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融化
天气回暖后，雪人融化成了一滩水。
看杜蘅举着用来做雪人手臂的树枝可怜巴巴戳地的样子，怪心疼的，楚天娇提议出去玩儿，权当散心。
三人带一娃便出发了。
北山脚下，湖心亭。
天气还不错，远处北山戴白帽，枯草隐现，近处湖水微蓝，雪还未融尽，有白色浮冰。
立于岸边，还未踏上栈桥，就看见六角亭里有一对身影，男子着黑色狐裘，稳重高贵，女子着白，清丽娴雅。
男子正在理着女子鬓边的发，说着什么，笑着，很亲昵的样子。
正是当今帝后。
这谁知道会遇到他们？卫辙和楚天娇不约而同地后退了一步。
“要不咱们回去吧！”楚天娇讪讪出声，催促道，“快走！”
卫辙抱着杜蘅：“好！”
转身就走。
卫拭也有些头大，想着走了算了。然而那两人已经看到他们，起身出了亭子。
原是林清弦被幽闭宫中，燕诸担心她无聊郁闷，便偷得半日闲，带她出来赏雪游玩，谁知就那么巧。
方才燕诸正在解释云妃之事。
他当晚便询问了太医，获知云妃所食的石信子量微小，根本不足以伤人根本，而若是存心下毒，自然不会只是吓唬，所以究竟如何便清楚了。
皇后性子太过平和温顺，易被有心人欺负。他喜欢，也心疼。两人之间本就无嫌隙，解释清楚后，更加亲密。
“卫小侯爷且慢！”燕诸声音不大，堪堪止住了前面几人的脚步。被看见了后，再走就不礼貌了。
卫拭看了一眼旁边的人，低声道：“上！”
一同硬着头皮转身，笑容要多干有多干。
卫拭走在最前，假装无意地将楚天娇挡在了身后，上来行礼道：“皇上皇后娘娘万安，今日怎么如此有兴致来此观景？”其后，卫辙放下孩子，跟楚天娇一同行了礼，又重新把杜蘅抱在臂弯。
林清弦的眼光从方才便一直追随着卫辙怀中的小身影，眼看着他们越走越近，忍不住情绪，一颗眼泪划出眼眶。
“闲来无事，陪陪皇后！”
燕诸将林清弦肩膀扳向自己，轻手拭去她的眼泪，微笑道：“怎么哭了？不高兴吗？”
“风有点大。”她回了一声，“高兴的！”含羞带怯，情意绵绵，可谓羡煞旁人。
卫辙垂下眼睛。
看来他们感情蛮好，楚天娇也暗暗松了一口气。
下一刻她就又倒抽了一口气，因为燕诸大步朝她走了过来，黑着一张俊脸，表情十分严肃，顿觉不好，她脚底抹油就想溜，左右看看溜不掉，干脆躲在了卫拭身后，恨不得直接隐身。
“阿拭救我！”
卫拭侧身：“要不你从这跳下去？”
燕诸站住脚，看着连头都不敢露的楚天娇，其实是想笑，但又不想失了威严，板起脸孔：“出来！”
楚天娇使劲摇头。
“朕数三声，要是还不出来，就别怪朕不留情面了，这假死逃婚之事，相关知情人也有包庇罪，当一同论处！一，二……”
“别！”楚天娇抖抖索索地站了出来，一脸的敬畏，求饶道，“我错了！”
“错哪儿了？好好说说！”
燕诸提着她的衣领子算账去了。
眼看燕诸和楚天娇走去了亭子的背面，林清弦才收回目光，嘴角还带着一抹笑，看回卫辙和他怀中的杜蘅。笑容淡去，又重新浮现。
卫拭自觉地后退，伸了个懒腰，去看远处的风景。
林清弦控制不住眼圈又红了。
杜蘅望着眼前的人，那么好看那么富贵，只觉得陌生又害怕，搂紧了卫辙的脖子，身体往后仰，是明显的防备状态。
“是三姨娘，阿蘅不怕。”卫辙轻声，“叫人。”
他怀中的小人将信将疑，伸出小手去摸林清弦的脸，细细嫩嫩的手滑过脸庞，勾的她眼泪一时又止不住。小手轻轻替她擦掉眼泪，叫了一声：“三姨娘！”
林清弦挂着眼泪微笑：“阿蘅真乖！”
她手举至额头，向卫辙行大礼：“多谢卫小世子大义，救我林家于危难！此番情意，林清弦毕生难忘，有恩必报！”
“你我之间，什么时候用得着如此客套？”卫辙眼看她弯腰施礼，有点忍不住。
他总觉得自己是值得她信赖的，经历了那么多，彼此之间早已心意相通，是可以毫不犹豫交托性命的那种，可她此举倒像是他救阿蘅是施与了多大的恩惠，这让他觉得自己特别可笑。
她猛地抬起头来，才看到他黯然失落的表情。
林清弦一瞬呼吸困难，转过头不敢再看：“应该的！”
“她父亲和舅舅都是我的好友，所以阿蘅也算是我的侄女，不是外人。”卫辙解释，“此事与皇后娘娘无关。”
“真的吗？”
“那皇后娘娘想听什么？在下对皇后娘娘旧情难忘？”卫辙口气平淡的让林清弦很想抓住他使劲摇晃问他知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是。”
他又说。
林清弦鼻子一酸：“我……”
“那又如何？您是尊贵的皇后娘娘，是要在下做您的相好吗？”卫辙不再看她，摸了摸杜蘅被风吹凉的小脸，“今天只是个巧合，也让皇后娘娘看看阿蘅在我处很好，等她再长大些想去哪边都可以，随她选择！你我之间，以后不需要再巧合！各自安好，皇后娘娘保重！”
杜蘅凑上去贴着卫辙的脸，快急哭了，紧紧搂住他的脖子，摇着头连声道：“阿蘅只要阿辙！”
卫辙转身，大踏步离开了。
“哎！”卫拭想去追，又放心不下后面正被皇帝卡脖子的楚天娇，踌躇了一下，还是留下了。
林清弦泪流不止。
她不是这个意思，他怎么能这么想？
“他平常不是这样，也许只是伤心了。”卫拭抱着手臂靠在木栏杆上，“这样子说也不过只是想让他自己死心而已，伤敌八百自损一千！”
他没有看她，像是在絮语。
“他养着阿蘅，看到阿蘅就会想到皇后娘娘您，看一次，心便会疼一次。所以有时间还是把孩子接走吧，放过我弟弟！再这样下去，我怕他承受不了。”
林清弦悲痛难抑，一双温暖的手自身后将她抱入怀中，脸埋进蓬松干燥的柔软毛领里，掩去她的失态。
楚天娇一脸轻松，看来谈的还不错。
她对卫拭说了一句：“阿拭，稍等，我有话跟清……跟皇后娘娘说！”说完就清等着林清弦发声。
燕诸扫了她一眼。
滚。
“还是改天再说，你们忙，我们先告辞了！”
楚天娇接收到讯息，忙拉着卫拭走了。
林清弦缓过来，蹭了蹭鼻子。
燕诸牵着林清弦冰凉的手走回亭子里，安坐下来，将她的手拢在手心哈了几口气：“过两日摆驾去西山温泉！那里有天然的泉眼，寒冷冬日里还是泡泡温泉，暖暖和和比较好！”
“嗯。”
“还可以做些别的。”他语带暗示，故意逗她，想让她忘记方才的不愉快，“比如试试生个孩子！”其实并没有那么着急，她毕竟才十七岁，晚两年也无妨，有的是时间。
林清弦：“恩？”
他毫无收敛，点了一下头，表情摇曳：“朕很期待！”
“不害臊！”
她脸红透了，捶了他一下，被他大笑着紧紧抱住。
“那有什么？朕喜欢！”
“你还说……”
躲在他怀中，林清弦抬起一只眼看去，岸上的马车已经远了，便不再看，转回头来依着他，耳边是他的心跳，鼻尖缭绕的全都是他身上雪兰的香气。
远处湖面上有一条小舟，船上一个蓑翁，撑着蒿，推着细细的波浪前进，孤独而自由。
马车上温暖，杜蘅有点昏昏欲睡，正好卫拭决定谈些少儿不宜的话题。
“方才都说了些什么？嘴都咧到耳朵根了！”
“啊！”楚天娇想起来，“没什么啊！他就是让我好好生活！”
“还说要给我赐婚！”
当然并没有，她一个罪臣之女，哪有资格让皇帝赐婚？果然卫拭不信：“就你？他不打死你就是仁慈了，还给你赐婚？”
楚天娇无语：“我有那么差吗？”
卫拭淡定地靠在松香软榻上，半眯着眼睛：“有！”随即手一挡，“谋杀啊？”
楚天娇抽出另一只手来揍他：“杀了你！”
两人在这边一个打一个挡，玩的十分开心。另一边，卫辙直捂脸，索性去看窗外的景，苍山白雪，倒也好看。
怀中小丫头睡得很香，看着她的时候，仿佛整个世界也都在沉睡，一同安静下来。
月上中天，清溪浅流，风过林间，小虫低鸣。
“别看了，这不是你女儿！”卫拭无奈，“还是把她送回去吧！”
“就是，越长越不舍得！”楚天娇也开口，“把她送回去，就跟那个人没有什么关系了，别再牵扯不清了！”
“你可还没道歉呢！”卫拭提醒她。
“那是我的事！”楚天娇话语间条理分明，“我会自己解决！小辙，你要是让阿蘅自己选，她肯定不会走，你怎么办？”
卫辙没有说话。
他在犹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