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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无名小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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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许山河正要跟上朱央央的脚步去正堂,刚转出了地牢所在的院子,就感受到一阵微风掠过,脚步微顿,但没有停留,而是选择了大步离开,走到合适的距离便停了下来,转身往地牢走去。

    阴暗的地牢中,关押着这地牢过去十几年的主人的牢房前,一个蒙着面的黑衣人用手指轻轻叩击铁门,发出轻微的声响,立刻就引起了朱故才的影响。

    朱故才吃力地抬头,从身形来看,他的确是不认识这个人,现在会来救他的的人,估计只有元家的人吧?在这起弦城里面,朱央央掌握局面之后,想要再把起弦城抢过去,元家暂时还离不开朱故才的帮助。思及此,朱故才冷下了脸,这些年看那家人的脸色也看得够多了,当下不愿再忍让,压着身体不适开口道:“你不必救我,我不会再帮你们了。”

    那蒙面人原本已经偷来的地牢的备用钥匙,正在开锁的动作停了下来,犹豫了片刻还是开口:“城主,你又是何苦?”

    听着声音,朱故才觉得熟悉,但是一时之间想不起来这人是谁,还以为是元家的人,便没有多少好脸色:“我自己造的罪孽自己承担,何需你们挂怀?”

    然而那人并没有气急败坏,而是一把扯下了自己蒙面的黑布,露出了自己的面目,朱故才一看,立时明白为何会觉得这蒙面人的声音熟悉了,这家伙,是他留在城西几个庄子上的管事,只是城西那边的庄子朱故才已经有许久没有过问,所以对眼前这人有些陌生,没记错的话,这家伙名为朱勇,已经在他手底下做事许多年了。

    朱勇压低了声音开口劝道:“城主,当年的事,本也不是你的错,你何必这样对自己?”

    这番话却是让朱故才十分意外,一时之间拿不准朱勇到底对曾经的事了解多少,干脆问道:“你对以前的事了解多少。”

    朱勇沉默片刻,寻不到合适的说法,含糊着说:“具体已经记不太清了,但是我十分肯定朱今宋将军不是您杀的,您背着本不属于您的恶名,十几年已经够了,何必还要将一条性命也搭上?”

    短暂的沉默之后,朱故才很是无奈地笑了:“世人都以为是我杀了兄长,你为何不信?”

    前来救人的朱勇一阵挣扎,在来之前实在是没有料到城主已经没有了离开的想法,咬咬牙说出了曾经的事实:

    原来这朱勇早在元家军队进攻起弦城之前就已经在城主府中谋生计,当时元家军队大军压境,朱勇虽然以勇为名,但是在听闻府中其他人说起朱今宋将军在偏院醉酒消愁时,便觉得此战难胜,已经做好了在城破之前逃跑的准备,于是乎,朱勇就去了一些城主府的角落捡一些有价值的东西想要带走,不曾想正好去了朱今宋所在的偏院,想要转身离开时就见到朱今宋将发簪刺入了自己的身体。

    见到这般场景,朱勇那时只觉得起弦城更加危险了,只想要寻个由头往城外跑,根本不作他想,却在离开之前听到了朱故才的自言自语,明白了朱故才的心思。

    再后来朱勇还是跑了,等到起弦城稳定下来之后又赶回来,机缘巧合之下又到了城主府谋生计,城里的谣言他当然也听过,心里却明白朱故才十分无辜。不过他实在没有勇气站出来说出自己那日所见所闻,毕竟那时的他算是一个逃跑的仆人,担心会影响自己的以后,而且他又不是什么有身份的人,说出口的话估计也没有多少人会信。

    朱故才听完了朱勇的解释,心中释然,这世上原来还是有人可以理解他的,当下就对朱勇拱手道:“你今日冒着危险来救我,恩情我记在心里,但是我在这世间已经没有牵挂了,你不必救我,任我死吧。”

    束缚着朱故才的铁链随着朱故才拱手的动作铿锵作响,在铁链摇晃碰撞发出的声音中,朱勇说出心底埋了十几年的话:“我朱勇虽然配不上自己的名字,但是也明白城主这些年为起弦城的民众做了许多事,对朱今宋将军的嘱托更是上心,可是若是大小姐狠心处置您,您这些年做的事该多不值得啊!这一城的人都欠着您的恩情,大小姐更是最没有资格杀您的人,若是大小姐有朝一日得知真相,那她该有多后悔啊。”

    提及朱央央,朱故才脸上难得闪过一丝犹豫,却不曾想他再次拱手说道:“所以我想请你答应我,不要将以前的事说出去。”总要有人承担后果,即便将真相说出来,又有多少人会相信呢?与其让人怀疑,不如不说,让往事翻篇,反正朱央央已经长大,他已对这世间了无牵挂了。

    朱勇人都傻了,实在不能理解为何会有人不愿活着,明明朱故才可以有一个美好的晚年,去解释曾经的一切,挽回自己的声望,毕竟这些年朱故才的作为还是让很多人信服的。实在无法理解,索性就不去理解,朱勇此人一生碌碌无为,今日冒险来救人是他做过的最勇敢的事,按照大小姐的脾气,他来救朱故才要是被发现了,怕是命就没了。

    就在朱勇不顾朱故才意愿,直接上前几步要解开束缚着朱故才的锁链之际,地牢门口缓缓走来一个少年,没有刻意压抑的脚步声,在空旷的地牢中回荡,即便是没有修炼过武学的朱勇也听得清楚,难得鼓起勇气的朱勇吓得腿抖,颤抖的双手拿不稳铁链的钥匙,钥匙落在地上,发出略显沉闷的声音。

    朱故才却是从容不迫,看着来人眉头微皱:“是你?”这少年他认得,一年前和朱央央走得很近,他查过这个少年,却只查到这少年是从朱焕的奴隶场要来的,其他的居然完全查不到,是一个变数,出于对朱央央安全的考虑,当年朱故才没有纵着朱央央的性子,将这少年赶走了,没有想到,这少年还是和朱央央扯上了关系。

    许山河面色凝重,事情远出乎他的意料,还以为这朱故才是朱央央所说的怕死投敌之人,却不曾想当年的事背后还有这么一段往事,一时之间他居然有一种想要将真相告知朱央央的冲动,只是知道了真相就一定是对朱央央好吗?暂时放下心中的挣扎,许山河向朱故才行了一礼:“晚辈见过城主。”

    若是在两年前,按照许山河的性子,即便知道了朱故才投降背后的深意,许山河也断然不会对朱故才有半点尊敬,但是经过了这两年,许山河的性子已经变了许多,现在再看朱故才的行为,居然不觉得这样的做法有半点不妥,朱故才已经争取到了那时起弦城最好的结果,所以许山河才会对朱故才行这个晚辈礼。

    朱勇也认得这少年,是大小姐的人,顿时以为自己的事情被大小姐知道了,心中一阵慌乱,立刻就想要尽快带着朱故才离开,只是这少年好像会武,他没有胜算,一时间,心头满是绝望。

    朱故才却不急,他本也不打算逃跑,便开口问道:“你和央央是什么关系?”

    许山河微愣,不曾料到朱故才到了这般田地还在关心朱央央,心头有一种奇怪的情绪掠过,好像是……羡慕。

    大抵是看出了许山河的疑惑,朱故才说道:“人要活着总要有些在意的东西,若是失去了在意的东西,活着就不剩下多少意义了;十几年前我在意的只有我的兄长,他临走之前嘱托照顾好央央,所以我苟活了十七年,现在我在意的只有央央了,她已经长大,我可以放心了。”这些话哪里是说给许山河听的?明明就是在说给身旁的朱勇听的。

    许山河却是真的在思考朱故才说的话,沉思片刻后开口问道:“城主说您现在在意的只有朱小姐,那么您不担心她以后再遇到什么危险吗?”

    朱故才却是笑:“这些年央央的小动作我一清二楚,当然明白她已经有了自保之力,不然我怎会入局?少年,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许山河回答道:“城主不必担心,我和朱小姐只是合作关系,今日她的计划完成之后我就会离去,不会对她不利。”说完顿了顿,“城主若是不愿让朱小姐了解往事,许山河当守口如瓶。”

    朱故才终于看这少年顺眼一点了,眼见少年行了一礼就要离开,他突然感慨道:“小子,你和我是同一类人,希望你不要落得和我一样的结局。”

    许山河离开的脚步一顿,稍加思索便明白朱故才的意思。什么心怀苍生,管他深明大义,那是刀老的境界,许山河现在完全没有那样的思想觉悟,这几年的生活让他改变了很多,他也逐渐明白朱故才口中所说的哪一类人:心里只装着寥寥几个人,只要这几个人没事,他就可以与世无争,甚至被别人欺负到头上来也无所谓,但是只要那些他在乎的人出事了,许山河……会疯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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