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0.3
吃着饭，周蓝问何见：“月亮，你还记得时陈吗？”
饭桌上的人都看她，除了赵春雨有些不明所以。
何见故意抢许昭昭的鸡蛋羹，先习惯性的“嗯”了一声，然后抢到一勺吃进嘴巴里，才反应过来周蓝是在叫她。她咬着勺子点点头，看向周蓝，“记得啊，时陈，我喜欢过他。”
“谁啊谁啊？”赵春雨好奇，“长什么样子？”
“我初恋，大二谈的，后来分了，然后就没再见过了，长的很帅，但是我记不清了。”
时陈跟何见分开的这几年，虽然在同一个学校，但就好似断了缘分，再没遇见过一次。长久的不见面，记忆里的人早就模糊不清，被人遗忘。
不止何见，她们整个寝室在她俩分手后都没碰见过这么个人，周蓝这个时候提起不是突然想到，是因为半年前，她跟先生旅游，偶然在英国的一家店里遇见了他。
很普通的一家礼品店，玻璃窗那面的架子上败了很多看起来木雕的摆件，周蓝是去专门来的。前一天开车经过，匆匆一撇，她记着何见喜欢这类的小玩意，于是在第二天还要来这里逛。
礼品店在那条街的最后，他们没有开车，走过那座落满夕阳的拱桥，在店门口，周蓝险些撞上一个男人。
先生先一步拉住了她，没有使两人相撞，周蓝想抬头说抱歉，抬眼之后很是惊讶的叫出了一个熟悉的名字。
“时陈？”
天边的暮色在减退，街尾先一步染上深色，亦如那个在校园开会结束后回寝室的那条路，周蓝也是这样，带着疑惑试探性地叫出他的名字。
那时是为了看这个对室友示好的学弟是不是在背后还撩着小学妹，敌意多一些。现在是异国他乡的重逢，在她们共同在乎的一个人会喜欢的店外，经年已过，周蓝的态度不像刚得知他们分手时那样激愤。
时陈跟她点头，“周学姐，好久不见。”
最后时陈买的东西送给了周蓝，周蓝又送给了何见——正是何见卧室书桌上摆着的那个嫦娥抱兔的摆件，以及前面首饰盒挂着的一对她最喜欢的耳环。
周蓝把这件事说了出来，很巧，何见今日戴的就是那对耳环。
“他送的？”
“对。”
“那谢谢他。”
何见只在听见那话时表现了一瞬的惊讶，而后不在意地点点头，一句谢谢冲着周蓝，仿佛这样直接就可以传达给那天与她偶遇的人。她表现的很平静，赵春雨却好奇，话题打开，程粤开始给她讲何见这段短暂的初恋。
“这么过分啊？生日都什么不准备？”
——半天，赵春雨从“嗯嗯、哇、哦、哦、这样啊”的状态出来，就说了这么一句话。
“更过分我跟你讲，生日过后就分手”
旧事重提，赵春雨惋惜又激愤，何见坐在旁边，仍旧自在地去挖许昭昭的鸡蛋羹吃，偶尔回答赵春雨挖掘八卦途中丢出来的问题。
“喜欢，长的可帅了。”
“伤心，但是过去了。”
“不遗憾，没事。”
何见典型推一下走一步，赵春雨转问另外两个见证人。
“那个时陈是不是真的很喜欢何见？”
“反正谈的时候觉得他喜欢得不得了。”
“那何见也喜欢他？”
“喜欢。何见死鸭子嘴硬，开始不搭理人家，后来眼睛粘人家身上撕不下来。”
“那还说分开就分开，俩人都不挽回？”
为英国偶遇想说些好话的周蓝沉默，从来坚决认为是时陈的错的程粤也一时不知该说什么，赵春雨是个会问问题的人，前两个问题的答案如果正确，好像确实不应该有第三个问题的存在。
何见嗤笑一声，挑了下眉，幸灾乐祸：“让你们八卦，说不出来了吧。”
笑完她轻飘飘地给了赵春雨答案：“分开的很容易，说明当时的我们不够坚定，曾经喜欢也不代表没了那个人就不能活，既然一方下定决心想分开，挽留没有用。”
下定决心要走的人，拦不住，分手已经不体面了，何见不希望再加上一些激烈的争吵纠缠，这不是她的行事风格，她决心要离开一个人，移开目光，从此不会再多看一眼。
赵春雨转问她：“那你还戴着这对耳环，粤粤不是说你把他送你的衣服首饰礼物都捐山区了吗？”
好大一口锅，何见笑：“这耳环蓝蓝给我带回来的，我今天才知道是他送的啊。”
赵春雨接着问：“那你不好奇他为什么给你送礼物？”
“不好奇。”何见顶着一桌人的眼神仍然淡定。
赵春雨刨根问底：“真不好奇？你就不想问问他当时为什么突然变脸冷暴力对你，然后还跟你分手？”
“哈？”何见被问笑了，“姐姐，六年，分开六年，谁还在乎啊，你上大学了还会记得初中那个给你一颗糖吃的帅同桌？”
“记得，长得帅的我都记得，我再问你，时陈要是回来找你，说还喜欢你，求你再给他一次机会，你会不会心软？”
何见眉梢一扬：“在这等我呢？”
“就说会不会吧？”赵春雨拽着她手臂，催她快说，桌上的其他人也很想知道这个答案。
“不会，破镜重圆我不稀罕。而且当时他提的分手，一个人只有一次机会，错过了就没有了。你们什么时候见过我给人第二次机会？”
周蓝撇撇嘴：“你也就谈过那一次恋爱。”
何见朝她扔了个龙虾壳：“你不也就两次。”
好好一顿饭，变成了赵春雨对何见的审问大会，何见尝试着结束这个话题，“行了行了啊，曾经怎么样，我都忘了。也没那么深刻。”
最后这句是真的，毕业搬宿舍，她翻自己的日记本，看到她写下的“每次见面都会给我塞小礼物，还都是我喜欢的。”
她对这段感情有了些画面，接着往后翻，记录的很少，“表白了在一起了”、“谈恋爱很好，今年冬天不冷。”
寥寥数语，何见嘴角弯起来，后面看到“喜欢时陈，也有点爱。”这八个字，她第一反应是去翻纸张的反面，看有没有贴照片。
——没有，日记本里的记录总共只有几页，手机里也不曾有过他们的合照。
何见看了眼日期，难免有些恍惚，“过去那么久了啊。”
所以不记得，应该是理所应当的吧。
她短暂叹了口气，把日记本合上，又开始收拾东西。
何见说不记得，那就是真的不记得，几个人话题变了几轮，不知怎么的，又说回何见身上，挑头人是赵春雨，“哎，何见最近有新的目标了，都不知道吧？”
周蓝和程粤迷茫地摇摇头。
赵春雨笑起来，一脸神神叨叨，“这就要从半个月前何见救人开始说起了，b大外面那个篮球场，一群男生打球，何见看中了一个，然后她特勇，直接给我说喜欢人家要往上冲。结果街对面二楼忽然给着火了，何见‘咻’的一下跑过去，踩车顶上翻进二楼去救那屋里小孩，又‘咻’的一下，有个男生跟在她后面一块翻了进去。巧的哟，那男生就是她看中那一个。”
“而且，屋子里那阿姨好像有点问题，拿凳子砸人，男生帮何见挡了一下，跳下来为了护着何见，他自己磕着了腿，看的我都感动，还有，你们猜怎么着，第二天学校新来的心理医生就是那个男生。靠！缘分啊！”
赵春雨是惯会形容的，何见和陈生这糊里糊涂的几次相遇已经被她描述成命中注定缘分天降，跟那说评书似的，能连着讲俩小时水都不用喝一口，“还有啊，何见她妈不是给她安排了相亲？去了发现还是那个男生！注意啊！偶遇三次了啊！谁见了不说一句命中注定。”
显然另外三个人都已经被赵春雨的描述吸引到了，程粤周蓝是好奇，许昭昭还在消化下午见到的陈生以及谢白说的话，满脑子都是乱七八糟的字符和等式。
陈生=时陈
造成何见悲剧、伤害何见妈妈的人=何见前男友的妈妈。
要了命了。
而且何见两次喜欢上同一个人，这太可怕了。
旁边正在讲爱情故事，惊叹声不断，许昭昭已经联想到何见知道真相之后将会开展一段怎样的恩怨情仇狗血虐剧。
她满脸挣扎，抬头悄悄敲了下何见的勺子，何见侧过来，听她说话。
“你喜欢那个陈生哪？”
“感觉，一见钟情，反正就有想跟他在一块的那种冲动。”
许昭昭想拿蛋挞的手一顿，也不知怎么地，说了一句：“时陈哭死，后来者居上啊。”
“你怎么也跟她们一样，时陈我早就忘了，那里存在什么先来后来？”
何见给她递了个不加芝士的蛋挞，“少吃点甜的，你上周不是又去看牙了？”
“甜品伤我千百遍，我仍视它为初恋。”
“行，那下次麻药也别打了。”
“何见！别说悄悄话了，快说说这个陈生。”八卦三人组目光炯炯。
何见不似刚才，眼中忽然多了些被明亮灯光折射的星点，眼睛弯成一个亮晶晶的月牙，她认真想了想，扯了扯嘴角，说：“03秒。”
“对一个人一见钟情只需要03秒。”
何见眼里的笑意明晃晃的，整个人给温柔所包围，周蓝愣愣地问：“数据更新这么牛逼了？”
桌上的人都没反应过来，“什么数据？”
周蓝指指何见：“当时她跟时陈在一块，说喜欢的感觉就是两次眨眼，一眼传递大脑，分泌多巴胺，一眼传导心脏，促使它跳动，这一套流程下来，三秒的对视足够对一个初见的人产生好感了，现在三秒进化到零点三了？这不是，挺强大的？”
何见点头，反而笑开了，抖着肩膀，胸腔都是愉悦的笑意：“对啊，你说这能有什么办法，喜欢就喜欢了。”
“刚认识也不能说喜欢吧，你都没了解他。谁知道他是不是表面一套背后一套。再跟之前一样，开始的那么快，吃亏。”程粤不想破她冷水，但止不住担心，她这么久没谈恋爱了，被人再给骗了怎么办？
她的担心不是空穴来风，时陈曾经那么喜欢何见，表露出多少真心，最后分手的时候就有多无情，连面都不见。何见那段时间的伤心有目共睹，毫无理由的被人分手，搁谁身上谁不伤心？况且她们都知道何见的身体，她再怎么能独当一面，能抓流氓能打人，她还是她们眼中脆弱的宝贝。
“粤粤，”何见唤她一声，话里带着斟酌之后的认真：“每个人都有多面，谁都不是千里眼，不能面面俱到一次看清的。”
“所以啊，所以我才担心你看错人。”
何见懂程粤的担心，但她从前就不知道瞻前顾后这个词，更别说现在了，“安啦，真看错了也没关系，我现在高兴就好了啊，真要是还跟大学一样，又被人家分手了，那我也不后悔。不后悔对他好，再把他忘掉就好啦！”
“而且这几天我也了解了他一点，还不错，我误会他他没生气，还到高架桥上去找我，性格也好，教学生也耐心，人很温柔，也没什么坏习惯，比如没见他抽烟什么的。”
听到这里，许昭昭的担心放下一瞬。
陈生不抽烟这个事，是下午谢白告诉过许昭昭一系列事情当中的。
高中有一段时间，时陈抽烟抽的凶，有一次很巧，在不是他偶然的情况下遇见何见——很少有这样的情况，太少了，两个人因为班级的差异，甚至不在同一栋楼，不是他故意去偶遇，很少有见面的机会。
连时陈也是在何见离他只有两三步的时候才看到，何见跟朋友一块，从他旁边走过时抬眼看了他一瞬，而后蹙了蹙眉头，步伐也加快。
时陈这才意识到，他身上的烟味已经这么重了，下意识竟想伸手拉住人解释。没拉住，被一旁闹着玩的同学撞开了。
他看见何见背影消失在拐角，扔掉了打火机和烟盒。
何见对烟丝有轻微的过敏，但很少人知道，大学跟时陈在一起后，因为他不抽烟，何见和许昭昭都没提过。更别说高中时候只能靠传言和自己观察来了解何见的时陈，那时他扔掉烟只是因为何见皱了下眉，他想，她应该不喜欢这个味道。
何见不喜欢，但没说过，许昭昭也不喜欢，且告诉过谢白很多次。
“没办法，”谢白整个下午，都好像在给自己挑错，他对许昭昭说：“你总说不喜欢我抽烟，我也尝试着去改，但没办法，就是想抽，在你面前也忍不住，可能就是不够爱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