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大会
我心里揣着这么大一个包袱,脸上没有露出任何异常。
苏明炯的心思显然和我不在一个频道上,他的脑子里现在全是陈珂。
我看着苏明炯,觉得他不像那种有城府的人。他和陈珂以赵鹏马首是瞻,并不一定了解赵鹏的心思。
我试着问苏明炯这次去西北市送东西,有没有别的打算?比如送完东西之后他们怎么办?实验室没有人他们又该怎么办?
苏明炯茫然地摇了摇头,说他们从来没考虑过这些,他们只是想着不能让这些宝贵的实验数据和样本白白浪费了。赵鹏曾对他们说过,就算命丢了,也不能把实验数据和样本丢了。
苏明炯说话时坚定的眼神,让我为自己刚才对赵鹏的腹黑想象,深感惭愧。
晚上吃罢饭,苏明炯喊秦大川出去散步。陈珂怕出事,也要跟着去,两人同时拒绝了她。两个大男人约着去散步,我们几个当然知道目的是什么?
半个小时之后,我和白小禾正在东门外的石阶上坐着。秦大川兴冲冲地走过来,一屁股坐在我身边,激动地说:“我还以为所有搞学问的人都是那种脾气又臭,嫉妒心又强的人。”
我和白小禾不明所以地望着他。
“小苏刚才和我说,他喜欢陈珂很多年,但陈珂一直不喜欢他。现在陈珂找到一个喜欢的人,他心里非常高兴,希望我以后能好好对陈珂。小苏真是一条汉子,我以前对这些读书人有所偏见,真是狭隘!”秦大川说完这几句,站起身向院子里走去。
不一会,苏明炯从后面慢慢走来,看了我和白小禾一眼,说:“很多事情和医学实验一样,最终的目的都是为了解决问题。现在好了,我和大川、陈珂之间的问解决了。”
苏明炯走后,白小禾望着他的背影问我:“陈珂这丫头可真是招男人待见啊!”
“你是在嫉妒她吗?”我问白小禾。
“我嫉妒她什么,嫉妒同时有两个男人喜欢她?”白小禾笑着说。
“不是。”我说。
“哦,那是什么?”白小禾的好奇心被勾了起来。
“你嫉妒她比你有女人味!”我解释说。
“你说什么?”白小禾不自觉得提高了嗓门,就像平时在公司里开会批评下面各级主管时的样子。
“你长得那么漂亮,身材性感,又有气质,可偏偏一副凶巴巴的样子,逮谁咬谁,哪里有一点女人味?我认识你这么多年,没见有一个男人追求过你!”我也不知道哪根筋不对,忽然冒出这么多话来。又或许这是我认识白小禾五年来一直压抑在心底的话,此刻我没有当她是老板,而是把她当做朋友,所以,终于说了出来。
我说到一半,就看见白小禾米黄色的鞋尖奔我的干腿梁上踢来。我急忙跳起身,向后躲开,一边说:“我说的不对吗?上次在兰乐坊吃饭,梁星彤没去,客户老牛看都没看你一眼就走了!”
“严恪,我要杀了你!”白小禾气的大喊一声。
院子里的人听到白小禾的叫声急忙跑出来,大家吃惊地看着我和白小禾。
秦大川问白小禾:“这是怎么啦,刚还好好的?”
“他,他。”白小禾指着我,说道:“他刚才向我坦白,他曾经几次挪用公司的公款!”
众人均是一愣,秦大川看着白小禾,缓缓地说:“小禾,你的公司随着原来那个世界,一同没了,现在再追究这些已经没有意义了!”
白小禾的脸色迅速恢复正常,她把鬓角的刘海掩到耳朵后面,说:“我知道。”
“你没事吧?”我在后面问她。
“没事。”说罢,白小禾若无其事地走进大院。
众人站在一旁不解地看看白小禾,又看看我。
我摊开手表示,我也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半夜,我起夜解手。刚从旱厕出来,眼前站着一个黑影,吓得我浑身汗毛都立了起来。仔细一看,窈窕的身段,是白小禾。
“你也解手,吓我一跳!”我拍了拍胸口说。
“严恪,你说我没女人味,是不是因为我一直是你的老板,在你的脑子里才会有这种印象?”白小禾生怕被别人听到,说话时声儿很轻。
我听完这句话,心里踏实了。白小禾不是那种小肚鸡肠的女人,没有介意傍晚时我口无遮拦的发言。
“你说得对,男人可能会认为自己的女老板或女上司有魅力、有才华,但不会认为她们有女人味。对于男人来说,女人味最重要的一点,就是温柔体贴、善解人意,能包容男人的缺点。你作为老板能对下面的员工做到这一点吗?”我说。
白小禾摇摇头:“不可能,有功必奖,有错必罚!”
“这就对了,原因找到了,你们所处的位置,决定了你们在男下属的眼里不可能有女人味!”我说。
白小禾想了一会,对我说:“我早已不是什么老板了,我可以改。”
“那我和大川可就危险了,说不定会爱上你!”我开玩笑地说。
我作为一名打工人,非常痛恨那些资本家,但有时又不得不承认,有很多所谓的资本家其实是真正的企业家,他们的思想境界和格局是我们这种打工人不具备的。
翌日中午,我们来到渔岛。
八十二处据点,来了二十五位代表,连同各自的伙伴共八十多人。很多相隔较近、关系好的据点,一般会推选出一位或两位代表来渔岛参加大会。会所空阔的大厅能容纳二三百人,如今进来这八十多人,倒也不拥挤。
果园的代表是白小禾。老刘多次嘱咐我和秦大川,我俩去不去不要紧,一定要把白小禾请去。
白小禾跟各处代表坐在圆桌前,其他人在大厅各自找地儿待着。赵鹏也被请到到了圆桌前,苏明炯、陈珂跟我和秦大川站在大厅的一角小声聊天。
大会一开始,老刘直奔主题,简单介绍了赵鹏三人的身份。然后是赵鹏发言,他对病毒和感染者的信息、实验过程以及目前取得的研究成果做了系统的介绍。并且,这一次比两天前讲得更为详细。
赵鹏讲完,老刘接着说:“现在的情况很明朗,赵教授去西北市就会有机会研发出对抗病毒的药物来,不去,一点机会也没有。”
有人问赵鹏到了西北市的实验室有多大几率研制出解药来?
赵鹏坦然地告诉众人,几率很小,同时还需要很长时间,而且他也不确定西北市的方舟实验室能否支撑这么长时间。
桌下的人们开始小声议论。
有人觉得研发药物的事情不靠谱。
有人觉得派人去西北市,太过冒险,不值得。
更多的人则认为,西北城内几百万感染者是一道不可能逾越的鸿沟,即使派人去,也是有去无回。
圆桌前众位代表和桌下众人的想法基本一致,除老刘、白小禾、毛赖赖外几乎没有人同意派人去西北市。甚至他们也不建议赵鹏三人去西北市,认为那是纯粹的送死行为,不如暂时在滨海栖身,继续寻找其它可能幸存下来的实验室。
赵鹏说国内只有两家实验室具备这种条件,黄南市的方舟实验室已经毁了,现在只剩下西北市这一家。
众人再次开始小声议论。
忽然,秦大川走到圆桌前说:“大家听我说几句。”
众人目光转向秦大川。
秦大川稍作停顿,又说:“我想大家都了解一个事实,城里的尸群过来是早晚的事,我们在这里等着无异于等死。赵教授他们带来了一个战胜病毒的机会,我们为什么不去试试呢?说句不好听的话,即使我们这些人全死了,只要能为下一代人创造出机会,这就值了!”
会场再次陷入沉寂。
“我决定陪赵教授去西北市。”秦大川大声说道。
我吃了一惊,随即明白秦大川就是这类人,他做出这种选择并不奇怪。
“大川,你可要想好了?”老刘说。
“我已经考虑几天了!”秦大川说。
“说说你的计划?”老刘环顾众人后,对秦大川说。
“其实很简单。需要注意两点,一是我们不清楚路上尸群的分布情况,所以不能开车,要徒步。二是躲避零散的感染者。”秦大川说道。
“野外生存双准则所有人想必都滚瓜烂熟。”老刘说。
“遵循两个原则,一路上最大的危险不是尸群和感染者,而是补给来源和疾病。从这里到西北市一千一百多公里,徒步大概需要四十到五十天左右。平均每个人背负二十五公斤的物资,大概能坚持二十天,剩下三分之二的时间,需要四处寻找补给来源。如果补给来源不干净,我们就会生病,甚至丢掉性命。这就是我们要面临的最大的困难!”
秦大川罗列出路上可能遇到的最大障碍不是感染者,而是食物补给和健康。
“但是这些问题对于我来说不是什么问题,我当过七年特种侦察兵,有着丰富的野外生存经验,即便是带着他们啃树皮嚼草根,也不会饿死。”秦大川继续讲。
老刘盯着秦大川,他此刻和我的想法一样,不知道秦大川接下来会讲出什么话来!
“然而,赵教授三人长期在实验室里工作,野外生存不是他们的强项。对于我们来说那些不足虑的散尸,却成为他们在路上要面临的最大危险。所以,一路上需要有人照顾他们。我一个人能力有限,需要帮手。但去西北的人又不能多,多了目标太大,反而容易引来路上的感染者。”秦大川说道。
“我跟大川哥去!”一个清脆的声音从大厅门口传过来。
众人望过去,说话的是小刘。
“不行,你太小。”老刘大声喝止。
“我想去。如果不是灾变,今年九月我已经是黄南医科大二年级的学生了。赵鹏教授正好是医学方面的专家,也是黄南医科大的任课教授,我跟他在一起肯定能学到很多东西。”小刘急着说。
“你出去,把他拉出去!”老刘喊道。
秦大川也冲小刘摆摆手:“等赵教授他们安定下来,我再把你送过去学习也不迟!”
小角瓜拉起小刘,将他拽出会所大厅。
“我跟着去吧!”这时又响起一个女孩的声音。
这次说话的是毛赖赖,因为她的学历最高,所以她成了牛耳峰那片区域十二家据点的代表。
“你?”秦大川满脸疑虑地看着毛赖赖。
“大川哥,你不相信我?”毛赖赖大声地说。
“不是。你爸妈同意你去吗?”秦大川问她。
“这不用你管。我单独杀死过闯入药田的感染者,前后共有三只。我从小跟着家里学中医,大学读的也是中医专业。路上谁有个头痛脑热肚子疼,我保证药到病除。赵教授的那位同伴因为痢疾去找药,结果被感染者困在药店里。如果换成是我,不用进药店,野外的田边寻些最常见的马齿觅熬成热汤喝下,就能治好痢疾。”毛赖赖娓娓道来。
陈珂听到毛赖赖的话,神情突然变得激动,问道:“你是说路边那种叶子互生,长得像马的牙齿,上面暗绿色,下面淡绿色的植物。”
“是呀,马齿觅生于田野、路边、庭园废墟等向阳处,天南海北各地均有分布,走到哪里几乎都能遇上。”毛赖赖说。
陈珂的脸色渐渐暗淡下来,低下头去不再说话。
“你家里人如果同意,我没什么意见。”秦大川说。
有人带头之后,众人不再反对去西北市的事情。大厅中有二十多人报名想要和秦大川同去,这些人基本全是年轻人。
秦大川说,除去毛赖赖只能再带一个人,而且报名的人必须先得到家里人或者同一据点的人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