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奇怪的胜利
许山河有些恼怒,比武时走神是对对手的不尊重,他虽然还是少年,但是跟着老刀,这一类道理总不至于还不了解。
金腾猛地向前跨出一步,一瞬间,居然有几分灵感闪过心间,他顺心而为,频繁出招,双掌打出的掌影刚开始时还很稀松,愈是往后,愈是紧密,最后竟是层层叠叠,犹如密林中的树影,绕过一掌,后面还有一掌紧紧相随。
许山河心知自己骨头还未长成,没有足够的气力与金腾硬碰硬,再加上金腾来势汹汹,许山河当机立断,一边向后退一边以手肘对抗金腾的掌影,一时之间没有合适的应对之法,加之金腾的攻击愈发紧密,没能找到合适的机会反击,许山河眼神暗淡,颇为苦恼。
金腾一边出掌一边思量,几年前家破人亡的画面浮现在眼前,情绪到底还是被感染了,下掌时多了几分寂寥的气息,险些动摇了许山河的心境。不曾料到的是,寂寥的气息反向侵蚀了金腾,他突然变招,手下掌印重叠,在许山河的两侧打出双掌,许山河向两边看去,竟是分不清一掌变成了无数掌,还是无数掌叠在了一块。
金腾这边正回神下手太重,正欲收招,却见许山河完全没有躲避或是对抗的意图,只见他马步微蹲,抱元守一,双臂齐挥,挡下了少数掌印之后,双拳从中路直出,直逼金腾胸口要害,让金腾不得不回掌于身前,两掌齐推挡下了少年的双拳。
气浪从两人拳掌相交之处激发,将两人的身影荡开了丈许。
金腾目光闪烁,眼中闪过几分明悟,方才许山河以攻代守的思路让他有些惊讶,思及自家曾经倾尽心力却无所成的快掌,金腾突然明白他的快掌少了什么——正是快到极致之后,不求防守只求突破的倔强!悟透这一点之后,金腾又是苦笑,自己曾经多么倔强,却在最后还是没有参透这一点,如果那时候就领悟这一点,那他金家……算了,没有如果。
许山河再次摆好了起手式,这一次他决定掌握先机,一套成熟的精武拳打出,直把金腾从破破烂烂的往事里面打出来。
金腾脑海中闪过他的父亲教他太和掌时的画面,那时候他还没有倔强的要求去练习快掌,只是一个刚刚接触武学的少年,像所有初学的武者一般,好奇又迷茫。“第一招,曲折。”那位逝去多年的老人声音突然从脑海中响起,金腾按照儿时听到口令时一般做动作,曲起的手肘挡住了许山河的拳头。
“第二招,环绕。”金腾手肘打开,震得许山河的拳头后退些许,接着手指合并,手掌却如同游蛇,攀上了许山河的手腕,在察觉到许山河的下一步攻击时,金腾的手腕处往外一震,再次震开了许山河的拳头。“游蛇”再次前进,很快绕开了许山河的拳头,向着许山河的胸口处虚按,掌还没有落下,许山河就已经收回了拳头挡在胸口,但是金腾的手掌根本没有打到许山河胸口上,虚晃一招后就收了回去。
许山河皱眉,只觉得这一招像极了刚才自己破解金腾快掌时的那招,不同的只是他的确想要送拳到金腾身上,但是直到金腾手掌之时,许山河才醒悟,这一招金腾只是为了破解自己精武拳的攻势。
“第三招,顺势。”金腾屈身,双掌顺着许山河回拳的拳路,径直攻向许山河两肋。许山河化拳为掌,双掌下劈,想把避开金腾的攻击,却见金腾两掌的走势再次变化,绕开了许山河的下劈,跟着许山河后退的步伐前跟,双手往上抓住了许山河的肩膀,将许山河整个人往后一甩,许山河身形难以控制,被甩到了空中,原本被抓到肩膀时就想到抖动双肩,躲开金腾的钳制,可惜反应慢了一些,抖动肩膀时人已在空中。
“第四招,强袭。”许山河刚刚落地,金腾早已转身,往前大踏一步,身体下沉,肩膀便撞向许山河的胸口。
许山河右脚后撤一步,确保自己可以站稳,接着将手肘砸下,落在金腾的肩膀上,下意识就要出拳,没成想拳头撞上了金腾腰侧送出的拳头,两人皆是一震,身形向后退开。
金腾原以为两招破开了许山河精武拳的攻势,那么接下来他就占了优势,不曾想眼前这个少年反应能力太强,进攻节奏被打乱依然可以做出高效的应对,念及此,他不由得再次感慨英雄少年;只是自己手中的传家绝学,已经破落到这般地步了吗?
“第九招,如刚。”金腾还要上前,右手化掌,突袭许山河肋部,脚下步法腾挪,只待许山河作出反应,他就可以根据许山河的应对,选择这一招的三招变式的其中一种,他强于许山河的,也只有战斗的经验了。
许山河眉头一皱,右脚点地不动,身子绕着右脚转了起来,先是避开了金腾的掌,接着腰间突然发力,跟着右腿发力,整个人腾空而起,在空中旋身一周后,左腿笔直扫向金腾的头。
金腾眼中闪过一丝赞许,片刻后又变得凝重,思索应对之法的时间不多,他的犹豫让他在关键时刻只来得及下意识作出反应,就是让头后仰,整个身体后撤,避开这一腿,待到许山河落地,金腾也才稳住身形,意识到自己的攻势被强行打断,思量如何组织下一次进攻时,却见许山河再次把握主动权,大胆上前两步,跳跃到空中后一拳落下,锐利难当的气势挤压着金腾的战意。
金腾难以相信一个少年可以爆发出这般强悍的气势,更让他感到难受的是汹涌而来的往事,几年前他还是一个青年,一个和他差不多年纪的青年在进攻广贤城的时候,就是用这般锐利的气势破开了他的防御,将他打败,而后金家兵败如山倒,那锐利的气势打碎了金腾的骄傲和自信,成为了他的梦魇,那个青年的名字他现在还记得——夏夜阑。如今退后也不成,向前也没有把握敌过许山河的气势,傻傻站在原地,架起双臂来挡这一拳,心下慨叹:原来这就是精武拳的气势啊。
身形止不住的后退,双臂抵挡精武拳的地方隐隐作痛,锐利的气势好像化为实体,划过了金腾的脸颊、脖颈,在渐渐模糊的感知里,好像真的有许多细小的利刃划开了他的皮肤,细小的伤痕遍布脸颊和脖颈,甚至胸口的衣裳也被划开了少许,多年前失败的感觉再次将他包围,他的精神先扛不住了,身形跟着踉踉跄跄,终于在某一步,绊倒了自己。后脑磕向比武台的瞬间,金腾不再是金腾,他败了,再次成为了奴隶场战力最强的零。
大概许山河自己也没有想到吧,方才打出的那一拳是精武拳的最后一招,以许山河的体力,打完这一拳他就没有力气维持接下来的进攻和防守了,可是金腾倒下了,倒在了他的最后一招下。
实际上零的脸颊和脖颈没有划伤,那只是他面对拳势,而自身没有战意来抵挡拳势导致的幻觉。睁开眼看天,太阳有些刺眼,零这时后知后觉,比武开始时他爆发出来的战意,是金腾在几年前,金家还掌握着广贤城时藏在这具身躯里的,而这几年,零从来没有过战意,面对看奴人时他心里只有仇恨和怒火,战意像是远去的故人,今天,也许是金腾的短暂回归,借这具身躯向这位故人告别吧。
没有以往斗奴时结尾的血腥,其他看客未免失落,看到曾经从无败绩的零倒地,而许山河没有趁此良机上前将零杀死,总让人觉得少了什么,但是台上许山河低头道了句“承让”,转头向台下走去,看到台下的铁门才回味,他原来身处于奴隶场啊。那么多人,也就只有零自己知道,失败的不是奴隶零,而是早就该死去的金腾,不过也好,那么多人觉得金腾轰轰烈烈死在了金家落败的那个夜晚,如同故去的王;事实上金腾一直活在这具身躯里,只是今天,最后属于金腾的热血被点燃、耗尽,金腾终于死了,带着故去的王的不甘和心酸,被少年的一拳打碎,接受了不堪的现实。
特殊看台上,少女饶有兴致盯着正走向台下的许山河,突然出声询问身侧的朱焕:“表哥,那奴隶可以给我吗?”
朱焕眯起眼,心下多少思量:现下最强的零被打败了,也就意味着许山河现在是奴隶场最强的奴隶了,看现在零那副失魂落魄的模样,真的去参加斗奴赛不知道会不会死得很惨;前几次的斗奴赛都是靠零拿到的前几名,那要是让许山河去,是不是有可能拿到更高的名次?然而多少思量扫过都没有用,现在奴隶场开下去都是仰仗着朱故才,现在不哄好朱央央,得罪了朱故才怎么办?更何况他对朱央央,本就是有几分情分在的。
“带走吧,哥哥我的奴隶场不差这一个奴隶。”说的好生大气,真的要在这奴隶场再翻出许山河这般好皮相的少年只怕难上加难,而朱央央看上的,不过是这少年的皮相罢了,和这场比武的输赢根本没有关系。
得了朱焕的准许,朱央央抬脚便走,后面的斗奴也不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