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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奴隶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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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颠簸了半日,这个带着味道的车队终于到了奴隶场,许山河原本是由内而外的疼,现在拜底下那几个奴隶所赐,变成了由内而外再到内的疼,对于一个十二岁的少年,无论是谁都会可怜他的吧?

    可是现在没有人会心疼他了,他从一个平民、刀老的小弟子,摇身一变变成了奴隶。奴隶的死活,只会在死去的瞬间,得到他们主人的一句感慨:唉。又少了一个劳动力。是了,对于奴隶,他们的主人是可以随意打骂,甚至可以随意践踏他们的尊严,这与奴隶的年纪大小是没有关系的。

    许山河身体朝向天空,余光看到了一个巨大的、泛着土黄色的圆,动动脑筋就明白他们进入了一个圆柱形露天建筑,他还想看看有没有什么比较醒目的标志,让他确定一下他的方位,却突然感觉到身体倾斜,一侧出现了一条黄色的线,线的下面是黑暗。他想起了东华祭坛的暗室,还有那盏孤灯……

    头侧的碰撞让他从回忆中回到现实,方才没有注意,回过头打量才发现是因为自己在囚车上,他们正在进入一个通道,要去一个地下室,通道口应该是刚好让囚车进入的,但是许山河不在囚车里,进入通道的时候头侧和通道口的上沿短暂又亲密地接触了一下。手被绑着,不然许山河想要摸摸疼痛的地方,看看有没有受伤。

    奴隶场的工作人员一声不吭的给许山河松了绑,在他们眼里,就算这个小孩反抗也不会有什么好果子吃,这里那么多个护卫呢,在奴隶场待久了,他们习惯性的把奴隶当成了一种娱乐玩具,玩具会反抗吗?他们把许山河扔到一个房间里面,然后回头去处理几辆囚车。

    许山河还是难受,那几个奴隶踹他算是小事,余老的毒是真的要命,即使经过了山海的解毒,还是让他疼痛难忍,算算时间,这毒还要一天才会停止发作。现在许山河站都站不起来,正好他被扔到了角落里,他就挣扎着爬起来,靠着墙坐着。

    囚车的门在上面,地下室的空间很大,工作人员把囚车的门打开,然后用鞭子抽击铁笼,皮肉和生铁一起挨打,最上面的奴隶慢吞吞的起身,踩着同伴的身体攀上了铁笼的边缘,然后一跃而下。奴隶的脚上戴着镣铐,手却只有绳子绑着,相比于他们,许山河这种只绑了手的,算是被轻视了,也算难得,这好歹证明了许山河的特殊,毕竟他成为了奴隶这个群体中少数让主人花时间来轻视他们的奴隶。

    有几个奴隶晕了过去,用鞭子抽铁笼也没有把他们震醒,反倒是靠近铁笼的几个奴隶感受到了出鞭者的怒气。直到其他奴隶都出了铁笼,剩下几个昏迷不醒的奴隶横七竖八地躺在铁笼里面。这个时候许山河就见识了作为刀老小弟子本没有机会见识的工具,他早该想到的,怎么可能是让别人来把奴隶拎出铁笼呢?多脏啊。奴隶场有一种工具,像极了大铁铲,只不过铲头大到可以让一个成年奴隶躺在上面,使用的时候将铲头对准了奴隶身体下方,将奴隶铲起来,接着用到另一种铁铲,铲头也是一样的大,但是多了几个铁扣,照着原先那个铁铲一扣一拉,两把铁铲的铲头就紧紧连在一起了。拉动铲把,将奴隶拖出铁笼,再将铁铲的其中一支使劲一推,两把铁铲就分开了。

    这种工具对操作者的细心程度要求很高,一不小心就会夹到奴隶的肉,换来铲头上奴隶的一阵尖叫。不过在奴隶场,谁会对奴隶的事细心啊,除非是在斗奴赛上,所以事实是,操作者一不小心就夹不到奴隶的肉。不过囚车他们用的很少,更多时候运送奴隶都是用绳子绑着拖在车后面,或者是让奴隶拖着车前进,因此,这种工具,更多时候是用在运送奴隶的尸体上的。感谢奴隶场的人,因为他们不常清洗这种工具,所以奴隶兄弟尸体的味道会留在上面,这可能是除了骨头之外,唯一可以证明他们的确存在过的东西了。

    铁铲里面的奴隶有几个被扔到了许山河旁边,许山河偏头,看到一个奴隶的手臂,刚才被两个铁铲夹到了,依托于工具的精密,这一夹夹出了很大一个口子,现在还在流血。许山河想要大喊:“来人啊,来个人救他,给他处理一下伤口,这样子流血很危险的。”但是他喊不出来,于是他又很佩服那个躺着一动不动的奴隶,受伤了流那么多血,居然连叫都不叫一声,对疼痛有这么强的忍耐力,许山河就没有办法做到这样子,他就算受了伤不吭声,也一定是皱着眉头使劲忍着疼痛,没有办法做到身旁这位这般云淡风轻。

    没一会儿,就有一个奴隶场的人走过来,看到他身边的奴隶一动不动,便拿起一根木棍,隔着老远去戳奴隶。仍然是没有反应,这让许山河更加佩服这个奴隶了,他早就感觉到奴隶场的人对他们很不尊重,旁边这位奴隶对奴隶场工作人员的不屑,正好与许山河的想法不谋而合。

    奇怪的是,身旁这位身上的气味和其他奴隶的气味不太一样,许山河说不清是哪里不一样,但是在半天之后他明白了奇怪的地方。还是那两把铁铲,把那个奴隶铲走了,许山河不明所以,但是很快就听到有刀切肉的声音传来,接着就看到四周许多奴隶疯了一般朝着一处地方跑去,他们挤在了一起,好像在抢什么东西。许山河没去,因为毒性还在,他只能虚弱的坐在那里,动弹不得。

    有一个奴隶在一堆人里面使劲后退,最后终于挤出了人群。许山河看得很清楚,那个奴隶拿着一截手臂,让许山河觉得有点熟悉,再看,发现那截手臂上有一个伤口,是原本躺在他身旁的那个奴隶手臂上的伤口。许山河突然明白了很多事情,比如不因受伤而大叫是因为他已经死了,而非强大的忍耐力;比如对奴隶场的人很不屑不是因为奴隶觉得尊严受到了侮辱,而是因为他死了……

    其他奴隶发现有人在独享手臂,那是好大一块肉呢,怎么可以让他一人享用!于是,有几个奴隶将拿着手臂的那位扑倒在地,去抢一两块肉塞到自己嘴里。

    许山河快要崩溃了,看着那群抢食的奴隶,呆呆地看着。他们好像忘记了,嘴里的肉属于他们的同类,他们有一个共同的名字,叫奴隶;他们好像早就习惯了,身边某个奴隶突然死去,然后变成自己嘴里的食物;他们好像早就有了心理准备,随时都可以跑去抢食同类的肉,也可以接受自己成为同类的食物……

    好饿啊,想吃东西了。许山河摸摸自己的肚子,这样想着,却对那堆人里面,偶尔因争抢而飞到空中的肉提不起兴致。脑海里冒出来逃离的想法,他不想要看着这样一幅场面,那个被吃的人,不久前还躺在他的身旁,虽然并不认识,但是如果你在路上与一个人擦肩而过,过不了多久他就被人吃了,哪怕不认识也做不到内心毫无波澜吧,最起码也会唏嘘几声,这样一想,那群奴隶居然热衷于抢食物,在许山河看来,他们简直和魔鬼没有区别。

    可是他又可以到哪里去呢?现在的他站都站不起来,又身处角落,背后就是墙壁。他们所在的地方是一个很小的房间,三面是墙,还有一面是铁网。铁网上开了一个口子,那些肉就是从那个口子送进来的。

    有一个比其他奴隶都更强壮一些的奴隶挤出了人群,手里还拿着生撕的几块肉,估计是吃的很满足,一边找地方坐一边看着手里的肉大笑。不经意间,角落里的许山河被注意到了,那个奴隶细看,确认这个穿着完整的粗布衫的小孩就是被绑在囚车上面的那个,当下就来了怒气,冲着许山河就过去了,走的时候还不忘往自己嘴里塞几块肉。

    许山河还在发愣,双脚不自觉地蹬地,这是想要逃离的人的下意识动作。突然就有拳头冲着他的脸来了,多年习武的经历让他下意识地闪躲,余老的毒却让他的反应慢了半拍,脸颊上结结实实挨了一拳,接着,毫无章法的拳头和腿脚就往许山河身上招呼。

    许山河尽力把自己缩成一团,防止自己被打出内伤,下意识地以为自己又做错了什么,但是这样的想法很快就被他压了下去,不知是不是刚才奴隶抢食的画面对他的刺激太大了,许山河觉得自己的世界在逐渐崩塌,新的世界观、属于奴隶的世界观在他的脑子里留下了少许印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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