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嫁祸
路过云妃身边，林清弦别有深意地看了她的肚子一眼：“皇嗣为重，云妃要保重身体！”
皇后的面子还是要给，再不愿意，她也只能乖乖应答：“臣妾谢皇后娘娘！”
待人入了殿，独自在背后生气。
身旁有丫鬟低声：“娘娘无需气恼，您腹中可是皇长子，到时候，皇后娘娘也要给您面子的！”
转念一想，觉得也是。
这边回去，那边林清弦却总有些闷。燕诸在处理奏折，她一人去了后花园散心。
雪压梅枝。
独自待了一会儿，平复心情，她转身回了御书房。
燕诸已经忙完了，手里悠闲地转着一只紫檀狼毫，看见她进来，便示意她过来。林清弦走近，接过毛笔略一思索，写下一句。
能饮一杯无。
一手飞白姿态潇洒，问的却是……燕诸托着下巴想了想，回她道：劝君莫饮酒。
谁喝酒撒疯，忘了这是？
林清弦继续：一饮解千愁。
“饮酒不成行。”燕诸收笔，在她脑门上敲了一下，“解千愁，愁什么？”
林清弦捂着脑门，盯着纸上的字，神思有些忧郁，默不作声。
看来还真是有事。
“不能说？”燕诸以笔拄着下巴思忖，“凡是清儿不想说的事，必定不是什么好事。”说着唤来刘琦，“宣卫小世子进宫，就说朕心情不好，赏他五十棍。”
刘琦：“？？？”
他站在原地，一脸犹豫地看着林清弦。
林清弦惊愕到嘴都合不上：“燕诸你想干什么？跟他有什么关系！”
刘琦忙低头，头都不敢抬。
燕诸挥了挥手，刘琦匆忙退下。
“不能怪朕，清儿与朕之间向来没有什么秘密，一旦有所隐瞒，朕便不由自主地会联想是否跟他有关，可是朕又承诺了不能怀疑你，便只能打他一顿出气。放心吧，卫辙常年练武，区区五十棍，不会有事。”
“不行！”她凶相毕露，“你敢动他试试！”
“所以为了他能好好的，还是有话便说，可好？”
他还挺有理。
她无语透顶：“有完没完，这关过不去了是吧？”
“管用就行！”燕诸语带威胁，“说是不说？”说着又要叫刘琦。
“说说说！”林清弦妥协，还带着一丝挣扎，往外看了一眼，放低声音，“今儿晚上皇上过来，臣妾说就是。”
她脸颊微红，一抹羞涩盈于睫上。
燕诸神色微变，喉结轻滚，便想亲她。
“大白天呢，注意影响！”她匆忙去抓书本，想挡住他，不小心打翻了一旁的茶碗，茶水流了一桌子。有些书被沾湿了，还好奏折放的远。
“没烫到吧？”他抓住了她忙于抢救书本的手，吹了几口气。
“没事。”林清弦惋惜，“就是这几本书被泡了！”
“泡了便泡了，以后读的时候，自带茶香，岂不更好？”
她一时哭笑不得。
将书本摊开，晾在空旷的地方，不期然又看到了院内雪景。太阳已升高，白色的雪地反着光，如满地碎银，晃眼的很。
让人神清气爽。
夜。
林清弦还是说出了司马柔当初的威胁，她说完之后，燕诸沉默了。她便也没有说话。就这样彼此都安静着，直到他终于开口说话：“她一直不服你，不生气？”
要解决这个事情，要么她有孕，要么他出面。
她摇摇头，发顶蹭过他的下颌。
“不生气。”她说，“咱们会有孩子！他会来的，就是晚点！按云妃的预产期来算，定然来不及。”怀孕是个随机事件，假孕更是不行，上哪找个孩子？况且他们将来会有属于自己的孩子，不必急于一时。
燕诸想了想：“也是。”不由憧憬，“真想看看他是什么样子。”
“母后那边朕会去说明，别担心！”
林清弦想起一事。
“对了，臣妾想把年初的选秀取消，皇上意下如何？毕竟父皇丧期还未满一年，传出去不好听！”
太后不想得罪人，把这个烫手山芋交给她，摆明了就是想看她怎么做。那她便如她所愿。
燕诸同意了：“确实不合适，便取消了吧！”
“皇上不失望吗？”
燕诸侧头看她：“朕不失望，清儿是不是很失望？”
她讪笑：“才没有，臣妾想着宫里能多进一些姐妹，也热闹，况且美人在侧，皇上也开心！”
燕诸收回目光，有些失落：“倒是朕自作多情了，还想着清儿会为朕吃醋，没想到这么大度！”
林清弦“呃”了一声：“倒也不是不吃，这不是不得已吗？再说了，你们男人不是都喜欢美女吗？那臣妾便给你送到床上！你看父皇和母后，枝叶多茂盛！”
她叭叭地说了一堆，燕诸脑中只有四个字在回旋。
“清儿不想？”
林清弦白了他一眼：“谁会想？”只是身居高位，很多东西都比个人的感受更加重要。
她是皇后，必须如此。
燕诸声音沉稳：“既然不想，那便不要了，宫内有一后二妃，足矣！至于孩子，不需要太多，平安生下来，好好培养，能担起大业，也就够了！”
“说的好听！”她才不信，“你要是我儿子，这般不肯开枝散叶，我定是要打死你！”
“哦？”燕诸讶异间藏不住笑意。
“娶吧！”林清弦拍拍他胸口，“臣妾才不会因为这些使性子耍脾气，皇上尽可放心！”
“放心？”燕诸笑，“朕不放心！”
“朕是天子，爱天下，也想爱一人，错了吗？”
林清弦心口猛地一震，猝然抬头看去，只望见他眼睛里满满的坚定，干净又温润，随即她笑了，伏在他肩窝：“当然没错。”
“可臣妾脑子又不聪明！”
有什么可爱的？
燕诸想了想：“因为鱼。”
“鱼？”
他翻身将她抱入怀中：“第一次见你的时候，就觉得你与众不同，与书房的鱼很像，那时便想，你若能入我东宫，倒也有趣。”
她闭上眼睛，双手搂住他。
“清儿要是不困，那就做点什么吧！”
她立时秒懂，憋不住笑，眼睛还没睁开就想跑，然而本就在他怀中，手也搭在他腰间，燕诸手一抬，被子展开将她盖住……
第二日，下朝之后，燕诸去了慈安宫。
屏退众人说明来意后，司马柔倒也没有发怒。她淡淡地开口：“既然皇帝心里有数，那便如此安排吧！”
燕诸恭敬行礼：“谢太后圣恩，诸儿告退！”
看着他离开，司马柔脸上的笑容消失了。
“太后娘娘！”身旁嬷嬷满脸担忧。
“哀家无事，只是累了！”司马柔闭上眼，揉了揉眉心，“都长大了，既然不想让哀家管，便随他们去吧！”
嬷嬷低首：“是！”
“哀家倒想看看，她到底有什么本事！”司马柔嘴角微微勾了起来，十分感兴趣。
燕诸还未回到坤仪殿，对面刘琦匆匆跑来：“皇上，出事了！”
原来今天天气尚好，云妃便去往坤仪殿找皇后唠嗑，唠着唠着吃了些点心，结果回到自己居处不出一刻钟，就开始吐血。
太医已经去了。
燕诸快步去往闲云殿，林清弦早已经在了。看见他来，她快步过来，第一句话就是：“不是臣妾做的！”
燕诸自然信。
若是真的要让她死，只需要等待四个月自会有人动手，又何必亲自染血？
“朕知道！”
还未走到门口，胡太医就出来了，抹了抹汗，拱手道：“皇上，云妃娘娘是中了石信子的毒，幸亏吃的少，及时吐出，腹中胎儿无大碍，只是身体虚弱，需要静心调养几日！”
燕诸点头，迈步进屋。
林清弦紧跟着一同走了进去，就看到云妃躺在床上，一脸泪，手抚着肚子哀哀地哭。
屋内飘荡着一股子苦涩的药味。
“皇上，怎么会有人敢谋害皇嗣，臣妾不信！是不是下人们不小心搞错了？”她哭的梨花带雨。
林清弦脑仁疼。
点心是云妃自己带来的，可进了皇后宫中的小厨房后再出来，就说不清了。在自己宫中动手，实在愚蠢，对方也想到了。
“一定不是皇后娘娘，她早前多次叮嘱臣妾保重孩子，又怎么会伤害他？况且那是皇后娘娘的居所，多晦气不是吗？”云妃把能说的话都说完，擦擦眼泪，“皇上明察！”
“皇后作何解释？”
燕诸扫过来的目光凉嗖嗖，让林清弦心也凉了半截。
这么明显的嫁祸，她却没有证据。
她冷静道：“臣妾无话可说。”
“云妃体谅皇后，着实难得。既然云妃认为不是皇后所做，那便不是，想必是底下人手脚不干净！”燕诸手一抬，“全拖出去，打！”
侍卫便要动手。
“皇上！”云妃吃了一惊，急忙想阻止，“不……不必了，臣妾刚受了惊吓，别见血了，臣妾害怕！”
燕诸答应了：“既是无事，便要保重身体，接下来还是多注意，别乱吃东西了！”他抚了抚云妃的脸，“闲云殿众人护主不力，扣掉当月月俸，各领十棍！皇后治下不严，罚幽闭三天，不许出门！”
云妃：“……”
“皇上……”
燕诸将她拢入怀中：“云妃受苦了！”
林清弦扫了燕诸怀里正哭啼啼的云妃一眼，不再看，低头行礼道：“臣妾遵旨，先告退了！”
转身离开。
出了闲云殿，外面的气味好多了，林清弦带着小橘回宫。
她像是被一场大雨彻底浇透。
太天真了。
大约是此刻她才真正意识到自己究竟处在一个什么地位。一直以来被周围人保护的太好走的太顺利，以至于再次忘了这里是什么地方。
原以为会风平浪静，却没想到哪怕只有两位妃子，也在时刻在盯着她。恩怨也不再是十岁时踩烂她的一篮包子，而是要她的后位，要她的命，乃至整个家族的命，稍有不慎，尸骨无存。
倘若燕诸不信她，她已经因为“谋害皇嗣”获罪下狱了。
她清楚，他信她是诺，她却不能任着他的信任让自己再蠢下去，否则再来几次，等这份极稀罕的帝王真心被消磨殆尽，他终会厌倦。
到那时，怕会殊途同归。
至于云妃，保她一次，尚可，若是再步步紧逼，她不会手下留情。反正给尚未记事的孩子换个母妃，也不是什么难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