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叶家往事
故事的开头总是浪漫，叶玄凛和叶菱的母亲自幼相识，青梅竹马，叶母自幼便不喜欢习武，叶玄凛则恰恰相反，一日总有大半光景花在修行上；那时候叶玄凛对自己的妻子许下了承诺，要护她一生一世，两个孩子都把这个誓言当了真，一个修行刻苦，另一个却是真的没有修行武道，都做着自己喜欢的事，那一段少年时光无疑是极为欢乐的。
然而叶母的家人曾经劝过叶母，虽为女子，有些功夫在身总不是坏事；只是从小两人就一直待在一起，怎会知道长大后多的是他们不得不分开的时候，叶玄凛那时就对着叶母的家人大声又极认真地说：“伯父伯母不必担心，以后我会保护她的。”你且听听，这般承诺任谁听来都是极为浪漫的。
后来叶玄凛就和叶母成了婚，两人感情如旧，起初叶玄凛也做到了他的承诺，一直护着叶母，但是后来维克托城遭到了狼人族的入侵，叶家虽然远在广贤城，但叶玄凛还是选择了派军支援，只是那时叶家适合带兵的唯有他一人，遂承载众望带领军队支援维克托城。
那是夫妻二人第一次分别半年之久，叶玄凛打赢了仗，面对妻子时却满是愧疚，所幸那半年里叶母并没有出什么事。
再往后，叶玄凛就致力于培养叶家的其他领兵之才，偏偏这样的做法引得那时金家的当家人注意，广贤城毕竟是金家的地盘，叶玄凛不好硬刚，正在思虑如何处理此事之际，此前与叶家有宿怨的元都元家又打了过来。
毕竟是冲着叶家来的，而且那段时间叶玄凛培养了许多将才，金家的当家人就是以这样的理由让叶家作为守城的先锋。然而只有叶玄凛自己知道，他那会儿培养的将才都还没有到独当一面的程度，所以站上前线带兵的还是他。那一仗叶玄凛打得很累，叶家那几年一直在走下坡路，叶家当家那一辈唯有一个自小刻苦的叶玄凛撑着，其他人磨练到现在还只是半吊子水平。
那一仗的结局对叶家很不好，城门几度险些失守时，叶玄凛都曾派人到金家请求支援，但金家人嘴上答应着，动作却是极为缓慢，往往金家的护卫队成员刚到城门，元家的进攻已经退了回去，几次下来金家人对此事更不上心，任由叶家撑着，直到那次城门真的破了……城门破了的消息传到金家后，当家人先是把叶玄凛痛骂了一顿，接着动作前所未有的迅速，几乎是立刻就整顿护卫队前往守城，后人评价那一场仗都是说的金家力挽狂澜，而叶家守城时不尽心力。
想来也能理解，历史总是由胜利者书写，叶家在金家和元家谈判的时候完全处于一个任人宰割的地步，最后谈判的结果就是把叶家赶出广贤城。叶玄凛明白到时候真的出了城就是元家的军队攻击他们的时候，原本十分无力的他却等到了萧岳带来的军队。
那是一次奇怪的家族搬迁，萧岳在维克托城给叶家留下了位置，也很欢迎叶家加入到维克托城的势力，所以亲自带兵，帮叶家拦下了元家的追击军队。至于叶玄凛，别人千里迢迢来帮他，他总不能头也不回就走，便带着叶家的一部分人马一起抵挡元家追兵。这是叶玄凛第二次与妻子分别，也是他们最后一次分别。
击退了元家的追兵之后，叶玄凛赶着要去追走在前面的叶家人，也曾担心过遇到贼人怎么办，但叶玄凛又觉得自己培养了那么多同辈人和后辈人，还留了一部分护卫队给他们，自保总没有问题吧。但是在九龙山地界却遭遇了马贼，居然真的没有保住叶家人，没有上过战场，平时也没有真刀真枪和别人干过的人，见到劫财的马贼便怯了，叶家的财产被抢了大半，连带着叶玄凛的妻子也被抢上了山。
叶玄凛疯了一样，带着护卫队的人一马当先杀上了九龙山，最后发现自己的妻子不愿受辱自尽而亡。那天九龙山脉的一个角落燃起了大火，偏偏这山脉是曾经龙族的领地，这场大火引来了九龙山山巅的一道巨雷，叶玄凛虽然修行武道和通灵术，却还是没有扛住那道巨雷，被劈倒在山下。醒来时两岁的叶菱就躺在他的身边，起来后往外走就看到低着头、很惭愧的叶家人。叶玄凛第一次觉得精疲力竭，他扔下了叶家当家人的位置，在那之后常常借酒消愁。
那件事之后，叶家迁到了维克托城，大概是受到了刺激，叶家几乎全部的男儿郎都加入了维克托城的护卫队，往后几年叶家开始往上走，若是现在的叶家遇到那群马贼，灭了他们都没问题，更不用说自保。可是没如果，可惜没如果，可怜没如果，叶玄凛还是会借酒消愁，迟到的强大，救不回他的妻子。
叶菱的目光还是落在地上湿土上：“所以，父亲是想要我好好修行，在父亲不在的时候守着叶家是吗？”
“不不不，”叶玄凛仰头看天，解释道，“孩子，我希望你可以明白，我给你讲过去的事，是希望你可以理解你的父亲现在为什么是这副模样，也希望你可以理解父亲为什么让你修行武道；我从来没有要求你的母亲帮我守着叶家，因为我会和她一起，你也一样，父亲不会要求你守着叶家，你可以有自己的生活，父亲让你修行武道只是希望你在危难时可以有自保的能力。”
叶菱懵懵懂懂，这些话曾经父亲从来没有和她提起过，这第一次听还真的是有些难以消化。
“所以啊孩子，这世上重要的东西没有多少，一些你喜欢的事，几个你喜欢的人，一个你喜欢的地方，这辈子就那么过去了，那些你不喜欢的东西，不必太过在意。如果你不喜欢武道，那么你觉得自己可以自保了就够了，不用强迫自己；如果你喜欢武道，那就坚持下去，父亲希望你的修行是以自己的兴趣为起点，只要你自己喜欢，那这世界上就没有人可以在武道上把你打败。”叶玄凛伸手摸摸孩子的头发，手感有些像绸缎，“菱儿，你喜欢武道吗？”
“喜欢武道吗？”叶菱这般问自己，很多日子里她只有在修行的时候才觉得有意思，做其他的事都会觉得无聊，再加上没什么人陪她玩，修行武道是一种打发时间的好方法，在掌控自己的身体的同时，感受着时间的流逝还有身体的变化，在修行中不断了解自己，“我……应该喜欢吧。”
“如是喜欢，那就修行呗。不过父亲想要纠正你两点。”叶玄凛偏头看少女，正好和女儿对视，“第一，人不是那么容易就被打败的，真正的失败是你被打倒在地之后失去了站起来的勇气，所以只要你还没有失去站起来的勇气，那么你就还没有被打败；第二，孩子，你不是为了我而修行的。”
少女的双眼透出疑惑的眼神，看着父亲，很不理解，长久以来，虽然她从修行武道中可以得到快乐，但是那样的快乐却远不如看到父亲骄傲的笑容时得到的快乐，现在有人否定了她的快乐，这个人还是她的父亲，她有些矛盾了。
“你小的时候当然不懂得是为了什么而修行，现在你也算长大了，也应该明白了。你的修行应该是为了你自己，你可以去和别人比试，在比试中成长，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去赢得荣耀，但你的荣耀将冠上你的名号，和我没有任何关系。我为你而骄傲，却不是因为你的成就，而是因为你还活着，孩子，活着是一件很难的事，只有你有一些喜欢的事，牵挂的人，眷恋的地方，你才会有活下去的动力。”叶玄凛心里一直有一个想法，但是那时候叶菱还小，他不忍心让孩子从小就失去双亲，所以才藏在维克托城多年来悄无声息，现在孩子长大了，他的想法终于可以付诸实践了，原本的计划就是在亡妻坟前喝完酒便上路，却不曾想他的姑娘找了过来。
可是孩子好像还不够成熟，她今天因为输了比武又输了其他东西，很难过，但在叶玄凛看来这样的难过是大可不必的，于是他很担心以后这孩子会因为太过执拗而过得不开心，他有好多道理想要讲给她听，又担心孩子觉得他啰嗦，担心孩子没能完全记住，担心孩子某一天找不到他了会害怕……
“我面向星辰，祈求亡灵保佑，日后若是我叶玄凛身死他处，恳请亡灵眷顾吾女叶菱，佑她平安长大……”叶玄凛看向天空，这一生他只有两次祈祷有神的存在，一次是在大火中，祈祷神灵复活他的妻子，一次是在星夜之下，祈祷神灵在他离开之后保佑他的孩子长大。
“父亲，你在想什么……”叶菱注意到叶玄凛一直盯着星空发呆，良久没有说话，故有此问。
“我在想，菱儿长大之后，是何等风采，想必是让整个维克托城的少年郎都为之疯狂吧？”叶玄凛嘴角扬起，转过头看着自己家闺女，心中暗想，“多好的闺女啊，以后不知道要便宜哪家的小鬼头。”
叶菱红了脸，一阵夜风吹过，有些凉，她便往父亲怀里躲了躲。好像她从很小开始就没有躺在父亲怀里的经历了，今天……放肆一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