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再见亲人

    若是顺着卫九州的眼神看过去，可以看到一个一袭白衣的姑娘。这姑娘和这斗奴赛的气氛十分不搭，她周身多少人在偷偷地看她，偏偏眉眼清冷，飘飘然如遗世独立，似天上仙子落凡，犹如高岭之花一般令人心生畏惧，不敢轻易靠近，不然你看这拥挤的人潮中，为何这姑娘旁边没有挤她？相比于可远观而不可亵玩，这姑娘周身气度，更像是让人唯恐避让不及的冷。

    虽然大多数没怎么见过大人物的会被吓到，和这姑娘保持距离，偷偷摸摸地看上几眼也就罢了，但有些人就不会被她的气度吓到，现在这姑娘好端端地站在那里，按照卫九州对那人的理解，怕是过来骚扰的人都死得莫名其妙吧？

    那姑娘自然也注意到了卫九州的目光，转过头，银白色的长发飘扬，蓝色的瞳孔中没有其他人，单单倒映着卫九州的身影，只是看着，没有说话，没有表情，诚如之前卫九州对她的评价——没有心。突然间，这姑娘蓝色瞳孔中好像还有一个黑影闪过，眼神越过卫九州，看向卫九州的身后……

    卫九州心中一凛，焦虑是否被发现了许山河的身份，避开了那姑娘的目光，悄悄地伸手将许山河往她身后拉。其实这个动作毫无意义，从卫九州擅作主张离开，来到许山河的身边，许山河就已经暴露了。

    事实上，那姑娘看的不是许山河，在她和卫九州的较量中，许山河的作用微乎其微，甚至她不理解为什么卫九州会为了一个人族少年而选择离开她，打乱了她们原本的计划；虚空之中，藏着一个身影，透过面具，目光和那姑娘的眼神交错，他们的较量，今天就会在这谷耀城开始。

    台上，有一个奴隶已经连续打败了许多奴隶，这在斗奴赛上并不是新鲜事，但是这个奴隶没有人知道来自哪里，他有着最强悍的身手，对战败之人也有最残忍的处理方式，将已死的奴隶开膛破肚，挖出他们的心脏，挤出其中的鲜血，灌入他的嘴中。现在这个奴隶的下巴和脖子上满是鲜血流过的痕迹，眼中煞气深厚。

    看台上，观众只是被这暴戾的眼神扫了一眼，都会觉得兴奋，好像在台上不是血腥的斗奴，而是让人热血沸腾的战场，而他们跟着这个奴隶，受到这眼神的鼓舞，立刻就要冲上去杀敌一般，发出了震天的喊叫声。

    这斗奴赛越发怪异，却还是有少数人没有被影响的，比如此刻的许山河，还有轻拍了拍前者肩膀的朱央央。朱央央对着许山河勾手，示意借一步说话。

    许山河没有轻举妄动，请示了旁边的卫九州，得到了准许才敢离场。

    离开了看台，四周安静了许多，朱央央看着许山河，某种情绪冲刷着她的内心，原本来谷耀城只是想要和吴毅商谈一下结盟之事，没有想到被拒绝了，金诗淼便拉着她来看这斗奴赛，不曾想这丫头半路路过一个小酒馆就把她丢下了，她一个人看这斗奴赛觉得无趣，没想到看到了许山河，便把他找了过来，想要聊两句。

    “你现在，可有地方能去？”朱央央前所未有的扭捏，几天前她还在骂这家伙不辞而别，莫名其妙的消失，然后就是情不自禁地担心，害怕这个家伙出事。

    “现在我并没有打定主意要去哪里，不过有人带着我，这件事不需要我考虑。”许山河说完，开始调侃起朱央央，“朱城主，我还以为新旧城主交替之际会有很多事要忙呢，没想到你还有闲心跑来谷耀城看斗奴赛啊。”

    朱央央竟是无语凝噎，她很顺利地就当上了起弦城的城主，想象中的其他人的质疑全都没有出现，阳奉阴违的人也只是少数，很容易就可以料理了，而且她很惊讶地发现城里除了跟了她很久的人，还有很多人对她忠心耿耿，以至于这些天她在起弦城说一不二，比起朱故才都要风光。

    “我的意思是，如果你没有地方可以去，可以去我起弦城那里，好歹你也算帮过我，我可不愿到时你走投无路，怪我没有收留你，四处散布我知恩不报的消息，坏我名声……”朱央央没有被带偏，又将主题拉了回来。

    “你大可放心，我们是交易的关系，没有你知恩不报的说法，我只是帮你做了一些事，又从你那里拿一些相应的报酬而已。朱小姐，我是要和卫九州一起走的，她看起来不喜欢起弦城，所以很抱歉，我可能不会再去起弦城了。”许山河讲清楚他和卫九州的关系，他还没有自恋到以为朱大小姐会喜欢他，但是毕竟明确了和卫九州的心意，和其他的女孩子就要保持距离。

    “方才你问的那个女孩，就是你的卫九州吗？”朱央央想起刚才在斗奴场里，坐在许山河身旁的姑娘，不禁自惭形秽，“能让你心心念念的，一定是这世上顶好的姑娘了吧，你要好好珍惜啊——”

    虽然朱央央后面的话语气有些轻，但许山河还是听到了，郑重地点头道：“当然，我一定会好好珍惜的。”

    朱央央来这里本也不是对斗奴赛有多少兴趣，遇见许山河已经是十分惊喜，尽管听完许山河的话心头难免落寞，她还是很高兴，在茫茫人海中可以相遇相识本就不易，只怪她们没有缘分吧：“那……我走啦？”故意做出一身轻松的样子，十分轻快地朝许山河摆手，就此别过。

    许山河微笑着摆手作别：“朱城主，一路顺风啊。”就在斗奴场的门口，他们相识两年，多少次相聚离散，唯有这一次，二人心知肚明，这才是真正的告别。

    不过嘛，许山河目送朱央央的背影消失在街道尽头，转过身要往斗奴场里面走去，心里还在回味着刚才朱央央对卫九州的称呼：“我的卫九州？嘿嘿，朱小姐挺上道嘛。”只是因为一个所有格的称呼，许山河就在心里高兴许久。

    步子刚迈出几步，许山河又听到一声叫唤，一个有些许陌生的声音，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叫他：“山河？”

    转过头找寻发出声音的人，在不远处的一个拐角，许山河看到一个老人，有些眼熟，但是一时之间回想不起在哪里见过这个老人家，用着和老人家如出一辙的试探性语气，许山河问道：“您是？”

    像，太像了，尽管少年还在发育期，但是已经有几分成年人的骨架，面向也愈发成熟，让这个老人轻易联想到自己的那个病秧儿子——许克己。当初因为他们的计划，需要许山河配合做一些检查，结果显示许山河体内藏着巨大的能量，许冲主动提出让许山河为他们五大机关术家族联合制造的机关造物提供能量，五家人都没有反对，偏偏许克己反对，为此和许冲大吵一架，事后还带着许山河离家出走，断了续命的药，杳无音信。

    后来五大家族冒险启动北霜祭坛，想要让祭坛为他们的机关造物提供能量，不曾想计划失败，还导致了上冬城被屠。尽管诸葛东风拼命救走了四个老头子，但是他们元气大伤，原本几天就可以完成的收尾工作，失去了家族的支撑，现在过了三年多，还是没有完成。

    许冲恨啊，如果当初他再强硬一点，将许山河看得死死的，许克己就不会有带着许山河离家出走的机会，不会断了续命的药，现在说不定还活着，他们的机关造物就可以完成，上冬城被屠的事情也不会发生，机关术势力不会遭受那么沉重的打击，元家也不敢像现在这样嚣张……可是没有如果，许克己就是带走了许山河，那个病秧子在家族里没什么存在感，尽管也有修行武道，身体还是那般虚弱，谁都没有料到他可以带着孩子悄无声息地离开，甚至一去数年没有回上冬城，硬气得不像个病号。

    原本许冲以为再见到许山河，必定是会强硬地将许山河带走，某种意义上来讲，这个少年的命，是用多少人的命换来的。可是真的看到了俊朗的少年，许冲突然不忍心动手了，他真的好像许克己，那个病秧儿子，是他最喜欢最可怜的儿子啊。

    “我叫……许冲。”许冲的眼神很复杂，许山河看不懂，只是觉得奇怪，这个名字曾经很熟悉，对现在的他来讲却很陌生，在上冬城的一切都是过往，他只记得那里有一个他最亲近的姐姐，还有一座最亲爱的母亲的坟墓，其他的珍贵的东西，回忆或是亲人，全部都在平城。

    “抱歉，我好像不记得这个名字。”许山河挠头，对着老人家行了一礼，转身就要离开。

    许冲快步冲上前，一把抓住了少年的手腕：“你也许将我忘了，但是我可以给你讲以前的事，我讲完你就能记起我是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