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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殿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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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栖真觉得自己疯了,周围此起彼伏的惊呼也说明这点。

    万幸,她至少赌对一件事。

    斗笠随风飘扬,不知所踪。急风呼啸下,身体被一双大手牢牢接住。接住她的男子肌肉紧绷,往前一步稳住身形,现出惊愕。

    电光火石间,栖真抱住他脖子,凑其耳边,低声道一句。

    分开时视线一触,栖真愣住了。

    男子大手一托把人放下,待其站稳,自己不着痕迹退开半步,仿佛适才一瞬的肢体接触越过某种界限,让他不怎么舒服。

    在场众人被突如其来的意外打得措手不及,城墙上下一片混乱。

    身后朝官过来这这这了半天。骑马回来的三人中,有个嗤笑一声,吹声口哨,对另一个道:“天降大礼啊!”

    另一个长得一张俊俏圆圆脸,围着栖真打量,不确定地问:“你是……沈兰珍?”

    难为顶个磕碜妆容还能被人认出,栖真差点感动到哭。

    圆圆脸欣喜:“殿下,这是司军之女沈兰珍沈部像啊!”

    风尘仆仆回宫的大容太子,就是刚才接住她的男人,此刻也正目光灼灼地打量她。

    栖真看去,两道视线再次碰在一处。她心中一晃,立马垂眼,恭敬低头。

    大神官带着仪仗最快速度绕下城墙,事出突然也好,久别重逢也罢,脸上已不见异样,行礼如常:“恭迎太子回宫!”

    风宿恒打量他,像在记忆里寻找以便确认来者身份,片刻回礼道:“四年不见,大神官安好?”

    间歇里,大神官也在打量他。

    不过四年,面容张开了,剑眉星目,鼻挺薄唇,有些认不出来了。身形比相胜都高,行礼时腰背到板正,没因几年失教荒废皇家该有的礼数。

    太子之事轮不到大神官置喙,此刻让大神官更上心的是太子身边这位说“天降大礼”的青年,他目光一凛:“这位是……?”

    “戦星流。”那青年高挑英挺,未语先笑,也抬手行了个礼。

    大神官看看戦星流,又看看风宿恒,沉下脸:“殿下,您带回来一个外人?”

    这话像油滴入水,引起四周喧哗,仪仗里靠得近的不约而同惊骇退开,活像站在中间的这个“外人”是种令人惊恐的存在。

    “大神官容禀!”圆圆脸忙行礼:“这位戦公子救过殿下性命,殿下引为好友,才一起结伴游历。”

    “山遥?”稚气已脱,圆脸却四年未变,很好辨认,大神官不客气地打断:“太子殿下向来有分寸,身边就出你这么个胡闹的,好得很!今日见着你爹司财大人,老夫定要好好说道!走,老夫陪你们回宫!”

    大神官转头吩咐:“传相胜来,让他带队去皇陵。”

    比起操心徒弟和暧宫仪式,此刻他更忧心别的。

    大容向来是片净土,怎容外人进入?他必须立刻带太子他们回去面圣。

    未求证的事很多,许多话也不适合暴露大庭广众。大神官对上栖真,视线冰冷:“沈部像好好走路也能出意外在这里等,相胜过来替我,皇陵那边吉时不等人。”

    风宿恒对山遥使眼色,山遥上前对大神官讨好道:“是挺意外,怎还有人从那么高的城墙掉下来?倒叫我们赶巧。不知大神官这队做什么去?可容小的效劳?”

    “效什么劳?”大神官斥道:“她”,一指沈兰珍:“皇上下旨让她去皇陵给娘娘暖宫。”

    “暖宫?”

    山遥离境时年纪小,不是每条习俗都知道,但很明显,大容太子对此清楚得很。风宿恒没犹豫,上前一步,对大神官沉声道:“万万不可!”

    大神官皱眉。

    风宿恒眉峰舒展,笑得和气:“说来话长,不如我们带上她,一同回宫面圣?”

    …………

    相胜赶到时,见朝谏殿外空旷处,一人顶着烈日笔庭庭跪着。

    在丹樨受了山遥的礼,相胜看了眼戦星流,转头问一边侯着的御前侍奉张典:“怎么回事?”

    张典低声道:“大神官在里面呢。”

    相胜便在檐下等,他知道,不让太子在外跪上几个时辰,绝迹平不了父皇那口气。

    适才师父让人紧急传话,让他立刻赶去内城门,待问清原委要动身,又有人传他直接来朝谏殿。现在遥遥看着跪在殿前的身影,记忆里十五岁的少年抽条疯长,如今宽肩窄腰,只怕比他都高了。

    再瞧他一身深蓝劲装,没有代表皇家的金玉长袍加身,只做平民打扮,却气质硬朗,看起来豪不逊色。

    相胜微叹,又看向更远处。

    一袭大红锦衣侧跪于地。

    她今日又行出格事,想必正在等候发落。

    相胜只觉恻然。

    还有什么好发落?这姑娘早得了天大的荣耀,去受那最苦的罪过。

    站了片刻,陆续有九卿从当值房过来,除了今日告病的司财,七人同列殿外。

    为首的司文给相胜见礼,待得内宣,邀相胜,带着同僚进了朝谏殿。

    九卿执掌各方国事,聚在一起同议只在每月初一十五大朝会上,像这样把人叫全关门议事并不多见。

    又过大半个时辰里面才见叫,传太子觐见。

    坐在殿上的嘉和帝见风宿恒进门,行礼、跪拜,礼仪规整,找不到一丝错处,心情很复杂。

    若活在民间,他必将这儿子吊起来打,用掸子狠狠抽,你认不认错认不认错?还跑不跑跑不跑了?

    可低头看去,下面跪着的人早不是当年和他猛吵猛闹的意气少年。除了拦在殿外跪一跪给个下马威,真是拿他一点办法都没——长子入了神宫,三子没了,除去这个,他还能把皇位传给谁?

    太子消失的第一年,他一口气堵在胸口,天天和皇后吵,看看你生的好儿子!

    太子消失的第二年,要不要派人出去找找?去找找吧?——半夜起的心思,又无数次按灭在太阳升起时大盛的金光里——他怎么可以昏头违背祖制?权当不孝子死外面了!

    太子消失的第三年,是不是真地死外面了?是死了还是活着?活着为何不回?不回是因为死了?不对,神识没感应,那是还活着,可活着为何不回……无限循环中。

    太子消失的第四年……他无暇他顾了,因为皇后死了!

    直到此刻,嘉和帝才惊觉自己没有做梦。

    以为一辈子再见不到的二子,此刻正端端正正跪在殿中。

    瞧身形却陌生得很!

    可再细看,长相又哪里陌生?

    长子像娘,次子像爹!这小子眉峰犀利,双目英气,若非长得像他,怎会如此契合自己心目中顶天立地一国之君的神武模样?

    大神官咳嗽一声,打破殿里沉寂,提醒久不开口的皇帝:“陛下,适才说的事………?”

    嘉和帝下巴微抬,示意大神官直接问。

    大神官点头,倒不直接问了,对下面温和道:“殿下在外四年,可让陛下好生担心……。”

    嘉和帝轻咳。

    大神官立时改口:“当年殿下一走了之,可让皇后娘娘操碎心。不知这几年,殿下去了哪里?”

    风宿恒躬身一拜,语气恭敬:“回禀大神官,那时年幼,总想出去看看。这些年也曾穿过沙漠、爬过高山,本想走一遍五湖四海,可外间广阔,岂是几年走得完。”

    九卿哗然。

    听太子之意,大容根本不是天下中心?

    大容之外,还有更广阔的天地?

    大神官扫视,座下立刻禁声。

    “殿下成了大容百年走出结界唯一人,特立独行得很啊!”大神官道:“先不论结界外有什么,可殿下不该忘记大容规矩。您回来,阖宫满朝都高兴,可您带回来的那个戦星流又是什么人?”

    风宿恒跪在众人视线里,没半分局促,娓娓道来:“和山遥刚出结界时什么都不懂。我们在大荒流……哦,大容往西出了结界就是大荒流……被人打劫。”

    “打劫?”

    “就是一群人占山为王,专问路人收钱,不给钱就砍人。”风宿恒道:“大容当然没有这种人,但外面多得很!我们行李被抢走,幸得好心人搭救。救我们的就是戦星流。”

    “星流是辛丰派少帮主,是孤出去后遇到的第一个知己!他不知我们身份,一路帮衬。孤敬他为人,坦诚相待。四年里结伴出游,堪称莫逆,这次自作主张,不过是想带他回来看看。”

    一群人不知不觉伸长脖子。

    听听,都什么乱七八糟?

    外面果然遍地是鬼,动不动就要被砍。

    司文却反应过来:“殿下是说,结界外无鬼,都是人?”

    风宿恒笑了。

    他笑起来极好看,一股傲意不知不觉飞上眉梢,很吸人目光:“孤以前也以为外面遍地是鬼,现在想来真是可笑。”

    所有人齐刷刷看向大神官。

    大神官不理会,只挑风宿恒话中漏洞:“殿下那时刚过十五,也入大道之境了,怎会轻易遭欺?”

    修行之人刚习得法术,入第一境,称为“大道”。

    始闻大道,行法有功,虽远远强于没有修行的普通人,但止于小成。

    风宿恒遗憾道:“大容人心向善,民间无偷盗,朝堂无掌刑,但外面并非如此。有法术傍身固然好,可哪敌得过人心魍魉,腌臜手段。”

    大神官环视众人,威严道:“听听,太子殿下说的不是鬼,又是什么?”

    见九卿在逼视下低头,大神官才继续对风宿恒发问:“关起门说,这一桩老夫着实想不明白,在坐诸位想必如是,望太子据实以告。皇崖山结界护国百年,别说外人,千里沃土虫豸都飞不进,戦星流怎会通过结界进入大容?”

    风宿恒反问:“城门口大神官似乎一眼认出星流并非大容人,敢问您怎么瞧出来?”

    “殿下糊涂了?”大神官道:“只要外人闯结界,护神大殿里黑曜石便会嗡鸣预警。那日本宫恰在殿中,见你三人快马而来,因此得知。”

    风宿恒像这才想起,低头一哂,谦逊道:“不过是我释了一个自创的法术,与星流共享神识,同他一起走进来的。”

    此话一出,殿内众人心中齐齐开花。

    有的一脸震惊:居然还能这么使?也对!照理说结界认的是神识,若有大容人共享神识,结界自会放行!

    也有的在想:殿下疯啦?谁会去共享神识?听说对外开放自己神识就好比把命门全数敞开。殿下和姓戦的交情不一般啊!

    还有的在想:共享神识进来的,那不用担心了。大容向来只有皇族才能修习法术——瞧瞧全大容懂法术的四个人全在殿中了。而这四人又是最不会乱来的……不对……已经出了一个乱来的!若太子以后再用此招,岂非阿猫阿狗都能带进?哎哎,想多了!太子将来要继承大统,又怎会做出危害大容的事?

    只有稳坐殿上的嘉和帝和站在左侧的相胜对视一眼,想的完全不是这些!

    他们在彼此眼中看到了同样的震惊。

    四年不见,莫非太子修为已从大道,一路跨过小神,进入全尽了?

    法术修习自“大道”往上,便是第二重“小神”。

    所谓小神,指修炼者能将各种法术运用自如,让性情超然物外,堪称人间小神。

    再往上,则是第三重“全尽”,只有到这重,修行者才能做到融会贯通,纵横捭阖,自创法术,自成一派。

    三重境界越往上越难修,资质纯净、根骨奇佳如相胜者,也不过在两年前,也就是十八出头才位列小神。而这位四年不见的太子殿下,竟然都能自创法术了?

    在场众人各想各的,表情精彩纷呈。

    大神官语气不善:“殿下在外交个把朋友,何必非要带回来?不知这么做会引发疑虑和谣言,动摇我大容百年根基?”

    “一点小心思,瞒不过大神官!”风宿恒眉眼一弯,笑出微赧:“带人回来,就想让大家看看外面是否真有鬼!其实出了大容也有良田丰饶之地,百姓富足之国,外面的人和大容人一样生着两只眼睛一张嘴,我们根本无需惧怕。”

    大神官有点怒,反驳道:“带回一人,也无法证明外界无鬼!若界外真如殿下所言,殿下就是在质疑神明。您敢质疑神明吗?”

    这话说得重了!

    大容上百年来,谁会质疑神明?谁敢质疑神明?

    风宿恒看着他,缓缓道:“确实,外界游历一遭,才察觉实况与大容信奉相去甚远,相信各位能体谅孤甫出结界时遭受的冲击。有那么几年,本王确实质疑过神明的存在!”

    众人被太子堂而皇之的态度、大逆不道的言论惊呆!

    大神官气得要跺手中权杖,岂料太子话锋一转:“但现下有桩奇事,使孤确信,所有质疑都是大逆不道,神明是真实存在的!”

    权杖高举轻放,大神官差点没跟上他的趟。

    太子卖什么关子,瞬间态度大转变?

    “父皇可知,为何儿臣是今日回大容?”风宿恒看向始终闭口的嘉和帝:“母后神识尚在炼化,圣体须七七四十九日才能葬入皇陵。现下正是派人前去暖宫之时,可神明让母后托梦儿臣,说不要人暖宫。母后嘱我快马加鞭,就是要儿臣面呈此事!”

    闻言,众人哗然:“为何不要暖宫?”

    风宿恒环视四周,笑意尽敛,一字一顿道:“因为神明不喜!”

    司文不懂:“皇室入殓,宫人暖宫,是大容百年规矩,神明怎就不喜?”

    “母后托梦时如此说!”风宿恒一脸实事求是:“大概即使贵为神明口味也会变,以前喜欢,现下不喜。个中缘由您见问,本王又问谁去?”

    大神官权杖驻地,在殿上发出铿锵之声:“荒谬!”

    对方失态尽收眼底,风宿恒却不动如山,略默片刻,等紧张气氛微微散去:“大神官这般气恼,想必没得神明示训。倒也不打紧!母后刚去侍奉,离得近些,神明没舍近求远的道理,有话自然先和母后说一声。”

    九卿中有三个悄悄点头,有道理!

    大神官气急:“事关重大,殿下怎生证明此话乃娘娘托梦,不是您……?”

    “胡扯?”风宿恒笑出来:“孤今日才回,近乡情怯,情况都摸不清,胡扯什么呢?城门口那么多眼盯着,一时半刻,孤能扯出这么篇话来?

    这次九卿中至少有六个在点头,有道理啊!

    “之所以赶巧,只因母后托梦时明确告知儿臣五日前启程,能赶上今日把队伍拦下。哦,她还同样托梦给那暖宫之人。”风宿恒信誓旦旦:“否则那姑娘怎会一见本王,就从城墙上跳下来?”

    适才城门变故,众人都已知晓。

    现下连位高权重的九卿之首司文都不得不信!

    大神官脸上晦暗不明,一时不知如何接话,想那沈兰珍还跪在殿外,便要再试:“殿下言之凿凿,想必不惧请上另个当面说清。”

    栖真在殿外跪了很久,把事捋了又捋,心头仍是忐忑。待殿内传唤,默默给自己打了个气。

    beafighter!

    一入殿,她就感受到这个聚集大容最高领导人和中枢内阁的大殿上气氛诡异,透着一股肃杀下的八卦气息。

    栖真行完礼,看向站在上首的太子,想从他脸上察出端倪。

    但太子大面无私,眉眼不动,并无想要帮衬的暗示,只公事公办道:“沈部像,问你话便如实答。这几日母后可曾托梦于你?”

    栖真落落大方回:“是,皇后的确托梦于我。”

    太子又问:“母后是否跟你说神明不喜,不要你行那暖宫之事?”

    栖真???

    但凡如此问,定在递信号,接话人不能有片刻犹豫,栖真屏着呼吸,立马道:“是这个意思。”

    大神官预感形势不妙,不服气道:“殿下,您这样问,谁知你们有没有事先串通好?”

    风宿恒奇怪地看他一眼,一幅‘你怎么当众说瞎话’的表情:“四年不见,城门口众目睽睽,怎么串通?

    太子殿下说完,几乎所有人都不赞同地看向大神官。

    神宫在大容地位尊崇,大神官何曾受过这种质疑,辩驳道:“神明真递话,皇后娘娘为何不托梦给陛下或相胜?为何偏偏给四年不回的太子您?”

    “问得好!”风宿恒看向嘉和帝,又目视相胜:“儿臣梦里问过母后,她只哭着摇头。我不知她为何不找,兴许父皇和皇兄知道?”

    嘉和帝面色不虞,清咳一声,终于透出不耐:“大神官看看,还有什么疑问,一并问了吧。”

    说罢瞪了大神官一眼。

    没事扯寡人做甚?

    问完赶紧决断!

    大神官明白其意,把心一横:“神宫向来代表神明,神明没跟本宫说过的话便做不得数。否则今日来个人说托梦,明日来人说神明不喜,人人毫无根据乱说一通,我大容何需神宫?暖宫,是祖制,是传统,绝不可废!”

    风宿恒表示赞同:“确实如此!大神官即可聆听神明训诫,母后自然也能托梦于我。母后早知空口无凭难以服人,是以教儿臣一法,用以佐证!

    众人惊奇,这要如何证明?

    就见太子看向跪在殿下的沈兰珍:“所谓暖宫,就是把人钉在棺中三日,连棺烧掉。暖宫之人的神识便可脱离本体困于皇陵,待母后圣体入陵,能久伴母后于皇陵,对也不对?”

    暖宫内情在宫内讳莫如深,旁人或许把它当殊荣,殿里众人却知实情。

    太子挥手,朗声道:“不用麻烦!在此烧一烧,看神明收她不收吧!”

    大家都愣了。

    什么叫在此烧一烧?

    始终没出声的相胜跨前,竭力反对:“不可!”

    大神官也反应过来,连声道:“胡闹!此乃何地!在这里烧?”

    “当然不是殿里!殿外开阔,就好得很!”风宿恒根本不理反对,看向大神官:“母后曾言,若烧死,就当她传信有误;烧不死,自可证明她所传神明之言非虚。大神官不信,不妨一试!”

    相胜语义坚决,厉声道:“若不如意,人没钉馆就烧死,还怎么暖宫?”

    风宿恒自进殿,也看过兄长数眼。此时两人正面对上,几分相似的长相,一个笑容和煦,一个脸板得严正。就听风宿恒缓缓道:“不瞒皇兄,在外游历,我和山遥到遇过一桩趣事。”

    “有个村子杀驴,把驴绑在柱上,头上开一刀,直接拿滚水从头浇。驴翻动挣扎,骨肉便从刀口钻出。村长非要我们尝一尝这般做出的炙驴肉。啊,那味道真是鲜美至极,令人终生难忘。”

    风宿恒侧头,似在回味。回味完了,对相胜挑眉:“既然神明不喜传统,不如换一种。钉什么馆?把人弄得奄奄一息,神识都不新鲜了。不如清醒时烧!真烧死了,兴许神明反觉美味可口?

    殿内一时为他描画的杀驴场景不寒而栗。

    太子转而对上一拜,郑重道:“父皇在上,九卿在侧,今日不妨做个见证。烧不死,这习俗就此废了吧!”

    司文代表九卿,对大神官揖道:“太子殿下如此作保,不妨一试!虽是大容百年传统,也怕我后辈脑门热,只持一种旧制,真触了神明逆鳞,得不偿失啊!

    大神官哑口!

    神宫向来是大容传统的维护者,是大容至高无上代表神明的权威。现下试了,结果没烧死,那就是实打实的神迹,于维护神明是天大好事!可若他此刻百般阻挠,反倒让殿内众人疑他心中有鬼。

    一旦神宫被质疑,便是神明被质疑,那是万万不可的!

    至此,大神官也算回过味来。

    太子殿下兜兜转转,一番话看似异想天开,其实章理缜密,一圈下来就在这里等着他呢!

    让他不同意也得同意。

    没得选。

    哼,大容皇族司水,唯有水能灭火,此间明晃晃众人,不信有做手脚的余地!

    大神官遂点头,脸色铁青,对上栖真道:“沈部像得皇后嘱托,可愿一试?”

    相胜喝道:“师父!”

    殿内无人在意他为何一反常态出这一声,因为所有人都望向沈兰珍,看她作何反应。

    跪在殿中的女子恭敬低头,一时无人看清她作何神色,唯有一道镇定声音说:“娘娘的话自当遵从,兰珍愿意一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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