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相约
她以为是谁再给她写信,是那个周也君!?
……
傅凌压根不知牛家村里又发生了什么,只是在绣坊里她敏锐的感觉到了,那些或多或少落在自己身上带着怜悯的目光。
上次因为雪梅的事件,她与绣坊里的绣娘们便甚少说话了。
让周乐打听了一下,才知道原来是她那个便宜未婚夫跟她退亲不到一个月便成亲了。
说娶的是城里一个秀才的女儿,两家人也算是门当户对,绣坊里的赵嫣然正好是他们周家村的人。
凭白又被卷入这么一场八卦风波,一如往常,傅凌只当做不知道。
只是想到那天还曾给她写信的周也君就忍不住心生讽刺,她们退婚还不到一个月呢,这就着着急急娶上了,傅凌也懒得想,或许早在之前周也君就在外面养着一个呢。要不然何至于如此着急退婚,
也幸好他们退婚了,如果没有退,假若真的和这种三心二意的人在一起,那她这辈子才真算是完蛋呢。
无论如何,傅凌对这消息是一点都不关心。
真正让她内心失重的是,自从她写信问那人是谁后,已经过去半个月了,仍未有只言片语送来。
莫名的,她是真的烦躁。
也是如此,傅凌稍稍表现出一点情绪失衡,众人皆是以为她在因周也君成婚而神伤。
也不知是惹了哪路衰神,过得如此不痛快。
也正逢没几日就是织女节,绣坊接了一批活计,众人为了能赶在织女节中能休息一日,连日赶工,那些碎言碎语也没空说了。
傅凌也是日日忙碌,想着织女节之时,回家看看娘亲,自然而然也刻意不想那些糟心事。
就是冬儿自从上次回了一次邵府,来了绣坊以后整个人就似变了一个人,做事总是走神,傅凌见她的手有好几次被那针扎破了。
有心开解宽慰,都被冬儿说无事搪塞过去了。
直到有一次,冬儿去她屋里夜宿,半夜却哭醒了,这就让傅凌很是无措。
她自从两年前来到如意绣坊时,冬儿就已经在这里了,平日里也是冬儿照顾她的份上多,说来汗颜,冬儿还要比她小上三岁呢。
“上次回家,不是说我娘病了么……她是被大夫人迁怒,打了板子…可怜她那么大岁数了哪里受得了…”
“来这绣坊,本来是大夫人嘱意的,她说我年龄小,机灵,学东西快,等以后伺候小姐公子们手脚也利索……”
“许是在绣坊待久了,都忘了自己并不是个自由人……”
冬儿声音很低,傅凌听了却也只能拍了拍她的都被,做以安慰。
她是邵家的家生子,她娘是邵家的女婢,她也是,以后若是再被指婚许给一个家丁管事的,生下来的孩子也只会是下人。
耳边周乐的鼾声依旧,这家伙向来睡眠好……
“凌儿有时候真羡慕你……”
“虽说被退了婚,可还有人暗中欢喜与你……”
“你喜欢那个一直给你写信,赠你金银珠宝的人吗……”
傅凌听了一时间有些语塞。
她喜欢吗,她也不知道……
喜欢一个素未谋面之人,喜欢他什么,因为那些钱财吗……
她还不至于如此浅薄吧……
或许她是有感觉的,那信中从来没写过什么,字里行间更像是在写日记,只有那声凌儿用觉亲昵过分。
又或许她是喜欢的,自从三年前来到这里,她时时告诫自己要入乡随俗,总算有一个灵魂不是带着恶意刺探,步步逼迫。
可现在想这种问题,不是太扯了吗,没有任何意义……
“会好起来的,总会好起来的……”
傅凌声音带着安抚,不知是她说给自己听还是说给冬儿。
盛夏之时,天说变就变,晌午还好好的是个大太阳,终于就下起了瓢泼大雨,一直下到了半下午。
傅凌正在绣坊里赶工,想着织女节时,能回村里陪娘亲,就听见绣坊外面的院子里,女孩子们欢快的声音传了进来。
侧头望去,原来是一群忙忘了活计的绣娘们在玩水,里面还有冬儿和周乐。
那晚谈话让傅凌意志消沉了很久,反观冬儿,却像个没事人般,这种心态总让傅凌觉得自己活了两辈子了,还不如一个十八岁的小丫头。
“凌儿,凌儿,快出来,有彩虹,有彩虹……”
冬儿在外面叫着,傅凌眯眼笑着,放下手中的针黹挽起袖子跑了出去。
管它什么,解决不了,那就随波逐流,一切自有天意。
傅凌与一众绣娘在那晴天之下提着裙子踩着雨水,那道彩虹不远不近。虽说她已经二十一岁,比一种绣娘都大上几岁,可一身翠色裙子,挽着飞仙髻的傅凌总是女子里面最抢眼的。
一扫脸上倦意,浅色碎发挂在侧耳,只插了一根银质芙蓉簪,傅凌随着女儿家们畅笑,却把对面染坊里的人招了过来。
女儿家们生来就是那润亮的宝珠,一堆女儿家们可不就是一堆宝珠子,直让那些或家丁小厮瞪圆了眼。
……
:随二哥已回泸州城,七月七日凤凰桥,卯
时,凌儿勿要失约。
这封信傅凌等了大半个月。
简简单单一句话,仍旧没有说他是谁,信件还是没有署名。傅凌却看着信纸有些发怔。
人就是这样,你不知道时,心中满是好奇,可真当谜底要揭开时,又唯唯诺诺,不愿往前走。
去还是不去呢……
傅凌坐在桌边,舔了舔唇有些发干的唇角,一直以来她都有意识的压制着心中的各种情绪。
去啊,为什么不去呢,她倒要看看是何方神圣。
傅凌忍着内心的激荡,早知道他会约自己,这两天就不和冬儿她们乱吃乱喝了,腰上好像有肉了。
拿起镜子,里面女儿家面若桃花,唇红齿白,一双桃花眼清澈无暇,她这几天是真的胖了呢,怎么感觉有些不好看……
没关系,七月初七还有三天呢。
明眼人都看的出来,傅凌这几日情绪分外高亢,原来总是一副懒懒散散的模样,这几日总也是笑眯眯的。
做为她最好朋友的冬儿和周乐两人自然最先发现。
傅凌突然发现自己的性子可能真的有些闷骚唉。心里明明已经在放烟花,可她不知道为什么她要忍着,可习惯使然吧……
没有结果前,不要惊动神明,以防落空……
这样想着,傅凌对着两人撒了一个小小的谎言。
“一想到很快就能见到娘亲,就很开心,怎么了吗?”
这个答案堪称天衣无缝。
“织女节为什么要回家啊!”
“凌儿跟我们一块出去玩不好吗?”
“这城里有灯会的!很热闹的……”
青瓦长廊下,三人挽着胳膊,周乐有些可惜的说着。
傅凌干笑了两声并没有说话。索性她们二人并没有起疑。
织女节前天,傅凌特意去成衣铺子买了两身裙子,又去那脂粉铺子买了些胭脂。
为人两世,好似已经很久没有对什么事情充满过热情。
当天晚上傅凌脑子里胡思乱想一堆,更是给自己加了一部苦情剧,在脑子里上演。
封建礼数之下,她这个向往自由的灵魂注定是要被湮灭,但真爱至死不渝……
没有什么比第二天要去约会时,发现买来的衣裳穿起来并不是那么满意而让人心生绝望的了。
她在试的时候,明明穿起来挺好看的么,现在怎么这个样子……
一条紫色的大袖裙子,是当下泸州城里最实行的款式,方领锁骨外露,又带收腰,腰间一根同色系的丝带,裙摆微长还绣着一只鸢尾花。
照着镜子,傅凌有些麻烦,如果冬儿和周乐在就好了……
裙子好看是好看,就是,就是太过漂亮了,啧啧……看着很是张扬啊……
这个样子出去,也太隆重了,像极了穿错了衣裳。
眼看时间已经半下午了,傅凌还是决定把裙子脱了,又换上了第二条青蓝色的裙子,相较于第一条,这裙子就素净雅气的多了。
这才对嘛……
略施脂粉,又挽了一桃花髻,还是那只银质的芙蓉钗,看了看镜子中的自己,与平日里打扮无甚区别。
这八字还没一撇呢,想那么多干什么,若是一个差劲到极致的人,那些东西也趁早还回去的好。
这样一想,傅凌心中平衡了许多。
从如意坊去凤凰桥也不算太远,约莫得走一刻钟。
盛夏傍晚,彩云染遍天际,难得起了凉风,傅凌出了绣坊就朝着北边的凤凰桥走去,因为心中忧虑,自然而然没有看见身后准备出去上街玩的冬儿和周乐。
“那不是凌儿么!”
“她不是要回家看她娘么,怎么现在才走,这个点了,能回的去吗……”
周乐先看见,朝着冬儿随口问着。
冬儿同样看着已经消失了北影的傅凌,只是皱了皱眉。
“或许凌儿有别的事情呢……”
街上行人颇多,各家商铺门前也挂上了彩灯,还有几个孩童在路上相追相逐,去往凤凰桥路上的傅凌有过一瞬间的恍惚。
离凤凰桥越来越近,傅凌的脑子则纷乱一片。
她要怎么做呢……
她应该先偷偷看一眼,如果实在太过出乎意料,那她就偷偷溜回绣坊吧。
不行不行,那人一定认识自己。
那要不然她先躲在暗处看着……发现那人太奇怪她再偷偷溜回绣坊……
那样做也太过小家子气了……
她那些东西还没还给人家呢……
万一,万一是个大靓仔呢……
想着一堆乱七八糟的问题,傅凌还是走到了凤凰桥,没有躲在暗处,她缓缓登上了凤凰桥的台阶。
做人做事总得大大方方才好,无论如何,那亲手写下与她分享生活的书信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