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计划之外
回忆完往事,朱故才看着面前的朱央央,原本是应该叫侄女的,但是他不希望朱央央背着那一段往事成长,一直将朱央央唤为女儿。
恨吗?恨吧。
朱故才也会失落,毕竟这世间除了兄长的托付已经没有什么让他在意,难免会想起当初,朱今宋将发簪插入自己的胸口时,是否考虑过朱故才会面临什么样的局面?朱故才也曾试着为兄长辩解,当时朱今宋绝望不堪,来不及顾虑那么多,只是一心求死;但是若朱今宋是那般感性之人,又岂能坐稳护卫队大队长的职位?朱故才这些年常常想起这件事,总命令自己不往那方面想,可是事实如此啊,在朱今宋的心里,朱故才的地位不高吧?而在朱故才心中,朱今宋却是唯一的亲人,明明兄弟二人一样理性,败的还是朱故才。
将朱今宋与妻子的来往书信翻完,朱央央心中情绪起伏不定,她自小不见父母,由朱故才抚养长大,却在朱管家那里知道了朱故才是她的杀父仇人,从此便恨着朱故才,虽然和父母没什么感情,但是若是没有朱故才,她也是可以有一个美满家庭的,这般想着,朱央央更加恨朱故才了。
朱故才却只是看着面前的姑娘,没有丝毫解释,即便解释了也不会被相信,当初便没有人相信他,如何能奢望十几年后有人信任他呢?即便沉默的代价是被亲手养了十几年的孩子恨着。
那就恨着吧!恨可以带给朱央央力量,催着朱央央成长,在这世道,爱救不了人,恨却可以。
朱央央沉默看着发簪,听了朱故才的解释才知道这上面暗沉到近乎黑色的血迹是她的父母留下的,但是内心此时却是毫无波澜,她的父母只是生了她,却对她没有养育之恩,要说有多深沉的感情是不可能的,至于她那推翻朱故才的计划,只不过是听了朱管家对往事的陈述之后,对朱故才投降的不齿。想来也是,这般年纪的人儿,不管是男儿还是女孩,都没有谁甘愿居于人下,偏偏朱故才这十几年就是如此对元家俯首听命。
良久,朱央央收起了发簪,不发一言就往书房外面走。
身后的朱故才只是看着,要说十几年前对他最重要的人是兄长朱今宋,那么现在这个人就变成朱央央了,人要活着是需要念想的,这些年朱央央就是他的念想。
出了书房,朱央央就看到了朱管家垂首而立,那便意味着外面的事都解决了,那么朱故才的心腹还有一些元家人放在起弦城的暗桩都被拔出来了。朱管家在十几年前是朱今宋的手下,对这位大小姐非常忠心,也得到了朱央央的青睐,这么些年一直都是他在辅助朱央央谋划。也是,那些十几年前朱今宋的手下没有一个是看朱故才顺眼的。
正要回到自己的住处,想了一下,朱央央还是停下了脚步,对着朱管家吩咐道:“对他动作轻一些,不要用刑,他老了。”手指指着书房,朱管家立刻会意,虽然不解也还是恭敬地应下。
朱央央的心情很复杂,回到了自己的屋子,看着自己屋子的陈设发呆。大小姐的屋子是城主府里头最豪华最舒适的地方,一切都是按着朱央央自己的喜好来安排的,还有许多屋子中的摆件,从来都不是朱央央去买或者是向朱故才讨来的,这些年朱故才对朱央央的喜好一直都十分了解,每次有什么好玩的好看的东西,就会挑一些往这边送。
想到这里,朱央央突然觉得心头好难受,虽然为人儿女的角度,她是应该恨朱故才的,但是人是感情生物,这些年养出了感情,恨之深,便是爱之切;再从一个起弦城的人的角度来看,投降的朱故才固然为人不齿,城主之位也是因为有元家人的支持,但是这些年朱故才并没有仗着权势做一些欺压民众之类的事,相反,相较于十几年前,起弦城要更繁荣得多。
“朱故才啊朱故才,我该拿你怎么办呢?”朱央央手指一下下地敲着桌面,双眼望着门口,等着某个人过来找她,在那之前,她还可以整理一下内心的情绪。
有人在敲门,接着就是朱管家的声音传过来:“小姐,朱故才已经被押入地牢,听候发落。”
朱央央愣了一下,心头好似空了一块儿,莫名其妙的情绪直从胸腔涌到脑海,几度张嘴想要说些什么,最后也只是低低的“嗯”了一声。
屋子里面伺候的丫鬟更加战战兢兢了,今天城主府里头气压低的可怕,大喘气一下都怕惊扰了主子,挨上一顿打骂,不过按照城主府里头的传言,今后对朱央央的称呼怕是要改一改了。
又坐了片刻,朱央央突然起身往外面走,走得太快,本应该随身伺候的丫鬟居然没有一个反应过来的。
揣着染血的发簪,朱央央径直往城主府的地牢走去,挥退了守门的护卫,往最里面走,毫不意外的看到四肢绑上了铁链的朱故才。
抬起头看着来人,朱故才居然还笑着:“来了?”这般语气,好似料到了朱央央一定会过来。
朱央央对朱故才曾经的“罪孽”突然就不感兴趣了,因为方才她发觉这一切都太顺利了,一个城主,即便是其他家族的傀儡,怎么可能会连一点自己的势力都没有,而跟随朱央央的一半是朱今宋的旧部,另一半是她自己培养的势力,这些人加起来不可能那么轻易就在一天之内清理完朱故才的势力,太奇怪了,所以朱央央说出口的不是质问的话语,而是:“为什么?”
为什么不反抗,为什么暗中帮她,为什么会不意外她现在的态度。
原本朱央央还有一个备用计划的,用在他们第一步失败之后的强硬手段,而且以防万一朱央央还找了外援,一个和她有着相似经历的人,要是最后失败了,朱央央便会低头与那人结盟,那人会出手帮她掌控起弦城,代价是以后那人的行动朱央央都要配合。
“哪有那么多为什么?这是叔叔能为你做的最后的事情了。”朱故才微笑着说,任他重伤之躯疼痛不已,眉头也不曾皱一下。
朱央央心头又是一痛,十几年父女相称,现在沦为叔侄之称,心里止不住的失落。走近一些,朱央央还想说些什么,但是朱故才先开口了。
片刻之后,朱央央神色凝重走出地牢,看到门口立着一个少年,少年侧脸有一道伤疤,眉眼间稚气褪去,还有少许杀气盛在眼中,衣衫染了些血,但不影响少年此时沐浴在阳光中的形象:“诶,我答应你的事,做完喽。”
朱央央却只是冷冷一笑:“可能还没有完,来人,传朱管家到正堂。”
地牢外面看门的侍从互相看了看,此地没有其他人,能被驱使的也就只有他们了。朱央央脚步带风,直接往正堂走去,她的疑问得到了答案,当她的计划出乎意外的顺利时,有两种情况,一种是别人在帮她,还有一种情况是她的计划在别人的预料中,而别人已经对她的计划有了应对之策,那么现在城主府的安宁就变成了暴风雨之前的宁静,一想到这里,朱央央心中紧张,开始考虑备用计划是否要执行了。
许山河早已对朱央央冷漠的话语和表情免疫了,只是看那丫头的表情和步伐,好像是有什么要紧的事,他想了想,要不还是不去了吧,万一是一些他不能知道的呢?左思右想,少年还是跟了上去,完成了约定他是一定要离开的,但是离开之前打一声招呼还是必要的。
朱央央还在思考,可以确定的是会帮她的只有许山河那个与她约好的人,其他的人她实在是想不到,所以是她的计划在别人的计划中喽。方才就在地牢中,朱央央终于可以确定一件事,就是这几年来她的计划一直都被朱故才的人监视着,并且朱故才对她的计划一清二楚,甚至朱故才还知道一些她不知道的事。
到了正堂,朱管家神色疑惑地看着大小姐,被问到阮管家的下落时后知后觉:“回大小姐,计划成功之后就一直没有看到阮管家。”说着说着才反应过来的朱管家连忙跪下请罪道,“属下有罪。”
朱央央不耐烦地摆手:“罪不罪且不论,传令,现在封锁城门,在城内大肆搜捕阮管家,生死不论。”
朱管家得了命令,退了下去。
正堂上,朱央央还有些烦躁,几个深呼吸过后,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现在除了等搜捕的消息,她还需要一些备用的计划来应对意外情况,回想起方才朱故才的提醒:“小心阮管家,起弦城里还有一些元家留下来的我不知道的暗桩。”朱央央明白,在她将起弦城掌握到手中的过程中,朱故才可能是最简单的一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