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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算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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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宁慕韶今天要巡视的店铺距离宁府不算远,两个人安静下来还没看几页书就到了。

    店铺里面的掌柜一早就接到了消息,此时看到马车停在门口,连忙带着伙计出来迎接了。

    今天宁慕韶巡视的是宁家旗下的酒楼饭庄,共三家,全都是徐州数一数二的酒楼饭庄,现在还不到饭点,所以酒楼里的生意也算清闲,乌泱乌泱出来了一大堆人,全都堵在了门口。

    “大小姐,您来啦,快里面请!”

    宁慕韶沿着掌柜伙计们腾出来的一条小路,往里走,阙宁就跟在她身后,接受了一堆人的注目礼。

    “今天我过来,除了巡视铺子还要介绍一下我相公,你们的姑爷,莫要发生以后大水冲了龙王庙的事!”

    宁慕韶第一时间就把阙宁的身份挑明了,惹得掌柜小厮又是好一阵作揖行礼,阙宁不喜欢应付这样的场面,摆了摆手什么都没说,直接站到了宁慕韶的身后,用行动提醒他们正主到底是谁。

    开始巡视酒楼的时候,宁慕韶检查的很是仔细桌椅板凳楼层老化情况,后厨卫生,账目明细等方方面面都要看,只跟了一半阙宁就不跟了,晃晃悠悠的回到楼下大堂,在柜台处还有个账房在对账。

    阙宁悄无声息的凑过去,看到账房先生拿着一堆长长短短的棍子摆来摆去,一面摆一面在纸上写写画画的。

    那堆棍子她认识,在博物馆见过,叫算筹,类似于古代的算盘,阙宁看了一下,兴致勃勃的想要学学这堆棍子里的学问,只不过越看越眼花,还没理清楚头绪,就被专心算账的账房发现了。

    “姑爷,您不是在跟大小姐巡视么,为何下来了?”

    账房是跟着宁慕韶一起来的家里的账房先生,听说在宁家很久了,很是得宁家信任。

    “啊,我看你摆弄这个算筹挺好玩的,想学学来着!”

    账房不知阙宁深浅,也没什么轻视的态度,只是满脸褶子笑眯眯的很是和善,恭敬的问了一句:“哦,那不知姑爷学会了几成?”

    阙宁摇头,沉默着回忆了一下,发现脑子跟着那几根棍子乱成了浆糊,用力甩了甩头把浆糊甩出去:“半成都没学会,啧,家师没教过我摆弄这些算筹,我学的算数方法是另外一套,与你们这完全不同!”

    “哦?不用算筹,另外一套计算方法?不知是什么样的,老朽能否得见?”

    语言依旧恭敬,却多了几分轻视,他感觉阙宁在吹牛逼,心中不免为宁大小姐感到了几分可惜,这人帐都不会算,将来怎么帮大小姐?却又有几分违和的庆幸,这人不会算账,倒是不用担心会图谋了宁家财产,账房也不知道自己这是什么心态,还没理清楚就被群宁的话打断了。

    只见阙宁摆摆手,伸手拿起账本,想要看看,嘴里推脱着:“有缘再说,有缘再说!”

    当她把账本举到自己眼前的时候,双眼发晕,她怎么就忘了,这个时代是连数字都没有的,只有那些七扭八扭形象怪异的数字……

    翻了几页,除了入账、出账、采购等这些字眼她认识之外,其他的全都是数字,她是一个都看不懂。

    满篇重复的字符,阙宁端着账本瞪大了眼,十足的懵然,以至于从楼上下来的宁慕韶看到她这副样子一时间都没回过神来。

    阙宁没注意到宁慕韶下来,账房注意到了,上前解释了一番,并且汇报了自己核对账目的结果之后,就垂手立在其身后了。

    阙宁瞪得眼睛都酸了,眼前像是出现了重影,那些七扭八歪的数字都跳出来垂着膝盖在笑她一样。

    阙宁咬牙,手中倏然一空,回过神来,抬头看到了宁慕韶似笑非笑的眼神,问她:

    “不会算筹,连数字都不认识?不该啊,父亲之前说你是识字的!”

    阙宁轻轻啧了一声,想要掩饰什么,但最后还是点头,补了一句:

    “我是识字,但却不识数字,我师傅没教过我,我自幼学的是另外一种记数和算术的方法!”

    宁慕韶讶然的点了点头,她本是不信,可想到早上阙宁拿出来的那个古怪的盒子,便将原本的话咽下去,换了个说法:“那有时间你教教我可好?我想见识见识!”

    “好,我今天晚上回去就可以教你!”

    “一言为定!”

    后面巡店,阙宁都只是露面之后就扯着庄海,端盘吃食坐在店门口的台阶上,悠闲的吃着,目光在来来往往的人群中搜寻着看的过眼的美女。

    阙宁一直有句至理名言:女子是上天赐下来礼物,每一个都应该被珍惜,尤其是貌美的女子!

    好吧,她承认她就是个死颜狗,喜欢一切美丽、美好的人与物,美好的东西在她这里总会有优待的。

    不过让她有些失望的是,这个时代真的很不友好,几乎所有女子都戴了面纱,没带的就只有大妈了,阙宁回头看了看同样带着面纱正在同掌柜交代什么的宁慕韶,嘴巴抿了抿,找回了点平衡,这个女人她看过了,貌若天仙,好看极了……

    一行人转到最后一家酒楼的时候,时间已经临近正午,宁慕韶决定结束之后直接在这里用饭,之后再回到家中,以往也是这样的,征求阙宁意见的时候,她也没有任何异议。

    宁慕韶在去巡视的时候,阙宁依旧拽了庄海,也不在乎形象,直接坐在台阶上,端着盘子,吃着点心,巡视着来来往往的百姓。

    宁慕韶只是在最初的时候看了他一眼,发现虽然不太雅,但并不失礼,反倒是透着一股子洒脱,也就没管,随她去了。

    “这徐州真是富庶之州啊,你看这人来人往的,连乞丐都少见!”

    “那可不,咱徐州可是上渝第一富庶之州,在这里,只要踏实肯干,就没有穷人家!”庄海颇有些自豪的接话。

    只是他的话音落下没一刻钟,几个衣衫褴褛、面黄骨瘦的人就从两个人面前颤颤巍巍的走过去了。

    阙宁:“……”

    庄海:“……”这几个人是来砸场子的吧!

    本以为是巧合,两个人都没管,可是不到一刻钟,又有几个同样比乞丐还瘦的人从两个人面前走过。

    阙宁觉得不对劲,用手肘捅了捅庄海,指使道:“去问问!什么情况。”

    庄海立马就去拦下了几个人。

    很快又回来,气喘吁吁的道:

    “打听到了,是冀州和兖州这两个靠海的州府遭遇了龙吸水,又降了大暴雨,断断续续的持续了将近一个月,两个州都发生了洪水和泥石流,死伤不计其数,许多人都成了灾民,这些人都是从这两个州逃出来的!”

    “两个州,都遭了灾?”

    “对!”

    “老庄,这里距离北城门很近,灾民也都是从北边过来,你去城门口看看,是不是有很多这样的人!”

    庄海听到这话,一路连跑带颠的就去了,很快,宁慕韶检查完回到一楼大厅的时候,庄海也回来了。

    “姑爷,一路过去就遇到了不少的难民,我寻了个高处远远望了一眼,远处来了不少人,应该都是逃难来的,现在都只是一个开头,看来这徐州城内要涌入大量的难民了!”

    阙宁点了点头,想了一下,从怀里掏出来早上请安时宁夫人给她红包,她一直没来得及打开,现在扯开一看,一百两的银票整整十张,贼大的手笔。

    阙宁将荷包留下,一点不留恋的把十张银票全都给了庄海,吩咐道:

    “拿去,找个人帮你,去买些粮食,散给那些灾民,不要精粮,要粗粮,一定要量多,两州之地灾民甚多,徐州有上渝第一富州之称,来的灾民定然也不会少,能多帮一个就多帮一个吧!记住,就说是宁府不忍见灾民饥饿,所以伸出了援手”

    庄海听了这一席话,没有及时去接银票,反而是愣在了原地,他知道阙宁从来都不在乎银钱,但没想到整整一千两的银票,眉头都不皱一下的就给出来了而且还挂的宁府的名儿,他直直的盯着阙宁,久到阙宁拔高声调喊他,这才回了神,接了银票去按她的吩咐去办了。

    这一幕,被宁慕韶与那些掌柜伙计听了个完全,面对这样的阙宁,大堂中的人所思各不相同。

    阙宁感受到这些目光,回头看了屋里这些人一眼,什么都没说,又将头转了回去,姿势不变的继续吃着糕点,搜寻着可以让她惊叹的美女。

    可惜一直到宁慕韶坐到她身边都没有发现什么让人惊艳的美女。

    “为什么让庄海采购的粮食质量不用太好?既是发善心,为何不采购一些好的?灾民需善待!”宁慕韶轻轻的问出了自己心中的疑惑。

    阙宁不紧不慢的吞下一块糕点之后,才开始解释:

    “既是灾民,自然是吃不上饭,或者已经饿了好几顿,此时在她们眼里只要是吃的,无论是什么样的那都是香的只要能填饱肚子就行,这是其一,其二,我说一个很直观的数字你就明白,同样是一千两,精粮我只能买一千斤,但粗粮陈粮我就能买两千斤,那你说是一千斤粮救人多还是两千斤救人多?”

    “当然也不是说那些买了好粮食救人的人就不是真心实意的,都是救人,都是善心,思考角度不同而已,我只是救命,不是伺候人,所以只要这些人吃了粮食,好好活着,我的目的就达到了!”

    宁慕韶眼中划过讶异,但最后又归于了理所当然,在她看来,阙宁能说出这样一番话来,在意料之中又在意料之外,毕竟她有一位神奇又……无法形容?的怪异老师。

    “那你把银票都给了庄海,你用到钱的时候怎么办?”

    阙宁望了她一眼,看着那双有些好奇的眼眸,转头淡淡的问她:“你们宁家会饿着我吗?”

    “自然不会!”

    “我没钱花了,遇到正常花费,找你要,你会给我吗?”

    “还是会的!”

    “那不就结了,钱花完还有,且也饿不死我,我又什么好担心的?”既然已经成为了吃软饭的,那就把软饭吃的硬气一点!

    有些赖皮,却把宁慕韶逗的有些忍俊不禁,怪不得,能眼睛都不眨一下的就把一千两银子散出去了,底气倒是挺足的。

    “好了,走吧,随我去包间吃饭!”

    “好!”阙宁将盘子塞进一旁店小二的怀里,洗了一把手,施施然的跟着宁慕韶上楼了。

    吃饭的时候阙宁淡淡的叮嘱了宁慕韶一句:“回去之后不要只顾着救灾民的事,吩咐家里下人多备点药材,不管什么药材都备上一些!”

    宁慕韶停下吃饭的动作望着她,带了点迟疑到:“你是说……”

    阙宁一面香香的吃饭,一面把话接了下去:“大灾之后必有大疫这句话还是有一定可信度的!”

    其实还有一句话阙宁没说,不是可能会有时疫,是一定会有,真不是她夸张,当初从庄海那个村子走出来的时候,她就已经在强忍了,百姓们养的牛、马、驴、狗这些牲畜身上全都是跳蚤,许多百姓身上也全都是,进了这徐州城见到的全都是大户人家,这种情况才不常见了,现在两州的灾民都凑到一起,就更没人注意这情况了,就这样下去跳蚤在人与人之间乱窜,携带者细菌疯狂玩乐,就现在这医疗条件,不起疫症才怪!

    宁慕韶那边点头赞同道:“我会吩咐下人的!”

    之后两个人之间没再沟通什么,阙宁并不是什么特别爱说话的人,宁慕韶则是坚持贯彻落实食不言这条铁律。

    回到家中,宁慕韶去找宁正影商量要不要救济灾民的事了,阙宁直接回了两个人的小院,不得不说,小院并不小,院门口通往正房门口的路上还有一方浅浅的小池塘,里面养了鱼,几叶浮萍,池塘上方架了一个迷你小桥,院里还有几颗树,长得茂茂密密的。

    阙宁找了几块木板,吩咐下人找来了木匠常用的一些工具,在树下的石桌上,乘着阴凉开始吭哧吭哧的鼓捣起来。

    先是劈了三长两短的木条用作框架,用磨石打磨光滑,掏好小洞洞,又劈了一堆细小的小木棍,在之后就开始打磨起一个个珠子来。

    她在制作算盘,之前答应了教宁慕韶的,趁现在得先做好工具,她向来喜欢动手,虽然是第一次做算盘,做出来的外观也不咋地,但好在能用,珠子穿好,打磨光滑,刚做好,宁慕韶就回小院了。

    看着阙宁拿着一个奇奇怪怪的穿满珠子的东西,勾起了她的好奇心。

    宁慕韶:“这是何物?”

    阙宁:“这是用来算账的工具,今天答应了你要教你的,便抽空将工具制作出来了,这个叫算盘,相当于你们常用的算筹!”

    宁慕韶本是准备回书房的,但看到这个名叫算盘的东西,倒是起了兴趣。

    “你准备现在教我?”

    “你若无事,我便现在教你,你若有事,晚上再教你也可。”

    宁慕韶摇了摇头,表示可以晚一会儿再办正事。

    阙宁笑了,有点无奈,感觉今天一整天都看宁慕韶清清冷冷,没有什么特别大的情绪反应,现在倒是见了新事物就任性的将正事都延后,多了些灵动,与人间烟火气。

    “好!那便当做你忙累了,休息一下吧!我们去你书房!”

    阙宁找了一张白纸,将一到十依次写下解释给她听。

    “这是我自幼学习的数字,零到九,十个数字可以随意结合,不同的顺序代表不同的数量,但无论怎么变化都逃不出这十个数字。”

    阙宁在纸上随意排列了几个数字读给她听并加以解释,宁慕韶极聪明,马上就明白,同事也觉得神奇极了,无论多大的数量,仅凭这十个小小的数字就能解决,是个数字全都写完都占不了现在常用的一个数字的地方,这样的方法若是加以推广,不知道能省多少的事情。

    阙宁有些感叹,这样聪明的女子,怎么就让她遇到了呢,。

    拿起算盘将上下两部分讲给她听,然后开始教她使用算盘的方法,只用了一盏茶的时间,宁慕韶就学会了使用的方法,只是还不熟练而已。

    为了方便宁慕韶将这套技术方法传出去,阙宁还将21世纪会计记账的那一套的基本方法,包括数字的大小写都教给了她,惹得宁慕韶频频惊呼神奇,阙宁松了口气,还好,会计那一套她多少还记得一点,她在第一世的时候被迫学过会计,几百年过去,她以为都忘记了,却没想到,多少还是记得一些的。

    “你师傅教你的这套方法比起我们用算筹算的简单多了,还很方便,这简直是我们这些商贾的福音,你师父胸有大才,就此隐居,真是可惜了!”

    宁慕韶的惋惜之情溢于言表,恨不得拽着阙宁进山把她师傅抓出来。

    阙宁倒是不在意的笑:“师傅性子古怪,不爱与人接触所以才隐居的,他老人家去世更早,犹在我父母之前,可惜你是见不到了!这算盘与记数记账方法我送你了,你可以拿去尝试在宁家内部进行推广,说不定能帮你们不少忙,就当做替我师傅送你的见面礼吧!”

    “此话当真?”

    “自然当真,我天生不擅商贾术数,师傅也教我远离此道,所以我自己留着也没什么用的!”

    “可是,此等宝贵的传承与宝物,真的可以任我随意传播吗?他老人家泉下有知会不会骂你逆徒?”

    哦,是阙宁忽略了,在古人脑子里,这基本可以当做秘技传承了,传承也有顾及,不能随意擅传,可阙宁是谁啊,从来都不惧这个。

    “无妨,师傅曾说,不论是什么方法只要对人们有利就应该被传扬开来,让大家都用,这才是传承的真正作用,一味藏着掖着不敢示于人前,无论是多好的秘技,那都是累赘,你放心拿去就好!”

    宁慕韶听着阙宁的话,眼神在算盘与她身上流转,惊讶于她师尊的豁达与开明,还有被带出来的阙宁,一样的潇洒与不拘,难道这就是隐世人的胸襟?

    她还未来得及感叹,便看到了阙宁一直扣着的手无意间翻转过来,掌心与手指的地方,数道大小不一的伤口纵横交错,薄唇微抿,看了眼毫不在意的人。

    “这是……你制作算盘的时候受伤的?怎么不吩咐下人送些药来?”

    阙宁蜷了蜷手,又摊开,不自在的道:“第一次做木匠的活儿,手生,不是什么严重的伤口,过两天便好了,不值得上药!”

    宁慕韶抿了抿唇,没再接话头,只是吩咐下人取来药,执着她的手,小心的把每个指尖都上了药。

    上完药之后,两个人陷入了沉默,虽不尴尬,但有些微妙,阙宁有些不自在,没话找话。

    “你接下来是不是要核对账目了?或许可以试试新学的算盘,但是我帮不了你了,我师傅曾说过我天性愚钝,商贾钱财之道于我而言是触之必乱,叫我远离,所以,账目还是你自己算比较保险一些!”

    阙宁这话不是乱说的,她天生不适合管账,几百年了,每一次,她只要接触到账务必定亏钱,还都是大钱,邪性的很,所以反复吃亏之后再也不碰账务了。

    宁慕韶笑了,像是想起了什么,认真的望向阙宁。

    “都叫你远离了,可你现在却一脚踏进了我们这个商贾之家,你这……算不算违抗师命?”

    阙宁拿了大小姐放在书桌上没有读完的书,摇了摇头道:

    “我师傅虽叫我远离,但他还说过一句话,就是万事随心,要做自己想做的事,所以入赘你们家,也就不算违抗师命了!”

    意思很直白,入赘宁家她挺乐意的,不知道为什么,宁慕韶心中有点熨帖,没再搭话,低头翻开账目开始对账,而阙宁也坐到了榻上,寻了个舒服的姿势倚着,开始读书,书房内陷入了安静,只有偶尔翻动书页的声音和扒拉算筹与算盘的声音,两个人之间的气场奇异的融合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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