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看书小说 > 其他小说 > 天宫开物 > 第56章 出走

第56章 出走

<< 上一章 返回目录 下一章 >>
    风宿恒回太子殿沐浴后倒头便睡,耽着心事申时即醒。

    山遥进来伺候洗漱时,风宿恒问明晚晨阳殿设宴,萤蕊宫那边知会了吗?山遥道早派人说过了。

    风宿恒用过晚膳,想着得和人串一串词,让去萤蕊宫传人。盏茶饮毕,山遥回禀,说沈部像不在萤蕊宫,也没见着蓝心,便跟那边的人交代了,等沈部像回来就让她来。

    风宿恒左等右等,心绪不宁,索性出了太子殿。

    山遥跟着问,殿下要散步?

    风宿恒这才缓下步子,真带山遥逛起园子来。

    山遥以为因着陛下斥责主子心里不快,想宽慰几句,还没开口就听花园漏窗外窸窣人声,三个不知哪宫的嬷嬷经过,悄声说地起劲。

    “哎呦你不知道,我在宫里十五年,没见过这么离奇的事。沈部像年纪轻轻,勾的赖部像魂都没了,一转头和太子娃儿都生了,稀不稀奇?”

    另一个嬷嬷窃笑,声音压得更低:“翁嬷嬷,听说女人下巴尖是狐媚相,是不是这个理?”

    第三个嬷嬷:“她那么小就能生?”

    翁嬷嬷道:“炼魂鼎骗不了人,况且太子都认!这叫人不可貌相!有的女人那个来得早,一次就中也不是不可能。不过照我说,还是太子厉害,那事儿说白了不得男子出力?昨日神宫里殿下当着所有人的面,承认当年是他强要的沈部像。”

    风言风语不堪入耳,风宿恒背在身后的指掌做痒。

    不过一日,都传成这样了吗?

    山遥怒火中烧,箭步上前想训斥几个长舌妇,谁知被人抢了话,就听漏窗外有人义愤填膺:“三位嬷嬷哪宫的?我们家姑娘碍着你们什么了?主子的事是你们可以背后嘴碎的吗?”

    “萤蕊宫的蓝心姑娘啊。”背后妄议被抓个正着,翁嬷嬷怯怯道:“咱们没说什么,就走了啊。”

    说罢挤了两个嬷嬷快步溜了。

    山遥绕过花墙,见蓝心手里挎着篮,篮中盛着果,身边还跟着个小宫人,是那个叫什么来着……太子带回来的冀望。

    山遥问:“你怎么在这儿,殿下正唤你家姑娘去太子殿呢,她人呢?”

    蓝心没想到隔墙有耳,吓了一跳,行礼道:“回禀山部像,沈部像今日出宫了。”

    “出宫了?”山遥有点意外:“去哪了?”

    蓝心道:“再过几日是司军夫人忌日,沈部像回司军府祭扫去了。”

    山遥道:“几时回?”

    蓝心道:“司军大人和夫人的墓地在小南山,府上过去半日车程,往年都是祭扫完回府,再住一日便回宫的。”

    山遥道:“真不巧了。”

    这一会儿风宿恒从墙后走出问:“沈部像今日何时走的?”

    蓝心见太子居然也在,忙带冀望行礼:“回禀殿下,姑娘今日差不多辰时出的宫。”

    “辰时就走?”风宿恒问:“午后孤派人去萤蕊宫知会的事,谁应下的?”

    蓝心不敢抬头:“姑娘临走时说她没几日就回,若有哪宫哪院传话,只要不是立刻唤她去,都、都先一律应着。”

    风宿恒蹙眉,看了眼边上的冀望,问蓝心:“你是贴身伺候的人,怎不跟着去?”

    “往年跟着去的。”蓝心道:“今年姑娘说回来想做石年酒,留我在宫里多采点石年果,乘这几日晾起来,不带我去了。”

    风宿恒眉头皱得更深,追问道:“她带凡心一起走的?”

    蓝心点头:“带了凡心。”

    太子声音徒高:“她走前留什么话没?”

    蓝心被太子严厉起来的语气吓得哆嗦:“姑娘、姑娘没说什么。”

    风宿恒转身便走,一眨眼出了花园,山遥丈二摸不着头脑,追上问:“殿下?殿下?怎么了?”

    风宿恒急问:“司军府在哪儿?”

    山遥啊一声,就被风宿恒拽上天。

    “御剑?”山遥吃惊地下巴要掉:“什么事十万火急?您御剑做什么?”

    风宿恒语气不善:“司军府,哪个方向?”

    山遥辨了辨,一指,还没站稳,风宿恒脚下长剑便若飞鸿,嗖得出去,速度快得连一见主人御剑就兴奋的万六十都跟不上。

    司军府在城内,不像其他九卿府邸建在最宽阔繁华的大街,御剑瞬息便到。

    大街上灯火辉煌,夜市上人声热闹,衬得这条巷子灯火阑珊、冷冷清清。司军府门楣上灯笼都不挂一只,借着光的青石大门朴素至极。

    风宿恒收剑,吩咐山遥:“上去敲门。沈部像在,你说传陛下口谕,让她回宫。不在,就问问去哪里了。”

    山遥被风宿恒拽着才没从剑上掉下,骤飞骤降间人还晕乎。

    他拍拍胸口,深吸两口气上去敲门。

    不多时青石大门略开,山遥和应门人对了几句,跑回风宿恒跟前道:“沈部像不在府里,说今早回来过,午时未过便去小南山了。”

    山遥每说一句,见风宿恒脸黑上一分,心里嘀咕:出什么事了,沈部像不过是回家扫墓,殿下为何如此着急?

    风宿恒烦躁道:“你先回宫,明日晨阳殿设宴必有人催,你就说我淋了雨卧床不起,帮我推了。”

    山遥五雷轰顶:“我的殿下,这怎么帮您推?说您淋点雨就生病,谁信?”

    “父皇自然不信,你说我存心叫你这么回,说我一时兴起带沈部像出宫扫墓,过几日就回。”

    “殿下啊!山遥哀叫:“你们还没成亲呢,说您带她去给司军夫人扫墓也不去赴陛下的宴,陛下会气死的!”

    风宿恒唤出长剑:“拖得几日便几日。”

    金光一闪长剑入空,眨眼面前没人了。

    饶是跟随太子多年山遥都傻了,赶着投胎都比不上这速度吧。

    风宿恒一到空中,立时从怀中取出一只妥帖收藏的素色荷包。

    荷包扎得紧,防着掉东西。现下风宿恒却把东西取出,月下一照,是一方绣着兰草的帕子。

    风宿恒打个响指,一直跟随的万六十落至左臂。风宿恒将帕子凑其鼻尖:“去,把她找出来!”

    说着纵臂,猛禽展翅,月夜下尖唳而去。

    …………

    往西的官道延伸至这片野生凤尾竹林后徒然变窄,一辆马车四个轮,堪堪贴着官道的边沿驶过。稍微往哪偏,就要滚上道旁泥地。

    车里的孩子大呼小叫:“妈呀,别,别往左偏,唉唉唉,太右了,当心!”

    驾车人已经把马车驶地慢之又慢,可还是难以驾驭。

    栖真没空回头,叫道:“给我坐回去,保险带保好。”

    小包子嫌弃地瞥了眼车里的麻绳。

    这根长绳从两边车窗穿过,紧紧绑在车身,然后又被从后窗格子里穿来的两根绳贴着后车壁绑紧,这样人坐在绳后便能拦住,急刹车也不至于冲出去——他天才绝顶的母亲大人,称这玩意儿叫保险带。

    昨日,他们搭司军府马车驰往小南山。栖真一路和府上管事攀谈,观察他如何控缰。她觉得学会,真到自己动手才发现把难度想低。

    很努力控缰了,谁料两匹驽马一进竹林个个欠调/教,自由散漫地要去啃路边伸出的叶子。一匹嘴巴往左凑,一匹嘴巴往右去,怎么赶都不听。

    栖真一鞭下去,其中一匹上了速度,带动另一匹也开始跑。她忙拉缰绳,岂料车已跑离官道,在道旁的泥地上一路磕,最后把两个前轮送进泥潭里。

    两匹马被绊住,索性停下拉屎,啪啪几坨落地有声。

    小包子没来得及用保险带,猝然一冲,磕在车柱上。

    栖真回头一看,见他细白额头上瞬间乌青,心疼得要死,双手合十道:“别哭啊!是妈妈没把车子开好,求原谅。”

    小包子疼得一面咧嘴一面吸气,抱怨道:“你玛莎拉蒂开得那么溜,马拉地怎么就搞不定?”

    栖真见小包子还能还嘴,知他没大碍,跳下车查看车轮道:“你妈搞不定的事多了去,这才刚开始,以后会更多。”

    小包子趴在车身上看,对下面的泥地嫌弃地咦哟:“就这样踩泥里?”

    “否则呢?”

    栖真一面查看,一面让小包子把备在车里的铁棍递来,用棍把烂泥扒拉开,泥里埋着石头,难怪刚才咔啦一声,是车轮斜着卡进石缝里。

    万事皆为题,栖真又像往常给小包子出题:“两个选择:一,让马把车子拉出来,但这轮子卡的角度和马用力的方向不在一条线上。二,我们想办法把石头撬开,起码撬动到轮子回到正位。选哪个?”

    小包子坐在车辕上,晃着腿,吊儿郎当:“先试第一个,不行就第二个,还不行,试第三个。”

    “第三个是什么?”

    “找人帮忙。”

    栖真看看前路,又看看来路:“哪儿有人?”

    “车把路堵了,后面的人开车,一定要帮我们把问题解决才能过去啊,否则大家都堵在这里。”

    栖真哼笑一声:“求人不如求己,等到天黑都没人呢?”她把小包子赶进车,自己跳上车辕,准备驾马。

    小包子道:“妈妈,我们又不在自己的世界,我们在这里就是小baby,小baby出生的时候不都是让人帮忙的吗?”

    栖真拉缰绳掉马头,漫不经心道:“有道理。”

    小包子悄声嘀咕:“有道理还裸奔,我就说这策略不对。”

    栖真拿起马鞭:“我书架上那套《三十六计》是被你划的一塌糊涂的吧,还不承认,那你说什么策略对?”

    “借力打力,顺势而为。”小包子说得铿锵,又补充道:“漫画版看完了,才拿那套文字版看,快表扬我。”

    栖真切了一声:“回去,保险带!”

    半刻后……

    栖真站在车边,揉着发酸的手腕,无奈道:“好吧,马拉不出来,石头也撬不开,好像只能等人来?”

    小包子道:“马没吃饱,你力气小。”

    栖真重新跳上车,坐在车辕上喘气:“累死我了。”

    小包子抱住栖真脖子撒娇:“妈妈我们回去吧,好不好?”

    栖真举着沾满泥的铁棒,在手里颠了颠:“回哪儿去?”

    “回宫啊。”

    “不回。”

    “我们为什么要单飞呢?”

    栖真想撸一撸小家伙的头,但手上沾着泥呢,只得作罢道:“那里东西难吃。”

    小包子翻白眼:“红烧肉很好吃啊。”

    栖真笑着摇头,不知怎么跟他解释。

    “妈妈你看,你现在是不是在想这根沾了泥的棍子要怎么办,你想把它放回车里,但它上面都是泥,放进车里不是会把里面弄脏吗?所以你想要不拿张餐巾纸擦一下,但这里又没有餐巾纸!所以你又想,要不拿块手绢擦一下。可手绢擦完了还要洗,多麻烦啊,所以你想来想去,不知道怎么办了,只好拿着这根棍子坐在这里,我说的对不对啊?”

    栖真不可思议地看向他:“哇塞,你穿越成精了?”

    小包子道:“妈妈,不是我穿成精,是你穿傻了。”

    栖真瞪他:“我哪里傻?”

    小包子道:“我们在这里什么人都不认识,什么东西都不懂。你想的很好的事,做起来就是一地鸡毛。”

    “嗯,一地鸡毛。”栖真品了品:“这词给一百分!”

    “别人是一地鸡毛,我们是一地马粪。”小包子笑起来:“都一地马粪了,事情肯定做不好。”

    “我也没法跟你说清楚为什么要走,就当是你妈的直觉,再不走要大难临头了。”栖真说到这里停住,开玩笑道:“小朋友,你今年真的只有七岁?”

    小包子反问:“不是你生的我吗?”

    栖真抬头看天,开始反思:“我忽然发现天天逼着你练字,好像有点埋没你。”

    小包子开心得两眼放光,扑上来抱着她:“你是说,我可以不用练字了?”

    “如果下次语文考试,你能得a的话。”

    小包子瘪了瘪嘴:“都回不去了,还语文考试!”

    “只要我们想办法,一定能回去,怎么样都要让你赶上高考。”

    小包子要哭了:“妈呀,你为什么对高考那么执着?”

    栖真一言堂:“不为什么。”

    小包子哀嚎:“这里那么好,太子哥哥那么好,红烧肉那么好,冀望也那么好,我们能不能不走啊?”

    栖真佯怒:“太子再好关我们什么事?红烧肉你能天天当饭吃?你跟冀望才认识几天啊?就为这么点破事,连你自己姓什么都不知道了?”

    话音刚落,寂静无人的官道上传来一个让人不寒而栗的声音:

    “说说看,他姓什么?”
<< 上一章 返回目录 下一章 >>
添加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