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沉默
回去前的那个晚上，何见坐在秋千上看风景，时陈站在后面慢慢推她。倏地视频电话响了进来。
是时陈口袋里的手机，何见慢慢地自己悠，让他先接电话。
一个直爽的女声从手机那边传了过来，“为什么换语音？你在干吗？”
上来就是查岗，还是道女声，何见也不顾着自己玩了，竖起耳朵光明正大地听。
“在外面玩，刚准备回民宿。”时陈一手拿手机，一手揉了揉何见的头发。
手机那边还在说话：“那别回了，先聊会。”
“行啊，赵女士，是您想我了还是陈先生想我了，或者是陈大小姐想我了？”
“这辈子会说的敬词都说完了是吧。”
“那可不？”
时陈接到电话的表情变得柔和下来，声音虽大了些，但言语间很温柔。
何见眨眨眼，嘴角弯起一个弧度，是家人吧，她和妈妈打电话也总是不自觉撒娇。
于是她使坏，故意站起身，按着时陈在一旁的石凳坐下，然后自己坐在他腿上，伸手搂住时陈的脖颈。一只手抚上他的喉结，压着嗓子在他耳边轻声问他是不是妈妈，她要见见。
小小声，软软的声调，专门来挑逗人的，原本她也没有特别想见，就是开玩笑。
所以她根本没听清楚时陈叫的这两个姓氏里，没有“时”。
时陈眼底的难过一闪而过，很快压下去，他手指点了视频，身体侧开，对着镜头说：“赵女士，我女朋友在旁边呢，你要不要和她说两句话？”
那面的声音一瞬间变大：“要，陈宁远，快过来见你侄媳妇！”
“啊？”何见脸上的玩笑一秒收起来，被赵珊瑚的话弄得难得脸红。时陈又揽着她肩膀没办法躲。
何见脸上有些红，第一时间去看时陈，看对方玩味的眼神，一想自己爸妈也知道时陈的存在，她干脆坦然地接过电话，直接道：“叔叔阿姨好。”
下午的我爱你都说了，现在见家长完全不在话下。
那边是一个笑的很开心的女人，年级比她们大不了多少，语气里还有少女的雀跃：“是满月吧，我是时陈的婶婶，你们吃饭了没，跟他一块可别让他虐待你，还有，放假了来家里玩啊！”
太热情，何见都没插上话，“知道了婶婶。”
挂了电话之后，何见睁大眼睛看着时陈，发出轻微的晒笑声，“你小时候爱哭啊？”
时陈立刻否认：“没有，五岁之前会哭，那时候没记事，不是我主观意识上要哭的。”
刚才电话里赵珊瑚说他爱哭，其实是小时候住在陈宁远那里，他经常捉弄时陈玩，那时候小，除了哭什么也不会。
何见不信：“嘴硬，你婶婶都告诉我了。”
时陈放弃解释，轻轻地笑了一声，反过来问她：“你小时候不哭？”
“我从来不哭，你问许昭昭，我是何坚强，从来不会哭。”何见很得意，傲娇的小嘴角压都压不住，“爱哭鬼，学学你女朋友的坚强！”
时陈把她抱紧，不让她摔下去，嘴里应着，“好，那你以后都别哭。”
何见自信：“不哭。”
时陈问：“永远不哭？”
何见得意忘形，掐了一下时陈的脸，“永远不哭。”
“在床上也不哭？”
“绝对不会。”
话赶话说到这，说完，沉默。
话题转换成不可言说的层面上，一时刮过耳边的风都有了声音。何见坐在时陈腿上，他的手还搂着她的腰，何见贪凉，大衣不扣扣子，里面只一件单薄的毛衣。
少女腰细，时陈轻而易举环抱住她，两人离得很近，他喷出来的热度让她忍不住缩了下脖子，一字一句，让颈窝那一大片肌肤发痒又烫人。
“真的不哭？”
时陈慢条斯理地问，下面的手顺势掀开毛衣，就在边缘处轻轻掐了一下。
冰凉的触感。
何见惊了一下，倏地跳起来，蹦了两下拉拉自己的衣服，冰天雪地的用手给自己扇扇风，眼神不自觉地四处瞄，“昭昭说点夜宵了，走，回去吃。”
时陈坐在原地，往后靠在桌子旁，手随意放在腿上，嘴角向上弯起，看她躲避的动作和红透的耳朵，等她抬脚时叫住了她，语气是一贯的云淡风轻。
“腿麻了哎——”
何见不吃他这一套：“那你歇会再走。”
时陈笑的无奈又愉悦，像是在说她没良心：“你坐麻的你不来扶我啊？”
“不中用。”何见大声嘟囔，还是往回走了两步伸出手。
时陈捂住她的手借力站起来，顺势把人拉近怀里，面上一派无辜，“都投怀送抱了，不中用可不能随便说啊小月亮。”
何见本就因为撞到他肩膀而吃痛，这会气息也重起来，满脑子都是想着如何给他一拳让他知道厉害。
可是，还是慢，时陈好像总能看透她的想法，在她拳头打过来那一瞬间伸手接住，直接转了个身半蹲在她面前。另一只手本来也没放开，一使劲，何见就趴在他肩膀上。
时陈手往下移，牢牢抓住她两条小腿，把她背了起来。
不是第一次背她了，失重的感觉还是让何见下意识深吸了一口气，被自己的心带着，身子也紧贴着他。
时陈笑起来，掂了她一下，“背你上楼梯，证明一下我的中用。”
何见早就回过神来了，既然某人愿意背她，那她也不扭捏，摸摸他的头发，故意说：“快累死的时候记得叫我。”
他们回去之后几个人夜宵都快吃完了。
许昭昭眼神在他俩身上打量了一圈，问道：“十分钟前就叫你们，两阶楼梯走十分钟？在外面干吗呢？”
“就十分钟，能干吗？”
“那你觉得需要多久？”
沉默如今晚不存在的大雪。
最近几天的天气都不怎么好，好在期末周，基本都在寝室复习，空调开着倒也安逸。等所有的考试都结束，时陈找何见商量回家的事情。
何见往年都是和许昭昭一块回家的，今年情况特殊，不是因为多了时陈，而是多了谢白。
为了弥补之前那次吵架，谢白考试一结束就直接从洛城过来——接许昭昭，顺便两个人一块回洛城。
“热恋期情侣，就是什么事都干得出来。”何见如此评价。
许昭昭说no，“你和时陈才是热恋期，我们这叫老夫老妻，偶尔的小浪漫。”
“哈！”何见看着乐滋滋的许昭昭，问她：“那你意思，我现在不让时陈回洛城，然后再过来接我，再再和我一块回洛城，就是我俩不够热恋呗。”
“你这就纯瞎扯了，不过如果你提出这个要求，陈大帅哥一定愿意你信不信？”
何见似笑非笑：“他要这样做我绝对怼他人傻钱多。”
许昭昭收拾妥当准备出门约会，不跟何见掰扯，“行行，你说得对，晚上吃饭别忘了啊。”
谢白一过来，自然要请他俩吃饭，许昭昭约会了一天，何见睡了一下午，刚出门就遇上了这几天一直存在于天气预报中的雨。
他们在商场对面的一个店门外躲雨，雨下得越来越密集，形成了密密的水帘，何见正说着，倏地听见一声微弱的叫声。
她安静下来，又听到一声，找准声音来源的方向看了看，台阶旁趴着一只小黑狗。
全身都被淋湿，很是可怜。雨势渐大，雨珠倾斜带来的微凉触感让何见想起很久很久之前的一场雨。
也是一个昏暗的傍晚，大雨滂沱，眼前所见皆被冲刷，她妈妈说如果你做不到，就不要给予希望。
何见现在还是做不到，但这次的情况不同，她不能给予希望，别人可以。
于是她打开地图搜了搜，离这里不远有一家宠物医院。
何见的目光从手机上离开，下意识看了一眼身边的人，却不想第一次看到时陈眉眼间的凛冽。
他眼睛缓慢眨着，蹙眉盯着那边的小狗看。
何见误认为时陈不忍心，于是问：“你怕不怕狗？”
“不怕。”时陈下意识的回。
“那行。”何见羽绒服里面穿的是衬衫马甲，她站在最边上的角落，把马甲脱下来递给时陈，指了指那边的方向，说：“用马甲裹住那条小狗吧，我们去宠物医院。”
两个人在大雨里面奔跑，怀里抱着一条微弱的生命。
到了宠物医院，时陈急忙把狗送了过去，两个人站在走廊上等着，护士递过来两条毛巾，时陈递给何见一条，让她自己擦头发，另一条毛巾细细地把何见衣服上的水珠擦干。
过了一会，护士让他们进去看了一眼小狗，它很可爱，有一双漂亮的橙黄双眸。
何见笑了笑，看旁边时陈的眉眼舒展开，两人跟护士一块出去了。
护士说狗狗的情况不严重，几天就可以领，让他们填一下信息。
何见顿了下，说不用，她是大学生，而且不怎么喜欢狗，应该照顾不好。
时陈站在她身边，同样直白：“我也不喜欢狗。”
那个护士的眼神一下就有些变，神色复杂，忍不住问：“既然不喜欢，那为什么要把它送来呢？”
何见心里说因为她不能见死不救，因为她以为时陈喜欢。
但她没有这样说，而是让自己看起来很坦然，说出一个更有信服力的理由，“不喜欢，也不想看着它死掉。”
那个护士叹了口气：“好吧。”
这时有别的人来，似乎是一个医生，她微微笑着说：“不喜欢就不喜欢吧，我们来养。”
何见似乎是知道对方在担心什么，简单的掠过价钱单子，扫了桌子上的收款码，很快有一道机械的女声响起：“到账五千元。”
“我现在暂时只有这么多，如果你能养的话，帮我养养吧。我对小动物完全不感冒，这钱就算是给它治疗和给你的感谢费，如果不能的话就让它留在这里面，等人来养。”
护士有些不好意思，忙说：“我不是这个意思。”
何见摇头，“我知道，只是我捡了它，负责是必须的。”
“院长，这”
护士还没说完，时陈打开手机同样扫了桌子上的付款码，机械的女声再次响起，“到账五千元。”
他没做什么多余的解释，只淡淡说：“她男朋友，一块负个责任。”
何见拉拉他的衣袖，小声问他干嘛？时陈低头，在她耳边低声说：“你五毛我五毛，咱俩凑成一块。”
何见给他一个白眼，脑子里成天在想这些事情，人傻钱多。
可细想想，她不也正是如此。
时陈仿佛看穿她心里对他的腹诽，捏了捏她的脸：“想骂人直接骂？”
身边站着工作人员，角落笼子里还有猫猫狗狗，它们一窝蜂趴在一块，看这两个被雨淋湿的年轻人，眼睛都盯着对方。
女生有些委屈，“陈大少爷出手阔绰我可不敢说什么。”
男生嘴角带笑，也不哄哄她，“何满月，下次口不对心闭着眼睛，你眼里的刀子都快戳死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