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疾控中心6
今天的天气晴朗,朝阳刚刚跃出天际,便给整个大地罩上一层金色的面纱。
从物流园出来,我加紧脚步向出海口景区走去。
向北走出不到一个小时,我的肚子开始咕咕直叫。我已经一天一夜没有进食了,这在灾变后还是第一次。
我心里暗暗感慨,假如滨海城外的据点失守了,我们这些幸存者以后终日得过这种吃了上顿儿没下顿儿的日子。
来到景区门口时,那辆能源车不见了。地上的车轮印不明显,无法判断车的去向。
不过我确定将车开走的人,肯定不是秦大川和小角瓜。如果是他们,秦大川肯定会开车回去找我。
那辆车在我们找到它的时候,被我一撬棍砸碎了车窗。前天下车,秦大川也没有拔下钥匙,所以,车很可能是被路过的幸存者开走了。
没有了车,我只好沿白沙路徒步向回走。回去的路跟来时的路没啥区别,一个向西走,一个向东走,除此之外,没有变化。
我想找个代步的工具,可白沙路和路的两旁,光秃秃一片,连辆自行车或脚蹬三轮车也没有。
灾变前的这一带,曾遍地是观光用的自行车,两轮的、三轮的、四轮的。
游客可以乘坐人力三轮车游览白沙江沿岸的风景。不过价格可不便宜,一个小时要二百块钱。如果自己花钱租车,就比较划算。除去押金,一个小时五十块钱。车型有三轮车,四轮车,还有双人骑得加长自行车。我跟林梦每次来白沙江游玩,必然会骑那种双人自行车。
白沙路路基下方建筑里的东西,早已被人们搬空了。原先那几处出租自行车的摊点,现在成了空地,里面的车辆和搭建用的钢筋都空了。
在目前的环境下,自行车这种人力交通工具的价值远远高于烧油的汽车。我们所能收集到的汽油越来越少,用不了多久,我们就会不得不彻底告别汽车。
果园位于牛角峰半山腰,山路的坡度对于人力交通工具不太友好,所以灾变初期我们三个谁也没有想过去搜集几辆自行车。
现在,我饿着肚子,迈着沉重的脚步,终于体会到自行车的重要性。
我望着江面,看有没有去往渔岛的船只,好搭个顺风车。今天是老刘召开大会的日子,去渔岛的船不会少。老梁家、肖家都会派人去,他们有那种五六个人乘坐的小木船,船尾装着一台发动机。
这种小船是他们自己改装的,灾变前在江面上拉货用。不过,现在用的时候不多,毕竟汽油和柴油比较宝贵,只有去渔岛的时候才会开。
沿江从东向西,一路逆流而上,几十公里的水路,光凭人力摇橹不太现实。回去时就颇为省力,一路随波逐流,轻松到家。
沿白沙路走出两三公里后,江面上没有飘过一只小船。我看了看太阳,大概九十点钟的样子。
我抬起手遮住阳光,向东边的江面远望,除了奔腾的江水,连只水鸟也没有。
“中午就要开大会了,怎么不见人往西去?”
我小声嘀咕着。
肚子里的饥饿感越来越强,像是有一股火在燃烧,迫使我不得不想些事情来转移注意力。
秦大川哪去了?
疾控中心没有找到保温箱,血清样本该怎么办?
我是不是和林梦心有灵犀,昨晚她用意识告诉我,她还活着,而且就在滨海城里!
……
精神转移大法起了作用,不仅减轻了我腹中的饥饿感,还在我思考问题的同时,支撑我又向前走了几公里。
将到中午时分,江面上仍然没有过往的船只,我也没有遇到出来搜集补给的队伍,仿佛整个世界只剩下我一个人。
就在我饿得头晕眼花想要跳下江去捉几尾鱼的时候,我看到了希望。白沙路基下方的绿化带里有十几株沙果树,上面结了很多小青果。
滨海的沙果每年八月底成熟,熟透的沙果外观呈金黄色,口感清脆,酸甜多汁。如果是在稚青时吃,沙果的味道又酸又涩,还略微带些苦。
我大喜过望,跳下路基,钻进绿化带,饥不择食地将青色的小沙果往嘴里填。我一口气吃掉四五十个小沙果后,刚才那股火烧火燎的饥饿感终于消失了。
这些沙果树原先是城市绿化的景观用树,如今救了我的急。我躺在树下的阴凉里歇了十几分钟,养足精神后继续赶路。
补充体力之后,我们没有选择继续走西北方向的渔岛回果园,而是选择走城西的环城路,这样会少绕行三四公里。
如果是开车,我不会走这边,城西所有道路几乎全被汽车堵死了。徒步比较方便,不存在这个问题,只需要提防着那些零散的感染者。
接近傍晚时,我终于走到城西。从环城路下去,向西一公里就是半坡。过了半坡,一进牛头山,还有最后十五公里。
早上从物流园出来,到现在已经过去八九个小时,我几乎是筋疲力尽。幸亏这一年来我没少跟着秦大川在牛头山里奔波,腿脚早已锻炼出来,不然这百余里的路程,至少要走两天。
我从环城路上下来,来到去往半坡的路口前。
前方的空阔地上有一大片被人抛弃的汽车,穿过这些汽车,对面就是上山的小路。
这片空地我非常熟悉。
之前,我和秦大川常将城边零散的感染者引到这里练手。这处空地有两个便利条件,一是这里地势比城边高,视野很好,能及时发现远处车辆间的感染者。一是空地西边就是上山的小路,如果情况不妙,还能及时向山里逃。
我从身后抽出双股叉,贴着空地的边缘向西绕去。
刚走出几步,车群中间发出一连串的动静,有东西正向我靠近。
感染者!
我停下脚步不敢向前走,警惕地盯着车群。
几秒钟后,三四十米外走来一只感染者。这只感染者走得很慢,右脚好像有毛病,走起路来一瘸一拐。
看到这里我放心了,原来是一只身体退化严重的感染者。我举起双股叉向前走去,准备结束这只感染者痛苦的一生。
离着感染者还有十几米的时候,我的心被重重锤了一下,霎时间我站立不稳,向后踉跄着退了几步,手中的双股叉几乎掉在地上。
“林梦!”我脱口而出。
眼前这只感染者体型高挑,满头长发,瓜子脸,扁长的狐狸眼,正是我朝思暮想的林梦。只不过这时的林梦,身上的皮肤已经变成感染者常见的暗灰色,左肩膀的肩胛骨在外裸露着,微微发黑。
梦梦!
当我看清感染者的面孔时,眼泪瞬间涌了出来。
“不会的!”我发出歇斯底里地嘶吼。
林梦身上穿着纪念我们相识一周年的情侣装,上面沾满泥土,已经看不出原来的颜色。林梦右脚的脚掌被某种利器整齐地割去一半,剩下半截的脚掌骨泛着黑色,走路时一瘸一拐。
“原来你真的是在给我托梦!”
我轻轻地说道。
林梦一步一步向我靠近,赤红的双眼盯着我,充满了的渴望。
我知道她眼中的这种渴望很单纯,目的只有一个。
我望着林梦,不住后退。
“我不该把你一个人留在家里。”
“我不是故意的。”
“我想回去找你,但我真的进不了城。”
“我没有办法。”
“我没想到事态会发展成这样?”
“我没想到会失去你!”
“我爱你!”
我举起叉子,望着蹒跚而来的林梦,终于又放了下去。我侧身从林梦的身边越过,向上山的小路跑去。
林梦伸手向我够来,没有摸到,她的身子跟着朝前扑倒在地。
我咬着嘴唇向前猛跑,一转过弯来,我再也忍不住扑在路边的大树上痛哭起来。伴随着夺眶而出的泪水,我和林梦的点点滴滴浮现在眼前。
我们第一次见面时,她脸上干净的笑容,
我们第一次约会,她腼腆的模样,
第一次送她回家,她神情忐忑地邀请我上去坐坐,
我第一次送她礼物,她开心地原地转了几圈,
我们第一次接吻,她陶醉的神情,
我们第一次亲热,她害羞的眼神
……
我的脑海中忽然闪过一道光,我猛地站起身,向回跑去。
再次来到坡下的空地前,林梦正在车群里呆呆地站着,看到我后,她又朝我走过来。
我站上一辆汽车向四周望去,没有其它的感染者。
我跳下车,朝林梦紧走几步。就在我和林梦错身的瞬间,我伸出双股叉用力一推林梦的左小腿。
林梦仰面跌倒在地上。
我上前用双股叉卡住林梦的脖子,使劲插在地上。
林梦被双股叉卡住脖子,脑袋不能动弹,身子也起不来。她瞪着两只赤红的眸子,表情木然,双手不停地够我。
我不忍心再看,蹲下身,撕掉林梦的上衣。
林梦的上衣风化严重,我稍一用力,衣服便一片片地脱落了。林梦曾经圆润丰满的胸部,像是两只走了气的气球耷拉着。
林梦大一时曾做过阑尾手术,小腹右侧有一道两公分长的伤疤。伤疤做过美容处理,不细看瞧不出来,但是用手去摸,还是能感觉到。
我仔细观察林梦的腹部,小腹上的肌肉皱皱巴巴,变得和泥塑的墙皮一个模样,根本看不出有没有疤痕。
我又伸手在她的肚皮上来回地摸。
林梦原先光滑细腻的小腹,如今变得粗糙不平,甚至有些剌(la)手。我摸了几下,也分不清到底有没有伤疤。
一时间,我没了主意,呆呆地坐在地上。
几分钟后,我站起身,看着地上的林梦。这一刻我想通了,不论地上的女孩是不是林梦,我都应该给她一个解脱。
我抬手拔出地上的双股叉,朝着林梦的头顶用力刺下去。
林梦瞬间像断了电似的,头颅跌在尘埃中。林梦的头上没有出血,这正是感染者的特征,它们变异后血液早已凝固,是不会流血的。
我抱起林梦的尸体,放进一辆宽敞的车子里。
我想,就让这辆车作为她最终的归宿吧!
我将车子里塞满树枝和破旧衣物,然后点燃了它。
我走上半坡,停住脚步,扭头望着坡下的熊熊大火,心里既有不甘,又有不舍。但我明白,林梦解脱了。
滚滚黑烟之中,我似乎看到林梦向我挥手告别。
我闭上眼睛,心里默默祈祷:梦梦,去天上享福吧!不要再投胎轮回到这个世界上来,因为这里已经成了活人的地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