宗族里过继了一个孩子，传了皇位，新帝继位改国号为上渝，史称渝文帝，只不过是个短命鬼，即位后活着的时间和李渊在位时间一样，只当了九年的皇帝。
如今刚即位的皇帝是渝文帝的孩子，也是经历过明争暗斗兵祸之乱的一位皇帝，只不过巧的是这人是渝文帝的第二个孩子，杀了老大，弄死了老四，最后登上了血淋淋的皇位，和李二当年干的事差不多。
再之前的历史就和阙宁从小到大学过的历史一样了，阙宁沉默半晌，仰起头枕在垫子上，将书盖在脸上，沉下了心神去找系统了。
“统统，为什么会这样，这个地球进化史的树为什么会有这么多分叉，难道每一个分叉都是一个时空吗？”
“天命，永远都不是一个人的天命，李二有坐上皇位的气运，可别人照样是有气运的，所以这颗历史树就会分叉，你所在的时代李二是天命之人，但在别的时代里，李家就只是一个起义失败的家族而已！”
统统的声音听起来再度多了些中气，似乎又恢复了一些能量。
“是这样么？我还以为……”阙宁有些失神。
“你以为什么？你以为地球就只是你们的？在你们的时空确实是这样，可地球上不止你们一个时空，就像你看到的那颗树一样，它生有很多分叉，只不过每一个分叉的时空里的生灵都和你们有一样的想法罢了！”
“生灵？其他时空里还有不是人类的主宰？”
“自然有，其实你看到的根本不是一棵树，只是一个枝杈，我没有那么多能量幻化出整颗完整的树给你看，唯一能告诉你的就是真正完整的大树，远远超乎你的想象，生灵也不止你们人类一种，你们只是普通又渺小的一种。”
听完系统的话，阙宁久久无言，怪不得，系统有能无数次回溯时间的能力，它或许是超越时空的一种存在，可问题来了，既然系统这么厉害，为什么还需要自己来救？
这个问题，阙宁暂时得不到答案，因为系统已经又遁走了。
阙宁一动不动的仰着，满脑子跑马的胡思乱想着，忽然身子一沉，回过神来，她察觉到有人在给她盖毯子，还伴有宁慕韶小声吩咐人的声音。
她没动弹，保持着一动不动的姿势，听着宁慕韶和下人嘀嘀咕咕一阵，便又回到书桌前面扒拉算筹和算盘了，狗娃委屈的呜咽伴着脚步声渐渐远去。
又装了一会儿，阙宁终于装不下去了，睁开眼坐了起来，掀开毯子准备出去看看，宁慕韶的声音先传了过来：
“醒了？方才父亲那边派人过来叫我们过去一同用晚膳，我给推了，你饿不饿，饿的话我就吩咐人做饭了，我们在自己小院里吃就好了！”
阙宁这才想起来，在这个时代，小辈是要和长辈一起吃饭的，她们因为宁慕韶接管生意，忙不过来，所以免了早饭和午饭，但晚饭是要和父母在一起吃的。
这才第一天就给推了，这可就不太礼貌了，阙宁连忙起身。
“不不不，我们还是去和父亲母亲一起用膳吧，若今天第一天我们就不过去，那就太失礼了，我还想着孝顺点让母亲多给我发点零花钱呢，可别搞砸了！”
噗……
阙宁这话将宁慕韶逗笑了，跟着一起收拾。
“零花钱？我也可以给你啊，你为何不想在我面前好好表现一下呢？”
宁慕韶挥了挥手，玩笑道：“今日我在酒楼的时候就问你了，你说不会饿到我，我若没钱了你便会给我，所以我不用在你面前扮乖！”
宁慕韶愣了一下，有些回不过神来的反问道：
“因我会给予你，你便不在意了吗？”
阙宁楞了一下，疑惑的望着宁慕韶眨眨眼，笑道：
“你怎会这样想？你我虽是名义夫妻，但这并不影响我会拼命对你好，为何还要像对外人一般刻意卖乖？”
这话听的宁慕韶舒服了些，她这才知道，虽然两个人成亲才两天，可阙宁已经把她划分成了自己人。
阙宁笑着帮忙将账本摆好，伸手做请的姿势，道：
“娘子先请！”
语气轻松，带着笑意，一听就是略带调笑，惹得宁慕韶嗔了她一眼，带头朝宁氏夫妇的院里走去。
在这古代人的饭桌上，整顿饭静悄悄的，只有碗盏与筷竹相撞的声音，阙宁乐得轻松自在，她肚子早饿了，在保证进食优雅的前提下一顿猛扒，这假皮真的是太耗费能量了，中午吃饭的时候她就干掉了三碗米饭，晚上又干掉了三碗，可以说是食量惊人。
阙宁都吃累了，才刚刚吃饱，宁夫人笑呵呵的看着她吃的香极了，心情也愉悦，在她看来，能吃才能体壮。
饭后宁正影又把宁慕韶叫进书房了，阙宁站在廊下，望着月色，心中急切的想要回去哄逗狗娃那个小崽子，脚下却纹丝不动的钉在原地。
半个时辰之后，阙宁从书房出来，一眼就看到了站在廊下等她的阙宁，快步上前。
“在这站着干嘛？我不是让你先回去吗？”
“自然是等你，我回去的路上没看清路，被绊了一下，所以我便又回来了，想着提醒一下你！”
宁慕韶又被逗笑了，宁家商贾之家，从不缺钱财，所以路自然也是修的平平整整的，哪里来的凹凸能绊倒人的，根本就是特意在这里等她的。
“我与父亲商量了一下，目前灾民还不多，官府是可以解决的，我们先筹粮，等官府那边无法解决了，我们再出手，到时候开设粥棚，像你说的一样，能多救一个就多救一个！”
宁慕韶与阙宁并肩走着，主动跟她说自己与父亲的商讨结果。
阙宁淡淡的点了点头，为他们出主意。
“除了粥棚之外，你或许还可以想想这灾民里面有没有可以收归己用的，不用给钱，管饭就行，是件很划算的是，但是要暗中收拢，不然灾民就全都跑你家来了，还有救急不救穷……”
“我晓得你的意思，这个想法我也跟父亲提过，但父亲似乎另有打算，叫我不用借此机会扩张宁家！”
阙宁点头没什么异议，建议已经送到，剩下的就不关她的事了。
看着宁慕韶有点出神，她知道，宁慕韶很聪明，很多话都不用说尽，她都能明白，和这样的人沟通，很舒心。
她不禁开始想日后能够拥有宁慕韶的人，一定很幸福，这样一个女子，温柔体贴，还能干，没人能抵挡的住吧，若是她的多好！她开始有些喜欢这个典雅的女子了。
回到了小院，阙宁一直稳健的步子立马变得迫切起来，奔向了小院角落的狗舍。
宁家人知道狗娃对于阙宁的重要性，所以从两人成亲以后，狗娃也跟着被安置在了宁慕韶的小院，盖了一个狗舍，母羊拴在一旁，狗娃断奶以后才会被送走。
算算时间，狗娃快要满月了，满月之后就可以吃些肉糜之类的食物了。
阙宁还没走近，小家伙就好像闻到了她的味道似的，嗷嗷的叫的十分高亢，连忙把手覆上去，给它安抚，将它抱起来放在自己怀里，逗弄着，看着小家伙跟自己亲近，乐得笑开了怀，嚷嚷道：
“小家伙，来叫大哥！这两天你大哥我有点忙，没空搭理你，你别跟我闹气，我这不是一忙完就来见你了么，不要生气嗷！”
“姑爷，你终于来看狗娃了啊，这家伙今天一直叫一直叫，只要不是在睡觉就是在叫，奶都不想好好吃了！”
一个被安排暂时看管狗娃的小厮端着一个盆走过来尊敬的同阙宁打招呼。
“嗯，狗娃从出生起就在我怀里呆着，我都两天没搭理它了，确实很久了，想我也是正常的。”
狗娃熟练的蜷在阙宁怀里抱着她的大拇指熟练的吮吸，眼睛都已经闭上了，看样子是已经累了。
阙宁坐在一旁小厮做的板凳上，静静的看着怀里的狗娃慢慢的熟睡，低着头，唇角像是勾了个温暖的弧度。
宁慕韶进屋没多久，又出来，就站在屋檐下，借着院里昏暗的灯光，遥遥的望着阙宁，眸子里不知道在想什么。
狗娃睡熟之后，阙宁又看了一会儿才拍打着身上的沾染到的尘土，进屋之前先把外衫脱了递给丫鬟拿去洗，然后人才进屋。
宁慕韶有洁癖，她在发现的时候就下意识记在了心里，狗娃虽被下人照顾的好，但还小不能洗澡，抱一抱它身上总会粘上土，若不是于理不合，阙宁在门口就把衣服全脱了，只穿中衣进门。
“回来啦？”
“嗯！”
“我一直想要问你，这只狗是……”
阙宁进屋的时候，宁慕韶也才进屋没多久，举了本书在面前看着，看阙宁对一只狗那么在意，便问了出来。
“它叫狗娃，是我下山的时候遇到的，它母亲应该是把狼王睡了，生狗娃这天被狼群追杀，当时我正在烤肉，它母亲嘴馋就被我的肉引诱了过来，最后把狗娃托付给我，它则被狼群咬死了，后来它就跟着我一起从狼嘴下逃命，我们俩，是过命的交情！”
“啊……”宁慕韶一时间又尴尬，又感动，又好笑，感动于即便动物之间也有这样伟大的母爱，尴尬于阙宁的用词，什么叫把狼王睡了！这是个女子能说出来的话么？真是不知羞耻！好笑的是她跟一条狗发生了过命的交情。
“怎么了？”阙宁毫无所觉，还满脸疑问的看着宁慕韶脸上可疑的红晕。
“你，你一个女子，能，能不能，能不能文雅一些？”
阙宁：“……”是我不知羞耻了。
“啊……是我用词不当，冒昧了，还请夫人谅解！”阙宁干脆的认错，还端端正正的行了个礼。
“不必如此，下次出口的言语注意些也就是了！”不知道为什么，阙宁虽然认错，但宁慕韶却觉得她没有那么诚心，但看阙宁的样子似乎也不愿说，也就没追问。
阙宁将里衣脱掉，只剩雪白的中衣之后，再次把衣服递给丫鬟拿去清洗。
“柳思，你先看，我去沐浴了！”
“好！”
耳房热气蒸腾，阙宁蜕下男子假皮，露出真容，躺在浴盆里，舒服的享受着片刻得之不易的安宁与舒适，闭着眉眼，脑海里浮现的是与宁慕韶相处一整天的情节。
良久，睁开眼睛深深地叹了口气，像这样琐碎的日子，她不知道要和宁慕韶一起过多久，她在这个时代像是站在一片黑暗当中，无人可话，无人问津，迷茫又不知前路，唯有宁慕韶算是一束离她不远不近的微光让她想要靠近。
阙宁从耳房出来，披上了假皮，中衣松松的系着，在泡澡泡太久被热的她恨得不得只披男子假皮，不穿中衣，一层又一层委实是热极了，假皮虽然也透气，但哪有真皮舒服。
一面往屋里走着，一面拿着净布擦头发，心里却十分嫌弃这净布又硬又不吸水，满脑子想着怎么把后世21世纪吸水的毛巾鼓捣出来。
至于她鼓捣出来的东西会不会不符合这个时空的进化，这个不在她的考虑范围之内，看进化树的时候她发现她所处的时代就是这个枝杈的顶端，那必然就是时代的领军人物，有没有领先科技，那完全就是他说了算的！
阙宁脑子里在想事情，一直守在门口的两个大丫鬟因为看到她中衣松散而露出来的大片肌肤，而脸色通红迅速低下头躲闪着目光。
直到进了屋，宁慕韶听到动静抬起头来，脸唰的也红了，不过这一切阙宁都没注意到，她只是扯着手里的净布翻来覆去的看，思索着21世界毛巾制造的方法。
冷不丁的听到动静，懵然的抬起头，就看到宁慕韶脸颊通红的朝她疾步走来。
“怎么……”
话还没说完，宁慕韶就到了她面前，素白的手直接伸到了她面前，在她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就把中衣给她笼了起来，张口嗔道：
“虽然你有一身男子假皮，但也要注意男女大防啊，我院里还有丫鬟在，让她们看到了不好！”
阙宁看看宁慕韶，感受着笼着自己中衣的柔软的素手和已经通红的脸颊，差点没忍住笑出来，举手做投降状。
“好好好，是我错了，一直在想事情，便没有注意到外面的情况！”
宁慕韶眼中藏着羞赫的不自然，她第一次做这种事，不管男女，这动作都太亲密了些。
“嗯，虽然不是什么大事，但你还是注意些吧，毕竟你是已经成亲的人了！”
阙宁刚刚还茫然的心忽然像是被成亲这两个柔软的字轻轻撞了一下。
“好，我记得了！”
“嗯，那就好，我先去沐浴了！”宁慕韶扔下这句话逃也似的走开了。
阙宁盯着宁慕韶落荒而逃的背影，忽然有点想笑，好像刚才撞她的柔软化开，将她整个裹住了，整颗心脏被塞进了莫名的悸动。
宁慕韶很快回来，没让丫鬟跟着进屋，打发她们下去了，进屋就看到阙宁坐在榻上，还在看着那块净布出神。
“这块净布有什么特殊之处吗？惹得你如此费神？”
阙宁抬起头看了宁慕韶一眼，又低下头，对着灯光看了看，道：
“我再想，该如何才能将这净布弄得松软又吸水！”
“为何会想这种问题？”
“因为这净布它不吸水啊！头发都擦不干，还硬邦邦的！”
宁慕韶：“……”还以为你在想何种难题，竟是这个。
“这个问专门纺织的巧娘或许会有办法，宁家的生意里面有一家布庄，正好明日要去，到时候你可以与巧娘探讨一下这个问题！”
“好！”阙宁立马就放下了净布，爬上了床准备休息了，宁慕韶慢了一步，吹熄了蜡烛，也爬上床休息。
一夜无话，第二日一早，阙宁很早就爬起来去院里锻炼身体了，器材还没准备好，她便只能做一些简单的热身之后开始练拳了，将以前学过的拳全都打过一遍之后，宁慕韶也正好起床了。
两人沐浴更衣，用过早膳之后就从家里出发了，在马车上宁慕韶递给阙宁一叠银票，一百两面额的整整十张。
阙宁笑着接过来，玩笑道：“昨天才说了要发给我零花钱，今天就行动了啊，从没听过哪家对赘婿这么好的，你就不怕我拿着钱出去花天酒地？”
“你敢吗？”冰冷严肃又满含杀气的声音响彻车厢。
阙宁僵了一下，抬起头，发现宁慕韶整个人都变了，之前的温婉典雅，清冷克己统统都不见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冷凝着脸眼神里藏着刀片的人，阙宁感觉车厢里的气氛都凝固了，就那样被大小姐的眼神逼视着，她像是僵在了原地一样，动弹不得，有种狂拽邪魅冷的霸道总裁，阴恻恻的说着：女人！你敢吗？的既视感
阙宁内心是震撼的，大小姐竟然还有这样冷若冰霜的一面，把气势这一块拿捏的死死的。
“不，我不敢，我不敢，我想活……”
阙宁头皮一紧立马就说出了认怂的话，说完大小姐就收了神通，低下头继续看那本拿在手中的书，也没再说话，好像刚才那个人不是她一样。
阙宁也不皮了，掀开车帘准备透透气，刚才宁慕韶的气场太强了，压得她喘不过气。
恰好这时候车子驶出了家门口的巷子拐到了大街上，阙宁的脸凝重了起来。
阙宁扒拉了一把宁慕韶来看，宁慕韶随着她的指向向窗外望去，脸也沉了下来，因为大街上到处都坐满了灾民，有靠在一起虚弱喘息的，有跪着求着路人赏吃食的，还有面黄肌瘦奄奄一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