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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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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箱猛地把手里的钢笔甩到地上,杨恪白和黄诗被吓一跳,梁池森站在李箱身边,笑着对他们按了下手,表示没事。

    李箱这才恢复了些理智,他压低声音却压不住怒火,“他怎么敢,池森,他怎么敢对你做这种事……”

    “都过去了。”

    梁池森承认,他昨晚真的被吓到了,可自己又有别的办法吗?报警被抓的是谁都不一定,更别说舆论的可怕了。

    总不可能杀了他吧。所以,心中纵有万千不服,也只能化作一缕叹息。

    梁池森拍了拍还在愤怒的李箱,回到座位上,赶快调整状态,埋头写书才是真道理。

    窗外逐渐喧嚣起来,新的一天又开始了。单车声、电车声带来了谈话声、吵闹声,报童也叫唤起来了。

    “号外号外,康福书社老板陈一润昨夜死在宅中!”

    梁池森笔一顿。

    李箱也愣在原地片刻,连忙唤黄诗买了一份报纸进来。

    黄诗很快就回来,她捧着报纸,“陈一润被枪杀在宅中,现上海警局已经接收此事。”

    李箱和梁池森对视一眼,接过报纸,简单浏览过后,眼里都流露出奇怪的神色。

    梁池森看着报纸上被打得脑袋开花的陈一润,一股快感悄然流露出来。是上苍听到他的心声了吗?

    李箱瞟到梁池森勾起的嘴角,用力咳了两声,对杨恪白和黄诗说到,“这个,陈老板,我们前几天见过。”

    黄诗想了起来,“他是那个要给我们书社投资的大老板。”

    “现在死了。”梁池森说到,难得有些冷漠的语气。

    “是啊,”李箱在一旁没什么感情地附和着,“不过没事,我们再找别的投资商就行。”

    黄诗根本没注意到什么不对,听到李箱这么说,又甜甜地笑起来,“那就好。”

    梁池森看着女孩的笑,心里的阴霾仿佛也被散开了。杨恪白只是看了几人一眼,什么都没说。

    杨恪白和黄诗出去买新稿纸了。李箱拿着报纸,走道梁池森身边。

    “你怎么看?”

    “嗯?”梁池森一时没反应过他在说什么。

    “陈一润的死。”

    “哦,”梁池森淡然地说,“他肯定也不是第一次干昨晚的事了,多行不义必自毙吧。”

    李箱动了动嘴。

    “你要说什么?”这点动作哪能瞒得过梁池森。

    “就是……”李箱踌躇着,似乎在考虑如何开口。

    “直接说吧。”

    “江流之今早来了封信。”李箱飞快地说完,像是话烫嘴一样。

    一提到这个名字,梁池森就想到昨晚的事情,他默默握紧笔盖,“他说什么?”

    李箱没想到,梁池森居然会主动问江流之有关的事情,忙到,“他说,想投资我们书社。”

    梁池森的眉头高高挑起。

    “我知道,他肯定是想插手我们杂志的内容,”李箱接着到,“我起初也是打算无视,可现在陈一润死了……”

    “上海商人那么多,你刚刚也说了。难道我们受资本压迫不够,还要找个官僚?”梁池森以一种开玩笑的语气说到。

    “是是,梁老师,但我们得有基础资金运转啊。”

    “不必担心,”梁池森笑起来了,“我昨日其实就想告诉你,万可以不去求那资本来帮我们,我有钱。这五六年写东西,还是攒了小几万大洋,还怕投资不了一个书社?”

    李箱一听,连连摆手,“万万不可啊梁老师,您是我拉过来帮我们的,怎么还能让您出那么多钱?”

    “你都说了,我是来帮忙的,投资算不算帮忙?”

    “可是……”

    “还是说,”梁池森揶揄地看着他,“你怕我成了书社最大股东?”

    李箱急了,“梁老师这是什么话,我们既然请您来了,您就是做了老板,我们也是心甘情愿跟着你的。”

    “诶,千万别,我可不当。”梁池森笑着,拒绝了这个繁重的位置,“我只是想让所有追求纯粹文学的人有个屈身之处,不要再作南京政府和外国资本的挡箭牌了。”

    李箱才要说些什么,又被梁池森拦下,“就这样定了吧。你回信给江流之,告诉他,我们不要他的臭钱。也请他不要插手书社的事情,我们道不同不相为谋,最好这辈子,都不要再见。”

    他说完后,风吹过堂内,李箱半张着嘴看向门口方向。

    梁池森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只见江流之站在廊间,静静看着梁池森。

    半晌,他才勉强扯出一个笑,朝梁池森走来,“那么恨我啊。”

    梁池森收回一瞬的惊讶,往身后一靠,“江先生,您怎么来了。”说得客套又官方。

    “梁池森,”江流之回答地驴头不对马嘴,“我昨晚才救了你,你就不能,对我有一点改观吗?”

    李箱在一旁瞪大眼睛,梁池森刚刚可没说这茬。难怪梁池森能完好无损地出来,竟然是江流之救的。那陈一润的死……一个更加可怕的猜测在他脑里形成。

    “多谢,我改日定登门道谢,不劳您亲自来。”梁池森浅笑着,看不出真假。

    可江流之没有笑,他的脸色可以说难看,“我到底要怎么做,你才能好好和我说句话?”

    “江先生,我感谢你昨晚帮我,”梁池森也缓缓收起笑来,“但我想我的表述能力还没差到这种程度,我已经和你说得很明白了。我们俩,不止是三观不同、八字不合,最重要的,你和我不是一个立场。你是官,我是民,你是要用力打压我的官,我是要写文披露你的民。”

    “我不会打压一个有才华的人。”江流之一字一句地说到。

    梁池森摇了摇头,“你前几天说我像个孩子,你才是从未改变过。我们是两个阵营的人,你要保我,就有人保不住你,你会愿意为了我放弃你的官位吗?不会。这个答案从你选择背弃、利用文学开始,就没有变过。”

    “非要搞得那么僵吗?”江流之问到。

    “是的,非要搞得那么僵。还是那句话,文学,从不是你踩着上位的工具。”梁池森说完,已经没了和他继续辩论下去的欲望,他低下头,重新拿起笔开始写字。

    虽然写什么,连他自己都看不懂。

    李箱好像这才想起自己还要做样子招待一下,他站起身来,给像个雕塑一样站在一旁的江流之倒了杯水。

    江流之没有立刻接,李箱看到他的眼睛从燃烧着怒火,却瞬间全部按下。接着,江流之转过身,笑着接过水,表情可谓无懈可击。

    “老同学,”江流之低头转着杯子,“我这次来,是来和你说个事情。”

    他这话说的平淡,好像刚刚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

    李箱假笑着,“您说您说。”

    江流之抬起头,笑意更浓。李箱下意识觉得不妙,可转念一想,自己反正也不求着干什么了,腰杆又直了些。

    “我的办公地点,要搬到贵社邻处。”

    “什么?!”李箱下意识地脱口而出,注意到语气不太对,又咳了两声,“不是,江先生,您这是什么意思?”

    江流之装作没听出他的不满,“我有个朋友,把旁边的铺面给了我,这里临江,风水好,我以后要在你们旁边办公了。”

    李箱暗道你这是为了风水吗?

    “可是,可是,这是法租界,”李箱努力维持着笑容,“您是上海文宣部长,之前在哪办公我不了解,至少不能来法租界吧,这儿,法国人怎么可能会准一个中国大官在这儿办事?”

    “你说的很对,”江流之一说这话,李箱和梁池森都明白,他们又被他的网网住了。

    “我不是来这儿办公,我打算建个话剧剧本交流会,招募上海乃至全国有名剧作家来此,共同交流。当然,要是能出一本和剧本有关的书报就更好了。”

    梁池森很久没听过那么可笑的事情了。他,江流之,一个背弃文学的人,会在身居高位之时想起自己拆的桥吗?那还真是要夸他一句仁义了。

    “剧本是个好东西啊,编剧好控制,演员好利用,剧的受众又大,门槛又低,再好不过的宣传手段了,”梁池森鼓起掌,“怪不得是文宣部长,手段就是不一般。”

    江流之深深吸了口气,“我不是为了宣传什么,我是单纯为了剧本文学在上海的发……”

    梁池森打断他,“不是为了宣传?那难道你的那些黑钱握不住了,得找个方法洗?”

    江流之挑起官方的笑容,转过身去,“梁先生,我写剧本,办剧本协会,不为了任何宣传,只为了中国剧作的发展。”

    “那我问你个问题,”梁池森直起身来,紧盯他的眼睛,“要是有个宣传积极抗战的本子,你敢演吗?”

    江流之眼皮跳了一下,“积极抗战和现在的事实不符,党内一致认为,中国现阶段没办法抵御日本的机械化军事,谈判,才是……”

    “我不相信这也是你的想法。”梁池森声音突然软下来,似乎想突破江流之的防线。

    江流之果然愣了一下,却很快变得坚定,“这当然是我的想法,我和上面的想法一样。”

    “你看……”梁池森笑了几声,“江大官,您省省您的官话,也饶了那些剧作家吧。”

    江流之攥紧了杯子,什么都没说。

    但李箱和梁池森都明白,江流之不可能放弃,他既然地都买好了,这次来也不是和他们商量。梁池森觉得,他就是故意来恶心人的。

    没过几日,人们就看见苏州河边又多了一个铺面。

    江流之这个铺面很大,一栋房子、一个后院全都被他买下来,看着像是要大干一场的样子。

    黄诗还是很开心的,她并不知晓梁池森和江流之的事情,只当有个帅气的男人来了。杨恪白还是如置身事外似的,从不评价,只低头看他的书、写他的字。

    可江流之并不常来,这倒让梁池森和李箱都松了一口气。

    梁池森投资了十万大洋进来,如雪中送炭般的解决了社内房租、周转等许多问题。

    书社也终于有了一个正式名字,“华志社”。

    现在投资解决了,还剩个签新作家的问题。一个杂志社,一本杂志有多少内容,四个人是无论如何都写不完的。

    他们三人虽然有过办社经验,但对招新人的经验不比梁池森多。杨恪白知道这件事后,就想出了一个民主的办法。

    李箱听罢,觉得很不错,“行,这方法行,接收四面八方的投稿,然后我们筛选出一部分,刊登在杂志上,让读者们选,可以啊,小白。”

    “就在即将出版这一期上刊登消息吧,”黄诗建议到,“截止下下期,也就是半个月后为止。”

    杨恪白赞成,“差不多。”

    梁池森站起身来,三人一见他严肃的表情,哪怕是混子一样的李箱,也站直了身体。“同志们,既然是要招人,就得保持社里的一些原则。第一……”

    “作品原创。”李箱到。

    梁池森点头,“第二……”

    “人品端正。”

    “第三。”

    “热爱文学。”

    “第四。”

    “不谈主义。”

    梁池森解释,“不谈主义,是避免我们卷入无端的党派斗争,爱国二字才是我们笔的灵魂。”

    “知道啦,”李箱打趣到,“你说话好像话剧演员。”

    梁池森无奈地笑了笑,接着到,“因为是招新,我还想提出第五条原则:不歧视,不带有个人感情。这是对我们的。”

    他说完,三人纷纷同意,挑选作品本就是很主观的事情,那就要从客观上尽量排除这种可能性。杨恪白举手,“我们备注一条吧,只写笔名就好,以防有些孩子把学校班级姓名全写上,像交作业似的。”

    “这样,除非是我们非常熟悉,或者是文风很强烈明显的人,否则看不出来是谁。”黄诗到。

    事情就这样定了下来。李箱速度很快,在第二天白天就出版了新的一期。杂志的最后一页写着招新事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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