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轻易
何见走得很快，转眼就拐进另一条路，她的身影消失在视线里，陈生刚要转向，方铭的电话打过来，“你今天有课吗？”
“没有。”
“赶紧过来，快！”
怎么了最近，方铭以前遇到病情再差的人都能妥善处理，很少有急躁。陈生打了转向，出了校门，十几分钟后，库里南停在相宜诊所门口，前台的姑娘看他来了，递给他一份资料：“陈医生，这是方医生让我给你的，他说让你来了先去找他。”
“患者呢？”
“在休息区，方医生说你过来至少半小时。”
“好。”陈生让前台姑娘去停了车，拿过资料翻开一看，面上有一丝惊讶，往下看去却蹙起了眉头。
他去了方铭的办公室，敲门之后发现里面有一个患者，黑短发，面相端正，男人似乎认识陈生，对他点了下头，像是感谢又有些尴尬的歉意。方铭跟人说了句抱歉，暂时出来了，他合上门，先解释了里面的人，“他是前两周你跟何见救下那两个孩子的父亲。”
陈生点头，“记得，何见给他牵的线，他职业特殊时间不固定，你多上心。他妻子的问题，严重吗？”
“重度产后抑郁，估计要前面医院一块诊治着开药了。”方铭这样说，接过陈生手上的资料，问他：“看了吗？这姑娘才十九岁。”
“看了，这个女生是我们学校的，我之前去做演讲，她要加我的微信说是有问题要问我，我没给。后来她又找过我几次，也来过诊所，我给了工作电话，偶尔她有问题会打过来，但我初步诊定的结果是重度焦虑，有自/杀倾向，一直在跟进治疗，怎么现在资料上写的是无情绪异常？”
“你学生？”方铭眉头皱的更紧了，有些烦恼地啧了一声，“她跟你说原因了吗？”
“说了，她当时说和男朋友分手。”
“那个男朋友是谢白！两个人现在又和好了。我说怎么最近都不过来了，她之前让我开药，我拒绝了，结果她就不来了，我前一阵忙，前两天打电话过去问了一下，她说她好了，她男朋友回来找她了。”
方铭面上很少有气愤，这次可能真的被气着了，“谢白怎么想的，他到底还想不想跟许昭昭结婚？”
陈生叹口气：“他们彻底分开了，许昭昭都知道了。”
早晚的事，两人一致不说话了。
之前方铭听到花芝哭着喊这个名字，还以为是同名同姓，结果他扫到对方通讯录里的头像，那就是他认识的谢白本人。可他认识的谢白，跟花芝口中的谢白，完全不是同一个人。
他送走花芝，打电话给两人共同的朋友，只几分钟，谢白这些年背着许昭昭的所有事，他便都知道了。知道归知道，他和谢白没那么深的关系，顶多两家是合作伙伴，算是从小认识，但他是知道谢白有女朋友的，而且真心相爱，谈了很多年。
方铭把这件事情告诉了陈生。
正是陈生回b大的第一天，下午被他紧急叫回来，两个人轮流给各自的朋友打电话，找人去查，得到的都是一模一样的答案——不断换女伴，约炮，私生活糜乱，早已不是圈子里的秘密了，而方铭和陈生，近几年一直在国外，还有就是，谢白有意瞒着他们。
最后还得知，谢白求婚许家不同意的原因是许父一直在查他，被他外祖家拦住了。
正如同之前他说没办法把这些事和程向凌联系起来一样，他早在第一时间也同样否定了谢白。
那天下午，陈生很认真的在想，他要怎么对待这件事情，怎样去对待定会知道真相的许昭昭，怎样对待那么看重情意的何见。
他忽然记起他决定出国前谢白跟他喝酒，半夜十二点了，两人随意找的一个烧烤摊，谢白闷头喝酒，忽然就说日子过的好无聊。
陈生在身边人面前，会下意识收起那么心理学上的知识，从来直观的感受对方的喜怒，可能也是因为认识了太久，不愿意用专业冷静的态度对他，“累就找点快乐的事情做，跟许昭昭出去玩去，你不天天想着环游世界？”
“越玩越觉得没意思。”
那个时候，陈生无暇顾及，他总记着安慰一下，谢白每每只说自己会疏解会解决。没想到是这么个解决的法子。
也是，爱多难得，别的快乐往往轻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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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生从回忆里退出来，他合上资料，让方铭先进去，“谢白我会去找他，这个病人你多上心，花芝那里我现在去看。”
他转身要走，方铭想起什么，半开的门再次合上，问了句，“苏楷怎么样了？”
“还不错。”陈生的眉心舒展开。
“行，那你过去吧。”
进了办公室，桌子后面的女生转头看过来，一下笑着站起来：“陈生，你来了！”
陈生刚舒展开的眉头又皱着了，“花芝，还是叫我陈医生吧。”
“好吧，陈医生，我知道你是谢白的朋友。好巧啊！”
陈生避过这个问题，换上白大褂之后问：“今天情况怎么样？”
“很好啊，你看，诊断书上写了，这可是方医生亲自写的呢？”花芝接着说：“陈医生，我今天来找你是感谢你的，之前我确实有很过激的行为，也不怎么成熟，幸好有你一直劝慰我，不然我也撑不到阿白回来找我的这天。”
陈生动作顿了一下，“因为他跟你和好，所以你所有情绪问题都迎刃而解了？”
这很正常，心理上的问题看不见摸不着，多数是情绪问题，而情绪的产生最简单的一种是单件具体事件，这件事情解决了随之产生的情绪也全都散了。
最复杂的一种是陷入恶性循环，患者常年累月陷入焦虑的恐慌。
陈生之所以当时给花芝那么严重的诊断，是因为她已经陷入了焦虑情绪的恶性循环，她之前的经历在她前两次的诉说中展露出来，被亲人抛下让她从小就埋下了种子，随着她成长渐渐被忽视埋存，也可以做到维持着平衡控制，而遭遇男朋友抛弃这个具体事件成为一个燃点，所有事情一瞬爆发。
若再经历一次，境况会更糟糕。
“是的啊！”果然，花芝笑着说，她还有些害羞，脸有些红。倏地，她口袋里的手机响了一下，她拿出来看了一眼，抬头对陈生说：“陈医生，我先走了，十点钟我还有课，谢谢你的帮助，以后有空，我和阿白请你吃饭啊！”
陈生随之站起来拦住了她，“明天，明天周六，你没课的话来这里一趟。行吗？”
花芝犹豫了一下，“可我周六要和男朋友出去玩哎！”
他不会和你出去玩，陈生没有说出口，只是再次重复了一遍，“周六周日都可以，我这里的诊断结果还没出，就当做善始善终。”
花芝想了下，点了点头。陈生的口碑很好，在学校也被很多人喜欢，她上过他的课，对这个沉稳温和的老师有很好的印象
花芝走后，陈生打电话给谢白，打不通，打电话给他身边的朋友，一接通，那边音乐声大的震耳，对方扯着嗓子跟陈生艰难交流，好容易喊了谢白来听电话，却是一阵惊呼，“谢哥！我手机”
再接着就自动挂断了，陈生换人接着打，接了电话那边倒是安静，小心翼翼的，“陈哥，谢哥在这喝酒，他不让我们接你电话。”
陈生按了一下眉心，“少喝点，结束了把他送回去。”
那边欲言又止，“他找了女伴陪，这几天都是。”
陈生忽然想爆粗口，他靠在椅背上，浓郁的眉眼压下，语气沉沉：“那就给他灌酒，要么灌酒要么灌到医院去！”
挂了电话，微信提示音响起，陈生拿起来，是何见的消息。
宝贝：你怎么没来办公室？
陈生心情好了一瞬，眉间的戾气也没有那么重，打字发过去：你今天有课吗？没课的话我下午来接你。
宝贝：陈老师应该好好研究一下辅导员的日常工作。
陈生一时没反应过来，“很忙？”
宝贝：【熊二扭头】
宝贝：【对方拒绝了你的聊天申请】
陈生找了好久，在表情包里挑出一个还算可爱的发过去。
是一张小猫抱着手臂的照片，配文：你理理我。
宝贝：我是辅导员，我不上课。
陈生：那我去接你。
宝贝：不用。
宝贝：【为什么六点才下班】。
陈生：【好的】
何见走出辅导办，陈生站在树下等她，何见看到他脸上明显的开心起来，跟同事拜拜后想跑过去，陈生已经快步走过来了。
“我”
陈生过来直接蹲在了她面前，“别动，鞋带。”
何见跟着他低头，这才看到自己两只鞋的鞋带都松了，幸好没跑，不然非摔倒不可。这要是让她在喜欢的人面前出糗，她会憋屈死的！
何见想着，乖乖站在原地，陈生绑好一只，轻轻开了口：“刚才诊所有事，还好没迟到。”
“不迟，刚刚好。”何见手搭上他的肩膀，顺着低头看向他。
忽然，她伸出手去触碰他的额头。
一片温热。
陈生已经系好了鞋带，被她这一触碰，他没急着站起来，而是抬眼直接跟何见对视上。她的脸上有疑惑和不解，很快收回了手。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伸手摸陈生的额头，但她确实做了，毫无理由，于是解释也磕磕巴巴的，“我我以为你发烧了，就是，哎，我不是故意的，就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陈生眼中同样有疑惑，而后他飞快想起很久之前的一件事，大一何见来找他表白的那天，他刚退烧，脸上泛着潮红直接下去了。快走到她面前，他看到她鞋带松了，也是直接蹲下去给她系鞋带。
那时他咳嗽了一声，何见把他拉起来，同样伸手触碰了他额头问他是不是在发烧，为什么穿这么少。
想来何见也知道这理由很没有说服性，她看着自己鞋面上的蝴蝶结，突然转了话头很认真的问：“陈生，你是不是对我一见钟情？”
“然后呢？他怎么说？”赵春雨和许昭昭排排坐，一人手里握着一瓶牛奶，睁大眼睛听何见讲她下面的口出狂言。
“然后他说是。”何见手里转着一个发圈。
“再然后呢？”
“再然后”何见不意识地抿了一下嘴唇。
下午她问完这句话陈生垂下眼睫的时候她还以为自己唐突了，结果他站起来，看着她的眼睛，说了声是。
紧接着，他又说：“既然我说是，那我能不能碰一下你的头发？”
何见茫茫然地点头，陈生站在她面前，两只手都抬起来，伸到她耳后虚环住她，一手拽住她的发圈，一手把她那一小缕反折着的发丝轻轻拉出去。
“你头发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