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金腾
许山河鲜少被很多人一同盯着看,之前老刀还在的时候,知道他不喜欢热闹的场景,很多场合都没有带着他,现在在这个奴隶场,一下子就被很多人盯着看,顿时感到浑身不自在。
其实看着许山河的是少数,来奴隶场多次的人都知道,今天的斗奴看头在零身上,这群来这里看斗奴的人很奇怪,他们会为了零生撕其他奴隶而尖叫,好像看到什么不得了的事情,但是其中有些人把奴隶打得奄奄一息、皮开肉绽的时候却心如止水,只道是寻常……是了,他们鞭打奴隶的时候,奴隶没有反抗,让他们少了很多乐趣,而在斗奴中,零和其他奴隶的对打是拳拳到肉的,双方都是全力以赴,退后就意味着死亡,倒是和比武有点像了。
可是真的如此吗?
从奴隶这个身份出现以来,反抗就没有停下过,偶尔会有几次奴隶之间组织的大型反抗,可是没有人会喜欢他们的反抗,因为这意味着冲突,意味着流血,若是闹得厉害些,有可能就演变成了战争,在这样的冲突中,没有人可以幸免,所有人都被拖进泥塘,在战争中他们终于平等了;所以奴隶主们从来都不喜欢奴隶的反抗,流谁的血他们都会心疼……不要误会,只是因为奴隶作为他们的私有财产,奴隶的流血牺牲(如果奴隶的死亡可以被这般称赞)意味着亏本。所以斗奴就很好,把奴隶们被欺压产生的坏情绪释放到奴隶身上,防止奴隶反抗,还可以娱乐奴隶主们,一箭双雕!真不知道是哪个天才奴隶主想出的这个办法。
当然,那么久了,肯定也会有奴隶反抗成功的,然后他们把原先欺压他们的人作为奴隶对待周而复始,没有终点……
没有任何提醒,零突然发力,从比武台的这端向着那端飞速跑去,他不想去管为什么是个少年了,他要的是宣泄自己的情绪,尽情伸展自己的身体,调动自己的力量,去打击、粉碎,不管要粉碎什么,总之就是要把心里憋着的那股气暂时撒出来,哪怕这样做的代价是一个少年奴隶的生命!太久了,他好像忘记了一些东西……
许山河几乎是立刻就注意到了零的来势,要是让他理解奴隶的世界,然后按照奴隶的逻辑生存,对他可能还有点难度,毕竟费脑,但是比武不用啊,这是他热爱着的武道啊。只见许山河凝神看着零的身影,在零的拳头挥过来的瞬间偏头,一只手顺着零的力道攀上了零的手腕,使一股巧劲往内转了一些,露出了零腰部的弱点,按照以往比武的习惯,许山河没有下死手,只是旋身用膝盖顶着零的盆骨,将零送了出去。
因为许山河这一招,零没有及时回过神,往地上倒的时候忘记护住面部,左脸蹭着比武台往前走了一段,待到零起身,已经渗了些血出来,他再一抹,左脸红了一片,再看许山河,不可思议的眼神却对上了许山河满是歉意的眼,心下又是一阵错愕。
许山河很内疚,虽然刚才他已经收敛了些,再加上他年纪不大,只要零双手护着,在顺势滚几圈,根本就不会有事,但是毕竟动了手,许山河仍然以为是他害得零受伤,这会儿道歉的话差点说出口,就被零紧随其后的拳头堵了回去,他连忙躲避,还没缓口气又见零抬腿就是一个下劈,他逮着机会不忍心放过,侧滚躲开之后凭感觉来了一记横扫,又把零扫到在地。
比武台四周的看台上,诸多观众鸦雀无声,这个奴隶场的“头牌”是零,这是他们之前的共识,现在有个违背共识的状况出现了,任谁都没有办法立刻反应过来。特殊看台中的朱央央倒是笑了起来,她从许山河上场就一直盯着许山河看了,这个年纪应该没有女孩会喜欢血腥的斗奴,这方面朱央央是个意外,但是与斗奴相比,许山河的长相显然比五大三粗的零更让她感兴趣。
零再一次起身,把他和许山河的距离离开了一些,他现在需要一点空间和时间冷静一下,冷静一下:眼前这个少年一定是学过武道的,不然以零的体格和力量,这个奴隶场没有人可以打败他,但是学过武道的少年为什么会出现在斗奴上?抛开这个问题,只是看这个少年的年纪,就有如此本领,必定是天赋异禀之人,他有多久没有和武道天才较量了?记不清了,记不清了。零收起了轻视还有暴虐的想法,用只有他们两人可以听到的声音说道:“广贤城,金腾。”
这是武者比试之间的礼仪,在较量之间报上名号,战败者将记住战胜者的名号,等待下一次较量时洗刷耻辱,而战胜者从不记住战败者的名号,他们只会记得更强者的名号,这是武者独有的骄傲!零,不,当他说出自己的故乡和名字,他真正的属于这片比武台,不是作为人人观赏的斗奴中的奴隶,而是一场正经的比武中的武者,多久了,他才再次找到这种感觉,无论胜负,金腾都会记得眼前这个少年,不是因为许山河的天赋多么让他震惊,只是因为这个少年让他贱为奴隶多年,再次记起作为一个武者的骄傲。
许山河原本还在不耻金腾的偷袭,但是见他现在才行礼,明白之间的比试不算做武者的比试,现下也更认真,按照老刀所授,行了一礼道:“平城,许山河。”
“好,好名字!”金腾突然大笑,“山河”这二字已有许久没有听到了,现在再次听到,虽只是一个少年的名字,却让这个为奴已久的人心里泛起一阵豪情,“那便,全力以赴!”再看向面前少年之时,眼中杀气全无,有的只是与武者切磋之时的严肃认真。
“好。”许山河也极为认真地应了一声,摆出了老刀所传授的“精武拳”的起手式,这意味着他将金腾看成了武者,也意味着他要全力以赴了。
“少年英雄果然了不得,竟然是刀老的弟子。”金腾见到这起手式,恍惚间思绪飘飞,想起故人又是轻叹,旋即回神,摆出了自家绝学“太和掌”的起手式,完成这一动作之时,内心又是一阵感慨:“多久了?”像是与多年未见的老友重逢,金腾眼中除了坚毅,还有对过往的沉重回忆……
许山河师从老刀,见识自然不会短小,几年前曾听老刀提起过,这太和掌是金家的绝学,这金家是森里克东部的广贤城前任城主,广贤城和卡尔维亚的卫城离得不远,也算一座重城,但是几年前有一方势力迅速崛起,将金家打败后占据了广贤城,成为“地方一霸”,至于战败者金家后人,流落于世间,无人过问……不曾想,在这小小奴隶场,可以见到这曾经天下闻名的武学。
金腾一是仗着年纪大,对手又是小小少年;二是因为想起曾经的辉煌以及当下的落魄屈辱,一时间失神,没有率先动手,但是许山河拳头打来之时,却是反应极快,一点都不像刚才被许山河放到两次的人。“拳头慢了。”金腾说道。
许山河不为所动,回身又是双拳齐出,一往无前的气势,倒是和那些个战士有几分相似了。
金腾见他没有听从自己的劝说,眉头微挑,似是惋惜,又似赞赏,双掌顺着许山河的双拳,手腕翻动,很快就缠上了少年的手腕。这一招并不是太和掌,太和掌讲究一个“全”字,无论是进攻还是防守,都面面俱到,金腾曾经意气风发,不满足于这样的“全”,他也曾经是少年啊,他也想要用摧枯拉朽的气势打败敌人,但是这就意味着他没有体会到家传的精妙之处,“全”之要义被他舍弃,转而追求一个“快”字,太和掌没能学成,倒是险些创出一式“快掌”。
也许这就是金家在他手里衰落并且遭到后起之秀淘汰的原因吧,在他之前,多少任家主恪守“全”之一字的教诲,无论是处事还是传承,均让人摸不到错处,到他手里,却因为一个“快”字破了功,染上了浮躁,掌也没有练成,家也没有守住——原来以前家中长辈们看着他时眼中的欲说还休,还有多次劝阻,是另有深意啊。
许山河看出了金腾的瞬间走神,手腕一抖,立刻摆脱了金腾的禁锢,快速退开几步,皱眉道:“你走神了。”
金腾回神,眼底尽是落寞,苦笑两声,最终还是没说什么,再次摆开了起手式,却和太和掌有所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