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达成共识
阙宁跟着宁正影一桌桌的敬酒，不同于她之前买醉的酒，这次的酒入口绵柔，香味醇厚，相比起来倒是没那么烈。
本来是端着一个杯子喝的，她态度端的也正，每人来跟她喝酒，她都是斯斯文文的一饮而尽，洒脱与优雅并存，但十几个人之后，阙宁脸色木木的望了望后面坐的满满当当几十桌，她怂了。
转头将杯子塞进后面小厮手里，抢过坛子，装作豪迈的样子，对着下一个来敬她酒的人道：
“今日是我大喜的日子，杯子太小无法表达我的喜悦，我们换碗，今日奉陪到底！”
没有刻意压着声音，周围很多人都听到了阙宁这话，豪迈的举动彻底点燃了宾客的热情，来敬酒的更多了。
阙宁来者不拒，端着黑底陶瓷碗一仰头、两仰头、三仰头……
喉咙上上下下的挪动，看上去喝了不少，但其实有心人稍微观察一下就能发现，其实洒出来的更多，毕竟一碗酒碰杯洒一半，仰头洒一半，能进到嘴里的也就那么一两滴而已，但周围都是一群喝上头的人，一个个还晕乎乎的觉得她豪迈……
宁正影端着酒杯，分神看了她好几次，最后像只老狐狸似的在一边偷偷地笑，倒没有因为阙宁偷奸耍滑而不高兴，反而觉得挺满意的。
今夜的阙宁将好汉喝酒大法发挥到了极致，喝的没有洒的多，一滴不洒愣喝的，都是傻子……
从头走到尾，倒下了一大片，她一点事儿没有，还能执着筷子夹几颗花生米吃吃，只不过喜服倒是湿了不少。
回洞房的时候，还换了身衣服，丫鬟在前面带路，虽然满身的酒气，但眼神清明，走路的路线也笔直笔直的，没有丝毫醉态。
洞房的门敞着，她抬脚就迈进了屋子，丫鬟喜婆还在等着，宁慕韶也还笼着盖头坐的笔直的等着她。
“诶呦，姑爷终于回来啦，那咱们就进行最后的几步，之后我们也好早早退去，到时候就不打扰二位的洞房花烛夜了！”
阙宁没说话，神情肉眼可见的严肃起来，点头示意。
喜婆扯着嗓子，言语间带着喜气的开始唱流程。
“姑爷掀盖头咯！”
这边唱着，那边丫鬟就递上了一个托盘，里面放着一杆喜秤。
阙宁拿到手里，看着自己面前头颅微低的新娘子，手心有些出汗，小心翼翼的将盖头挑起来。
看到宁慕韶的那一刻，阙宁的呼吸停了一下，有点不顺畅，不动神色的移开目光，将眼中的情绪掩下去之后，才再次将视线放到宁慕韶的脸上。
宁慕韶生的很精致，弯弯秀眉，小巧挺拔的鼻峰，樱桃小嘴，窈窕淑女，典雅克己说的就是她，身上那股子婉转含蓄的气质让人忍不住心神摇曳，宁正影拿给她的那副画美虽美却不及真人的万分之一。
盖头掀开，两个人被喜婆引着坐到了外间的榻上，相对跪坐，中间有一张矮几。
到了这一刻宁慕韶才将视线上抬，平视，望向了阙宁，这个人……肤色很白，跟自己有的一拼，挺鼻薄唇，倒是十分符合父亲之前说的：
天庭饱满，神采飞扬，挺鼻薄唇，剑眉星目，一表人才，身上书生气十足，颇有些君子之风。
喜婆在她出神的时候，双手捉住她的右臂掀开，随着红色褪去，胳膊上雪白的皮肤有点晃眼，小臂上一点红色映入眼帘，是代表着女子贞洁的守宫砂。
“守宫砂完好，请姑爷眼看！”
阙宁盯着那点朱红愣了几秒，心头涌上几丝莫名的烦躁，将丫鬟递过来装着一碗水的托盘挥开，控制着语气道：
“我看到了，不用验，放下吧！”
喜婆愣了一下，她不知道主持了多少次洞房里的这仪式，那些新郎，不是直接上手搓就是用水冲每一个都反复验看，就是为了看宫砂是否完好真实，阙宁是头一个看了一眼就有些不耐，有些生气的人。
她虽不是什么正直的好人，甚至荤素不忌，还有些坏，但却从来受不了将一个女子的贞洁，如此隐私的事情，就这样瘫在所有人面前，所以她前几日看到画像时心里的憋闷在这一刻尽数化成了暴躁，新婚之夜不能翻脸，只能憋着气，装作不在意的样子，希望这个话题尽快过去。
将头微低下去端坐着的宁慕韶因着阙宁没有上手而松了口气，倒是没注意到阙宁的烦躁。
“夫妻同心，天长地久，结发！”
身后上来两个丫鬟，将两个人的头发各挑起一缕，剪下，每缕分成两份，相互结合，带到一旁用红色的纱带捆好，编起来。
“同心结成，饮合卺酒！”
依旧是身后的丫鬟，端着一个托盘递上来，里面是两盅酒，阙宁端起来，递给宁慕韶一杯，两人按照指挥，喝了半杯，然后交换，喝完对方最后剩下的半杯。
阙宁端过宁慕韶的酒杯，递到唇前，一股残留的属于宁慕韶的气息传来，清香淡雅，混合着酒的香气，她下意识轻轻嗅了一下，然后才一饮而尽。
动作细微，旁边站着的喜婆丫鬟都没发现，但坐在她对面的宁慕韶却看了个完全，看到阙宁轻嗅的动作，她的大脑，轰的炸开了，红色从脖颈迅速漫延到耳尖，又烧又烫。
喜婆没有注意到宁慕韶的脸色，只是笑眯眯的看着两个人喝完酒，然后将之前丫鬟拿去编成同心结的头发递给两人。
“礼成，祝二位新人白头偕老、早生贵子、永结同心！”
屋子里的人都喜气洋洋的，阙宁望着手心被编的结结实实的同心结愣了几秒，抬头，把视线停在了宁慕韶的脸上，再也不动了，有些出神，像是发呆一样。
喜婆说着套系的话，看着阙宁发愣的眼神，嘴角勾起心照不宣的笑容，挥着手就带着几个小丫鬟退出去了，把门也带上了。
房门一关，洞房里终于安静下来，只剩下两人相对跪坐，阙宁的眼神久久的停留在宁慕韶的脸上，不挪动分毫。
宁慕韶自然也察觉到了，开始还好，可时间一场她就有些受不了了，她面皮薄，受不住阙宁这么注视着她。
“你……”
“我……”
两个人同时开口，听到对方的声音之后又同时停下，再次陷入沉默，阙宁等了一下，看宁慕韶没有开口的意思，才再次开口。
“我有事要跟你坦白！”
宁慕韶心中‘咯噔’一下子，坦白？这个词不太妙！她心头惴惴的，克制住追问的心思，安静的等待着阙宁接下来的话。
阙宁攥了攥拳头，像是抓到了点什么，从看到宁慕韶画像那天开始就虚无缥缈的心像是找到了点踏实落脚点。
“我……其实是一名女子，入世的时候觉得女子身份不利于我在世间行走，所以才扮做男子的，可却被你父亲阴差阳错的留下了，我……我耽误你了，我以后会补偿你的，你，你可以提要求，在我能做到的范围内的任何要求！”
说完，她也不看宁慕韶了，攥着拳头，低着头，像是一个等待审判的孩子。
宁慕韶惊得从榻上站起来，头顶上的喜冠因剧烈动作而晃动不已，她的眼神不住的在低着头认错的阙宁身上扫视，似乎想要辨别她的话是真是假，同时心思也在急转，脑子里来回盘旋着：这是怎么回事？该怎么办？
不可否认，宁慕韶震惊的同时心里也是悄悄的松了口气的，她本就不想成亲，现在不得不成亲，招婿却招了一个女子，诚然可以避免掉她不喜的亲密接触，
可她们是在所有人的见证下，不少一礼，不差一步的成了亲的，她们已经是一条船上的人了，若是刚成完亲就和离，那才真是叫人笑掉大牙的，宁家的名声，就一朝尽丧了。
不过这样也好，与一女子结亲，很多事倒是轻松了许多，在这一刻，她为接下来不会发生的洞房这件事而放松了心神，却在另一方面又提起了心绪，这冲击委实有点太大了。
宁慕韶半天没说话，让阙宁的心脏跳的像是失控的火车头，在胸膛里横冲直撞的，思索再三再次开了口。
“你……若是你接受不了，那便过段时间给我一封和离书就好，我知我这样委实对你不住，之前也有想过约你见一面当面说清楚，可是我委托她们交给你的纸条都被他们销毁了！而且我也见不到你本人！”
她语气有些无辜，“误你的这段时间，我会补偿给你的，往后余生，但有差遣，莫敢不从！”
噗嗤……
宁慕韶被逗笑了，她看着阙宁紧张又无辜的样子，心头软下来，毕竟都是同为女子的，她没办法苛责大闹，被冲击的乱七八糟的思绪收敛，略微思索了一下，决定先把这件事隐瞒下来。
“你这件事有些突然，我有些猝不及防，但和离暂时倒是不必，我宁家招婿就是因为我接手家中生意，一来为我找一个宽松的在外抛头露面的理由，二来就是为了延续香火！”
“虽然第二个不成了，但我眼下更需要第一个，日后的事，日后再说，但鉴于你欺瞒了我们，那便罚现在先帮我稳住宁家，可好？”
阙宁猛地抬起了头，她没想到条件竟然只是这么简单，像是不敢置信一般，她确认了一遍：
“你这话，当真？”
“自然当真，我虽不是君子，却也从不胡言乱语的！”
阙宁轻松了，从她看到宁慕韶画像那天开始，一天比一天沉重愧疚的心在听到她大度的回答之后，一下子就轻松了，她太讨厌那种感觉了，那种愧疚扒着她的心一丝一丝吸着她的血，让她整个人都愈发沉重的感觉。
“好，为了补偿，我会好生护着你，直到你找到你的良人为止！”
这个时候的阙宁丝毫没有意识到这个时代，能有几个真爱，更何况是宁慕韶这种情况的。
两人暂时性的一拍即合，愉悦的取得了共识，成为合作室友。
轮流洗漱过后，两个人收拾了床铺准备就寝，睡一张床的样子还是要做的，阙宁穿着中衣舒舒服服的躺在床上，伸了个懒腰，恰好碰到宁慕韶归来，视线扫过阙宁的胸膛。
啊……
宁慕韶惊叫，把阙宁吓了个哆嗦，瞬间弹起来。
“怎么了？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宁慕韶也不管阙宁的关心，指着她的胸膛，眼神依旧是盖不住的惊疑：“你，你这是怎么回事？”
阙宁低头看到自己平坦的胸膛，反应过来宁慕韶是在惊讶什么。
“这个啊，我给你变个戏法，别吓到你哦！”
她刚想转动意念，却又觉得这一幕对宁慕韶来说太诡异，便将双手指尖相对，掌心朝内，从小腹处向上滑，意念控制皮肤，掌心过处，假皮收拢入体，就这样来回两趟，就露出了她穿着运动内衣，虽然没什么东西但也能证明她性别的胸部……
宁慕韶：“你这是什么法子？竟然能以假乱真到这种地步？”
阙宁挠了挠后脑勺寻思一番才道：“我师傅颇通草药岐黄之术，专门为我行走世间研发的一种药材，内服外用七七四十九天之后诞生的一种假皮！”
系统：“……”我可真牛逼！
宁慕韶：“原来如此，此术如此逆天，你当好生保密，切不可让她流传于世！”
“晓得，我晓得，多谢你提醒了！”
解决过疑惑之后，两个人熄了灯，双双躺下，一时间谁都因为身旁躺多了个人而无法入睡。
阙宁本想找宁慕韶聊天的，但消失已久的系统忽然出现了，这让她不得不打消了念头，沉下心神陷入和系统的交流当中。
统统：“一时没看住你，你竟然都成亲了，真快！
阙宁语气没什么起伏：“都是误会，阴差阳错的，过段时间就会和离的！我也不能耽误人家姑娘的！”
“啧，什么叫耽误，你试一把，说不定人家也喜欢女孩子呢？”
阙宁听到这话，沉默了一下，把气往回按了按，尽量平缓语调道：
“你还知道你把我扔到什么时代了吗？女子都不能以真面目上街的时代，男婚女嫁，人伦大防的时代，你觉得可能有拉拉？扯呢？”
系统有点瞧不起阙宁的反应，砸了咂嘴：“那可没准，说不动你就是先婚后爱呢！也不知道你这个几百年没谈过恋爱的死单能不能在这个时代脱单！”
阙宁沉默了，她把自己几百年来的感情履历往回翻了翻，叹了口气，除了第一世之外，还真是比雪还白啊！
她只在第一世有过恋爱经验，不止一段，最后却是孤独终老，之后的每一世碰到那些前女友都避之不及，再没碰过任何一段感情，算起来也是一只几百年的单身狗了。
阙宁不太像继续这个话题，遂换了个话题。
“你今天怎么出来了？之前不是还虚弱的不成样子吗？今天我听着像是又有力气了！怎么个情况？”
顿了一小会儿，系统才回答：“因为你成亲了啊，你的气运发生了变化，跟这个时代产生了联系，我以此为补充，恢复了不少的能量！”
“气运发生了改变？恢复了能量？可之前几百年你为什么都没改变？”阙宁有些不懂。
系统的声音也有些迷惑的样子。
“我也不知道，你在哪个时代似乎有枷锁，我不知道哪里出现了问题，可到了这里枷锁却消失了，不过我不明白这其中的关系！”
阙宁听着这话陷入了沉默，系统也再次沉寂下去。
宁慕韶躺在床上久久无法入睡，但也不好再点燃灯去读书，听着身边人慢慢的呼吸进入平稳，似是睡着了，便翻了个身闭眼强迫自己进入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