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欢意
第二天林清弦才想起来忘了什么。
小橘！
还好小橘身边有楚天扬，而小橘知道自家小姐跟太子殿下和卫小世子在一块不会有危险，否则一定满大街找她去了！
“小姐只要见了卫小世子，就谁都看不见了！”小橘气道，“哼，都把我忘了！”
林清弦：“……”
于是赶紧承诺给她买平燕京最好吃的酱肘子，才给哄好。
“昨天谁送你回来的？”林清弦盘腿坐在床边，目光炯炯。
“我自己回来的啊！”小橘嘴硬。
“他不送你？太不安全了，以后也别见了，这人不行！”一边说，一边斜眼偷觑小橘的表情，“太不靠谱，不行不行！”
果然，急了。
小橘面色发红：“不是的，是楚少爷送我回来的，送到门口了！他……他还腿脚不便！”
林清弦恍然大悟：“哦～”尾音拖长，带着隐隐的调笑。
小橘脸顿时红透了：“小姐！！！”
“好好好，不说了！”林清弦仰面躺回床上，心满意足地抱着柔软的被子，“睡觉！”
“起来吃饭！”门口，薛绣走了进来，石榴红色的绸面长裙下摆盛开如花，着同色小袄，伸手拽她，“懒蛋！快点！”
言毕，旋风似的又出去了：“一个个都那么懒！”
林清弦又躺回去，伸了个懒腰。
初一到初四就赖着爹娘，在家里窝着，教越儿写字，哪里也不去。
初五。
林清弦和卫辙一起去看傅由水。本来想叫上林清瑞，可他熬了通宵才刚刚睡着，林清弦给二哥哥披了件衣服，蹑手蹑脚地离开了。
傅由水的宅子在皇城脚下，占地面积不大，偶有昔日学生拜访，可称“结庐在人境，几无车马喧。”
提着礼物，由一条小路绕进去。
还未见傅由水，先看见了院子里端坐的太子殿下。
燕诸以金冠束发，少见地穿了墨蓝色，衣上有竹。骨瓷杯被轻捻在修长手指间，听到脚步声，他抬眼看了过来。
明明跟往常一样，眼神接触的一瞬间，林清弦却觉得脖后一冷。
在他面前也还是收敛点吧。
“阿辙……”
抽出被卫辙握着的左手，林清弦的声音低不可闻。
卫辙抬手：“太子殿下！”
傅由水听见声音也从厨房走了出来，看见他们笑地眯起了眼睛，道：“来，快坐！”
“夫子！”
行了礼，落座。
想着他们都是年轻人应当有很多话说，傅由水便去吩咐下人给他们安排吃的，离开了。
傅夫子风雅，木桌以前都是放在花架下，冬日花凋后便置于院中暖阳处。桌旁有炉子，上有咕嘟冒汽的紫砂茶壶。
“卫小世子何时离开？”燕诸开口。
“今日。”卫辙答。
没话了。
太子殿下不说话，林清弦把手伸到炉子边烤火，也不怎么敢说话。
燕诸问起滦州地区的民生水运，卫辙在滦州呆了数月，跟着卫拭到处考察，虽是不擅长于表达，还是尽量言简意赅地讲了出来，言谈间也说到了剿灭水匪一事。
燕诸早已知道此事，点头表示满意。
想了想，还是说道：“清儿在宫里，你不必担心。”
卫辙低着头“嗯”了一声：“拜托了，太子殿下。”
燕诸笑了：“谈何拜托？如今变成这样的情形似乎谁也怪不着，不是吗？”
卫辙看了一眼一旁缩着脖子的林清弦。
燕诸淡然地往杯子里添水。
“尽管放心便是。”
他道：“是我对不起她。”而后将热茶杯递给正满眼惊愕看着自己的林清弦，“毕竟是我欠她的，得还！”
林清弦嘬了一口，鼓起勇气：“你们觉不觉得……是我的错？”
“不。”
“不是。”
燕诸和卫辙对视，彼此会意。
谁都没有错。
她默默地又缩回了脑袋：“谢谢。”
傅由水在屋内，听着外面传来的说话声，满意地捋了捋胡子。
傅夫人发声道：“你说这些孩子啊，还真挺看得开！”倒也不是自家老头说了什么，光是听外界传言，就够轰轰烈烈开锣一场大戏了。
本来还担忧着。
傅由水乐呵呵地指着外边道：“这些孩子，将来可都不是普通人！”
他掀开帘子走出来：“孩子们，不嫌弃的话，中午留下吃个便饭吧，陪陪老人家！”
吃过饭休息了一会儿，一同告辞出来，燕诸便先走了。
林清弦和卫辙一同离开。
他要走了。
城外小河边，林清弦再一次看着卫辙骑马离去。她将手放在心口，闭眼默念了一句“我等你”，而后转身。
阿辙，我等你。
她慢慢走回家，对来迎她的小橘笑。
“走吧，咱们回家。”
接下来的一个多月，眼看着院里屋里堆起红色的木箱木盒，扎起红色的绸缎，扮出喜洋洋的氛围，林清弦对所有的人露出笑容，而后一头扎进屋子里画画。
只画茶花。
小橘陪在她身边，也不多说，认真地给她磨墨铺纸，将所有的画稿小心地收起来放好。
转眼就到了二月初八。
因为不是正妃，本家势颓没有什么帮衬，也就没有很大的排场。
林清弦在屋里坐着，看着镜中人被梳起发，被戴上簪环发饰，有点怔忡。眼睛忽然一花，看到了什么。
一个温柔的声音自背后传来：“清儿。”
听到这句，林清弦的眼泪几乎是立刻就掉了下来，仔细看向镜中那人，确认了心中所想后，匆忙回头。
真是大姐姐！
林清若立在门口，而身后的门已经被小橘小心地关上了。
林清弦飞奔而来，抱住林清若。
“今天是新娘子啊，不能哭！”林清若拉着她坐下，将手里的东西放下，拿手帕沾掉她的眼泪，再为她将妆补好，细细的看了看，“可真好看！”
林清弦不好意思：“那也没有姐姐好看！”
现在的林清若，眼睛明亮，皮肤细腻柔白，虽没有了以前的华贵服饰和妆面，朴素了很多，却比之更顺眼。
“大姐姐最好看！”林清弦腻着她。
林清若笑了，打开方才拿来的盒子，里面是那枚凤凰金簪。她曾许诺过要在林清弦及笄时亲手给她戴上的。
“这是大姐姐承诺过的，今天你要出嫁，便将它给你。”林清若把簪子小心地插入林清弦发中，“晚了几年，原谅大姐姐！”
“不管在哪，都好好的。”
林清弦又哭了。
林清若轻抚自己的小腹，温声道：“宝宝，你看，你三姨姨又哭了啊！”
宝宝？
林清弦惊喜：“大姐姐有宝宝了？”
林清若轻轻点头，“嘘”了一声道：“月份还早，没往外说，保密！”林清弦使劲点头，心头涌起了一种很奇怪的东西。
“我们商量过了，等宝宝出生，小名就叫做玉兔。”林清若满眼含笑，“清儿觉得呢？”
“小玉兔小玉兔！”林清弦念了几声，喜笑颜开，“真好听！”
她好像没那么烦闷了。
有人在外轻轻敲门：“三小姐，时候到了！”
林清若站起身：“清儿，大姐姐走了！”
林清弦目送她离开。
她也被小橘搀扶着，来到了大堂拜别林盛南和薛绣。薛绣早已双眼通红，看她缓缓走来又绷不住了，眼泪滚滚而下。
“走吧！”
林盛南扶住薛绣，满眼不舍，挥了挥手。
花轿踏上了熟悉的进宫的路。
这一条路，她之前几乎天天走，可如今却完全不同。
她作为侧妃，被称为太子良娣，不过也就是个贵妾，原本不被允许穿正红的嫁衣，然而内务府送来的喜服却是火红的，像血，又像火焰。
送衣服来的人说，这是太子为她求来的。皇上原本不许，后来不知怎么的，大概是被太子打动了，就准了。
这一片红，直烧眼睛。
自从那天傅夫子家见了一面之后，她都没有再见到燕诸，小橘宽慰她许是成亲之前最好不要见面的原因，还道太子殿下肯定很想念小姐。
林清弦给她一双白眼，暂且接受了这个理由。
前世的婚前那段时间，他是有来找过她的，后来行大礼前七天，不来了，新婚当晚她才知道原来他是怕不吉利，硬生生熬了七天。
她突然就想笑。
遵守了又如何？他们一样没有好结果。
林清弦被送进了新房内。
时辰还早，小橘偷偷给她拿吃拿喝。
“太子殿下！”
外面传来声音。
随即门被打开，燕诸走了进来。
小橘道了一句：“太子殿下！”行了礼，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
屋内只剩二人。
林清弦头上蒙了红盖头，什么也看不见，只能耐心地等待着。
燕诸将手里的东西放在桌边，走过来抬手揭开了她头上的布，一时有点痴了。
她一直以来都不怎么施用脂粉，素面朝天，而今天变了模样，发中一只欲飞的凤凰金簪，额头饱满，红唇娇艳。
星眸微转。
林清弦平常就见过他红衣的样子，知道好看也确实好看，但毕竟看多了，也习惯了，此刻见他愣怔，有些不自在，便转移了目光，看向桌子上他方才放下的东西。
那是一个酒坛子。
酒？
她开口：“诸诸！”
这一声唤回了燕诸的理智，他眸光暗了暗，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道：“你说玉兔太辣，我特意给你寻了不辣的，要不要尝尝？”
林清弦站起身，笑了：“好啊！”
她微歪着头，一对酒窝旋出来。
燕诸上前一步，将她抱入怀中，手按在了她的后脑勺上。
“别动，就一会儿！”
她听话地不动了。
倒是有种情意绵绵的感觉。
燕诸深吸了一口气，放开她，走到桌边将酒坛子打开，倒了两杯，递给她一杯。林清弦毫不犹豫，仰起脖子一饮而尽。
味道清冽，有一丝甘甜。
果然不辣。
“这是什么酒？”
“它叫‘欢意’，取欢欣胜意之意。”燕诸将杯中酒喝尽。
虽是不辣，却极容易醉。
“欢意。”她重复了一遍，“我喜欢。”
“别怕。”他说。
“怕什么？”林清弦一时有点不明所以，后知后觉反应过来，顿时紧张，不自觉后退了一步，“……”
“今晚你好好休息。”燕诸目不转睛地看着她，“你虚岁也才十六，最起码要等你满十七岁，再长大些。”目光下移，落在了她的胸口。
微微一笑。
林清弦：“……”
她两根手指直接戳了过去：“看什么！”
长得慢又不是没长，混蛋！
还好燕诸及时伸手挡住了她的手指，否则真就瞎了。他松开她的手，轻声笑：“所以啊，还是再长大些吧！”
“还说！”林清弦羞恼，酒意漫涌上来。
她开始拽自己肩头的衣服，托了托胸，嘴里嘟囔道：“小吗？哪里小？才不小……”
燕诸：“……”
一喝酒就疯，以后还是禁了吧！
他别开眼：“我去叫小橘进来！”
说完转身离开。
小橘闪身进来，伺候她洗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