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八年
那天的聚会最后几个人又点了酒，除了何见每个人都喝的醉醉呼呼，程粤和周蓝有人来接，许昭昭轻车熟路，走直线进了何见的房间，还知道给自己找身睡衣换上，踢了拖鞋直接裹了被子睡觉。
“她喝醉了谢白不来接？”赵春雨知道他们吵架，刚才想给谢白打电话给个台阶，被何见拦住了。
“分手了，而且不会再和好。”
“吵多大架啊？”
“她说没吵，直接分的，原因还没说。”
赵春雨也不太清醒，没法思考，“行吧，你看着她点，一会我弄点蜂蜜水端你屋里。”
赵春雨回了房间，何见简单收拾了一下桌子，接了热水端回屋子，许昭昭横躺在床上，脸颊红着，头发也乱，领口的睡衣露出半截锁骨，脖颈一片细白。那里曾长年累月的带着一条项链。
何见蹲在床边，把她脸上凌乱的发丝轻轻拢好。
下午许昭昭来，到她跟着谢白走，何见都没怎么担心过，他们两个吵架的次数算不上频繁也可以说是经常了。这么多年都这么过来的，他们两个的相处方式连身边的朋友全都深知且习惯，好的时候没眼看，吵得时候都是裁判。
许昭昭一闹脾气就过来找何见，没过多久谢白一定会来哄，何见每次都是被迫倾听和被迫吃狗粮的人。怨种姐妹说的就是她。
但她也知道，真的遇到重大伤害、被蒙头一击的时候，第一反应往往不是惊天动地的，甚至都不很激烈。而许昭昭每次的夸大声势，都是心知肚明谢白一定会来哄她。嘴巴上说着生气的话，眼睛里还是被爱着的有恃无恐。
今天何见也是这样想的，可她下午去接许昭昭的时候，人坐在操场角落的秋千上，慢悠悠的晃。
那几个秋千是今年学校翻新时刚安装的，校园情侣必玩，许昭昭坐在上面，漫无目的地看向前方，面上有些呆滞。
她没有过争吵的痕迹，神情正常，不愤怒，不伤心，也没有伪装。只是在何见叫她之后，她站起来，朝这边走时路过一个垃圾桶，她停下来，取了一直随身戴着视若珍宝的项链，随手扔在一旁的垃圾桶。
后面路过学校超市，她进去付了钱，“啪”地叩开一听可乐。刚从冰柜里拿出来，喝下一口，从嗓子眼冷到心脏，在扩伸到身体各处。
“分手了，结束了。”
因为喝的猛，她说出口的那句话连白雾都不曾有。
冷汽融于寒冷的冬日。
真的分手，不是在争吵中故意拿来刺对方、想让对方害怕而来哄自己的话术。
印象里，他们两人的感情一直很好，吵得最激烈的时候，都没人说出分手这两个字。感情路走得很平顺，唯一的坎坷就是去年年末谢白跟许昭昭求婚，许昭昭的父亲不同意。拖到今年年末，谢白都又求一次婚了，老人家还没松口。
何见劝过她干爸，去年除夕回家，她去许昭昭家拜年，听到许昭昭跟父母吵架。她家一直是温和教育，像这样吵起来，还是头一次。
刀尖对刀尖，谁都不服谁。
“他哪里不好了，让你们这样说他？”
“那你说说哪里好？就认识这么几年，你就了解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认识八年，在一起八年，这还不够？”
“八年，这八年你就一点没发现他根本不值得托付？”
“谁值得托付，就你值得托付，许厅长，是不是站得太高早就不知道下面的人民群众什么样子了。”
“我就是这样教你对长辈说话的？”
父女俩谁也不让谁，许母站在一边，叹气，看到何见眉头舒展了些，忙把她拉进来，何见进了屋，先是给他们拜年，“干爸，干妈，新年快乐。”
许父看到她，话里的重音减了些，但还在生气，“满月，你来了啊，给我好好说说她。”
许昭昭丝毫不让，“别想了，月亮跟我一边的，劝也没用，我就是喜欢他。”
那顿饭吃的勉勉强强，那个年也过的不太好，许昭昭倔起来软硬都不吃。
后来何见干妈悄悄给她打了电话，话说的很含蓄，无外乎是她干爸知道了一些谢白做的事情，坚决不同意昭昭跟他在一块，已经准备在找人重新给她安排工作单位和相亲。
至于什么事情，她干妈没说清楚，只是说还在调查，但不太好。何见把这话原封不动告诉了许昭昭，许昭昭没相信，“当官的看不起生意人，我爸就是这么个人，不结婚就不结婚，我和谢白谈一辈子恋爱！”
何见知道许昭昭自己心里有数，何况八年的前提摆在那里，她也不太能想象出谢白能做出什么事情严重到影响两人的感情。所以她帮忙给许父许母说了几句话，再给许昭昭一些时间，等过两年她们两个就回洛城。
她和许昭昭两个人，运气很好，独女，家境富庶家庭和睦，父母都宠，所以难免有娇养的脾气。在外人面前做的再礼貌，一到了亲近之人的身边，不自觉地就展露出爱闹爱折腾人的性子。
——反正何见和许昭昭俩人就是臭脾气互相宠着。
那是从小的缘分，总深些，至于谢白，这八年他怎么对许昭昭是有目共睹的，这也是何见内心更偏向相信他的理由。
猜疑没有证据，许父最后还是松口说再看看，开年后上班，许昭昭回了冰城，何见回了b大，渐渐地，生活都被别的事情塞满。再提起这些事，已经是今天他们分手的结果，何见看着熟睡的许昭昭，给她拿热毛巾擦了脸，帮她把被子盖好。
天大的事，都明天再讲，今夜先睡个好觉吧。
何见第二天一早要去学校，起床时赵春雨和许昭昭都在睡，她熬了粥，自己拿了瓶牛奶下楼，她的车昨天被周蓝先生临时开走了，打车软件上前面还有好几个人，何见出了小区，准备在路边碰碰运气。
刚到小区门口，包里的手机就响了起来，她拿出来手机，按了接听，一手还在刷卡，“喂，你好”
“陈生？你在小区后门？”
一般开车出去走的都是后门，何见今天因为要打车，走的前门，她告诉了陈生，几分钟后，一辆纯黑的车停在她面前，陈生下来给她开了副驾驶的门。
“谢天谢地，你真是，救我命了。要不是你路过我肯定迟到。”何见麻利地系好安全带，转头看向陈生，很感激地说。
她的安全带没扣好，带子反折过来压着她头发，陈生帮她把安全带重新解开扣好，笑着问她：“老师还怕迟到？”
“不是，一个学生在等我，我不去没钥匙开不了资料室。”
何见说完，把包里的牛奶拿出来，拆了吸管利落扎上，正想送到嘴边，又迟疑了下，问旁边的人：“你吃早饭了吗？”
陈生看她要给不给的犹豫样，存了逗弄她的心思，“没有，酒店早上九点才送饭。”
好吧，何见依依不舍地把牛奶递给他，“那你喝吧，我办公室有零食。”
陈生真就没客气，接过来抿了一口。
何见抿着唇，眼巴巴地又靠到椅背上了，心里再回想抽屉里到底还剩几个小面包。又想，哎，不对啊，她可以去食堂吃！真是肚里没粮脑袋就晕。
想到这，她也不可惜了，手无聊的拉着安全带，开始想想一会吃什么，不如就去东餐厅卤肉饭那里吃三明治吧，那家早上买卖的三明治特别好吃。
陈生看她下意识地小动作，嘴角扬起，把后座的早餐袋子递给她，中间透明的包装让何见一眼看到一块三明治。
“给你准备的。”
脑子里想的就出现在自己面前，何见着实愣了一愣，没接，先往陈生的方向看，对方还拿着她那瓶200ml的牛奶，他手大，完全可以包住整个瓶身。
何见就盯着他骨节分明的手指看。
一抬眼，两人刚好对视，何见脸上的开心显而易见：“所以你不是顺路，而是来给我送早饭的？”
“是。”陈生直接道。
他今天诊所没有预约的病人，学校也没课，本来只是碰运气，因为他也不太清楚辅导员每天有没有具体严格的上班时间，就是来碰运气，能碰到最好，不能的话就到了学校再买新的热的早饭。
他运气很好，碰上了，还多得了一瓶牛奶。
今天陈生把车开进了学校，停车区和教学楼不在同一个方向，现在又是快上课的时间，车不便往那边开，一进学校，何见解了安全带，她有些急，今天路上有些堵车，班里的学生刚才发消息确实已经等了她一会了。
她手上捂着刚才早餐袋子里的旺仔牛奶，指着前面的拐角让陈生就停在这里，“我先过去，学生已经在那里等了，你是b大，你知道原来的辅导办二楼怎么走吧，217，你的办公室。”
说完她就下了车，早晨的阳光格外明媚，金灿灿的光大方地洒下，惠及所有人，何见跟着人群往前走，已经是老师了，可她的打扮和校园里的学生并无二处，一件黄色短款的羽绒服，黑色的阔腿裤，背包倒是换大了一些，但还是不好好背，拎着链子绕几圈在手上。
她的步子迈得很快，头发迎风蓬乱，扬起一个弧度，照着些金色的光芒，风大了一些，头发也乱飞，于是她或许是想把头发扎起来，停了一瞬，左手握着旺仔牛奶，还努力地用手上的发圈去扎头发，有点高难度，发圈转不过来时何见垫了下脚，像是给自己使劲似的。
最后扎了个低马尾，白色发圈处还折着一束短发，明晃晃的随着走路摇晃。
陈生看着她的背影笑。
或许喜欢一个人就是连她翘起的呆毛都觉得可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