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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舍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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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什么轰然塌陷的声音。

    时陈停在原地,记忆里刮起一阵风,细雪黄沙扑了他满面,最后逝于掌心。

    那些早已经碎的面目全非的东西,随便拾起一个小碎片,仍然能刺的他痛不欲生。

    “你能不能走远点自己待着,整天在我面前哭哭哭的我快烦死了。”

    “你知不知道我多讨厌你?”

    “滚开啊!”

    优雅得体,漫不经心,散漫厌恶,时清霜最初确实是一个温柔的人,多伤人的话说出来也给人缓冲的余地。

    利刃被漂亮糖纸包围,攥得紧了,便轻易露出锋利伤人的本质。

    ——真的太久远了,时陈原本以为自己已经全部忘了。

    对他好,只是时清霜偶尔高兴之余的行为,幼时她也说过爱他,不能离开他,为了这句爱,怎样的打骂时陈都觉得没什么。可多数时候,她要自由,她要爱情,她不要待在陈家。

    她什么都不在乎,为了她所谓的爱情,其他一切都可以舍弃。

    时清霜的爱情观影响了时陈很多年,不顾一切,永远追随,付出所有。

    遇见何见的时候,他才刚回到到陈宁远和赵珊瑚身边,还没有见识过另一种完全不同的爱,还没有完全体会过爱情这个深刻的含义。

    所以爱在他印象里,有点不好。于是他不敢说爱,爱太沉重,会伤人,只好先用喜欢,他喜欢何见。

    想,一直陪在何见身边。

    别无他求。

    谢白问过他,不就是帮过他一次,为什么就那么喜欢何见?

    在谢白眼里,何见性格不是最好,成绩在卧虎藏龙的一中只是平平,长相也不是美艳那一挂的。

    时陈那个时候正要准备复读,闻言认真想了想,回他:“你新交的女朋友也才认识不久?我看她也不是美艳类型的吧,而且还是三中的,我问你为什么跟人在一起的时候,你不是说,看人不能只看表面?”

    谢白一时无话,时陈接着说,“谁也不能说怎样算好怎样算坏,太笼统。漂亮各有千秋,优秀总有其右,这最浅显的表面是很多人都拥有的,它们可以作为喜欢一个人的理由,但见得多了,便会更想去拥有别的什么。而且,我不觉得脾气爆一点有什么不好的,性格是一个人区分开别人的主要特征,也正因如此,人人不同。每个人都有喜欢的理由,我的理由就是,她那一次站在我前面,那往后这一辈子,我都想站在她旁边。”

    不止谢白,程向凌也问过时陈,只要他这样的人肯说爱,会有人上赶着愿意为他放弃。根本不用他为何见放弃。

    时陈说不对,喜欢一个人最初都是一时的热烈,光影般让人看不清。如果两个人不是双向,另一个人燃烧多久,最终都会累,都会放弃。光影消失的时候,难免会对对方有怨恨。

    怨恨因为对方自己流失的许多年。

    就像他妈妈,终究不甘心。

    但是时陈不会,他早知何见是一个怎样的人,人是自己选的,他喜欢何见,就同样喜欢何见的每一面。

    何见的方向就是他的方向,她在哪,他去哪,他永远不会后悔说为她放弃什么,也不会让她知道这些不值一提的放弃。

    他只需要慢慢等。

    等她的喜欢及格,他仍旧满分相待。

    人们对爱情的要求太高,要轰轰烈烈,酣畅热烈;要众人皆知,山盟海誓作证;要阻碍重重,跨越千难万险。

    才可以让人相信和称赞爱是那么的真挚、珍贵。

    可对时陈来说,何见先说出口的喜欢,就够了。

    每个人一辈子会遇到多少人,自己也记不清,于时陈而言,他前十六年的人生都是一个人,没有另一个人陪伴,太孤寂。

    他只要陪伴就好。

    哪怕,新奇和有趣成为首选,平淡之后选择舍弃。

    他也高兴。

    遇见新的人,抛弃旧的人。

    都是如此。

    什么得偿所愿,都是妄想。何见不缺钱,不缺爱,不缺人喜欢,确实没必要一辈子都搭在自己身上。

    他太明白了。

    可是明白归明白,他还是有点舍不得。

    他还是想留住何见。

    楼下的花朵染上薄薄一层雪,时陈靠着楼梯扶手,皑皑白雪淹没他的影子。

    而后在她们的话题已经变了好几个之后,时陈才从拐角处下来,温声喊几个人回去睡觉。

    何见刚才说完之后就没有再说话了,她情绪有些呆,被时陈牵着回了房间,一进去时陈就推她去洗澡,“外面太冷了,先洗澡。”

    等何见洗完澡出来,外面的雪已经变大了,扑簌簌地落,像盛大华丽的羽毛盛宴。

    何见盘腿坐在床边看雪,时陈拿吹风机给她吹头发。

    她头发长长了,便愈发懒了,常常只用一根发圈或者一个簪子挽起来。

    氛围很安静,直到“嗡嗡”的声音停下来,时陈走过去,把吹风机放在前面桌子上。

    何见望着窗外发呆,等身边位置凹陷下去一块,她问:“时陈,你说我们会在一起多久?”

    她太直接,也太平静。

    时陈沉默了会,认真说道:“你生日是在冬天,在新年,那以后每年下雪,每年新年,我都陪你一起过。”

    “第二个誓。”

    何见很轻地笑,心里也落下一片雪花,冰凉凉的,引起一阵密密麻麻的战栗。但雪化了以后,有一丝清甜。

    她看着时陈,回想起自己刚才在楼下说的那句话,忽然有些后悔。

    她不应该那样说的,太欠考虑。

    她的朋友对时陈的态度取决与她,她刚才那句话,确实把时陈放在了一个挥之则来弃之则去的位置了。

    毕业即分手是以前寝室常常说的一个话题,太多人在毕业季分开,因此毕业季就成了一个不那么开心的日子。何见一向不瞻前顾后,都是走一步看一步,所以毕业即分手这句话,只是她没经过考虑按大多数情侣毕业季的走向随意说的。

    她想,她应该是愿意陪时陈再长久一些的。

    幸好时陈没听到,何见摸了摸鼻子,莫名心虚又想笑。

    气氛好些了,房间的暖气打的很足,四肢百骸都染上暖。

    头发已经干了,时陈问她要不要喝水,何见说喝点果酒,一看桌子上只剩一瓶了,她下意识问:“是谢白来和你喝酒了?”

    时陈点头,何见“哦”了一声,“你俩还挺合拍。”

    她拿梳子慢慢的梳头发,忽然想起什么似的说:“你知道吗?高三那个暑假,我什么也没学,就学会了给许昭昭编头发。”

    许昭昭和谢白——年少时期的爱恋,上午要见他,早上就要梳100种发型。

    “她不会给自己扎,我基本上每天都住在她家,早上起来先给她扎头发。她白天出去约会,我在家里追剧和学习编发教程,保证她每一次约会发型都不一样。谢白估计还觉得惊喜呢,许昭昭天天和他出去,一天一个发型。但是可累死我这个幕后大功臣了!”

    时陈原本只是静静听她说,闻言起身站在她身前,“我也给你编个辫子吧。”

    何见有点惊:“你还有这个手艺。”

    时陈冲她挑了个眉:“我有的可不止这些。”

    第一天排练的那个早上,程粤给何见编着头发玩,发丝飞扬,绕在空中。

    时陈凑近,檀木香包裹着她,耳边酥酥麻麻的,他的声音格外清晰。

    何见一本正经地夸他:“真好,我男人多才多艺。”

    这气氛是暧昧不起来了。

    时陈站在她后面,一点点仔细给她扎头发,连手机都没看。

    这三股辫两股辫她自己都快忘了,但时陈扎的很巧,比何见自己扎的好看。下面是鱼骨辫的编发,长长到胸口前挽了结,用的是时陈手上的一个黑色发圈。

    她都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戴着的。

    何见站在镜子前,时陈站在她后面,细细地帮她把头顶拽蓬松,顺势往下摩挲她的脖颈,问她满不满意。

    何见转了个身,时陈习惯性地去抱她。何见却躲开了,自顾自走到床上,问他:“说吧,你有几个前女友,练成这么好的手艺。”

    吃醋了,这手艺没有长年累月练不下来。

    时陈失笑:“前女友没有,小祖宗倒是有一个。有个妹妹,还在上幼儿园。高三那年每天给她编好头发才肯去上学。”

    何见的关注点清奇:“你高三不住校啊,一中的高三都强制住校。”

    “不住,照顾小孩。”

    何见这才问:“那她叫什么名字?”

    时陈答:“陈可可。”

    “好听。”

    “你的也好听。”

    时陈没放过任何一个夸赞她的机会。

    何见轻轻扬了下眉:“郁澄说的没错,我爸当时起名时就是想的,见到你很高兴的见,当然好听。也幸好我爸有文化,不然我可能就叫何高兴了。”

    “何高兴也好听。”

    何见实在没忍住笑。

    两个人扎完头发就进被窝了,乐队的观众不少,当时订的时候只剩三间大床房了,因此何见和时陈住的是双床房。

    还没到睡觉的时候,两个人窝在一张床上玩手机,她躺在时陈怀里,时陈跟她一块刷短视频。刷着刷着有个电影预告,电影里面的女主角问男主角:“你不能为了我留下来吗?”

    何见问他电影里面的男主角会怎么做,时陈说应该不会留下来,何见说应该会留。

    “为什么你说不”

    有个语音电话打进来,何见接了电话,坐直身体靠在床头,比时陈高出一截来,另只手也没闲着,有一下没一下的在他小腹上滑刮着。

    是班里一个男同学问结课作业的事情,男生慢慢地说着话,何见一句一句应着,末了说她在外面玩,可能没法帮他,等考试前再说。

    电话一挂,才发现自己那双作乱的手被人抓住,她一愣,刚想说什么,被一股劲拽过去,人和手机都砸在时陈胸膛上。

    隔着一件衬衫,触感有点热,头顶传来一道漫不经心的声音:“一边跟同学打电话,一边摸我,胆子挺大啊。”

    何见灿灿的笑,“手不能闲着啊。”

    平时只看着他身形利落,脱了衣服在床上也丝毫不消瘦,该有的都有。腰上那几块饱满,人鱼线也流畅。何见不知道别人怎么想的,反正人在她面前,不摸两把实在可惜。

    时陈把她刚才因为紧张攥起来的手掌慢慢松开,平铺在自己身上,“不是想摸吗?现在好好试试。”

    何见逞强:“就这?”

    “那你说还想要什么?”时陈捏着她下巴让她抬头,要亲下来的时候被何见躲开了。

    她的头发早在刚才被弄乱,一缕一缕落在时陈身上,不断挠着他,磨着他。

    但她说的话更磨人,“路漫漫其修远兮,下一句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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