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皇帝
行至半路，又遇上了一队人。
同样是黑衣人，却对他们恭恭敬敬行礼：“太子殿下！”
原来这些才是燕凛派出的人。
燕诸勒住马，抬手道：“起来吧！回去告诉父皇，本太子已经找到了林家三小姐，这就回去复命！”
“是！”
一路顺利回到平燕京，燕诸要带林清弦直接进宫。
林清弦拽着卫辙，依依不舍：“阿辙，等我回来！”
言毕，将小橘留给卫辙，果断上马远去。
她一步步走进了金殿，那人正在高处等着她。
算算时间，自那次之后，也有两年多没怎么见到燕凛了。不过两年，他却老了很多，两鬓有些斑白，像一个老年人，再不复原来的精气神。
前世，她和燕诸成亲时，燕诸十九岁，一年后燕凛过世。
他没多少时间了。
“皇上安好。”她说。
燕凛看着她一步步走过来，眉目之间自信淡然，不再胆怯退缩，缓缓地笑了：“朕果然没看错！”
林清弦平静道：“所有的罪责我一人承担，皇上怎么处置我都可以，请皇上放过无辜的林家人！”
“林清弦，你觉得朕要怎么处罚你才能解气？”燕凛有了兴趣，“说说看！”
“杀了我。”
“如果杀了你之后再动其他人，你又能如何？比如你的大姐姐，再比如你的那对忤逆的爹娘？别忘了，朕说过，整个天下都是朕的！”
“你……”林清弦无语，“究竟想怎么样？”
“朕要你，生下燕家的子嗣。”
？？？
林清弦不敢置信：“皇上您说什么？”
“朕做过一个梦，梦里是你生下的那个孩子，将整个国家治理的繁荣昌盛，还留下了优秀的血脉，燕月需要这个孩子！”燕凛深看了她一眼，“等你以后再想起来朕的话，许会明白。”
林清弦：“……”
等等，他说的那个孩子，是燕宸？
所以，他是做了个以后的梦，并且为了这个梦，为了让小景儿出生，才一定要把她弄进宫生孩子？！
太荒唐了！
“您这样说可有想过太子？他正年轻，才十八岁，是您的优秀血脉，将来定会将整个国家治理好！”她只想冷笑，“倘若他知道了，又会如何想您这位父亲？为了一个模糊不清的梦，将他置于何地？”
而且，那是燕诸的孩子。
可燕凛如今……
“那个孩子也许并不来自于朕，朕毕竟年龄大了，他更可能是诸儿的孩子，仔细看看，你与诸儿也很相配，况且，诸儿一直以来待你就不同。”
所以，要把她给燕诸？
燕凛见她不说话，又问：“意下如何？”
“皇上可曾看见这个孩子的父母如何？”
燕凛道：“不曾。”
“清儿明白了皇上的意思，清儿想说一些皇上可能不知道的事情，他们过得不好！”
“清儿早已心有所属，即便嫁与太子殿下也不能一心一意，更可能是个祸水！若如您所料，这个孩子很优秀，为了这个孩子，即便太子殿下一辈子过得不开心也无所谓吗？”
燕凛沉默。
“太子殿下将来一定会是个好君王，希望皇上能……”
燕凛打断了她的话：“只要国家强盛，个人的悲喜又算什么！他是太子，是未来的帝王，你嫁给他，诞育出优秀的子嗣也是本职！”
林清弦如坠冰窟。
“你还有什么想说的？”燕凛又问她。
她摇了摇头：“没有了。”
可笑，太可笑了！
她根本就逃不开，而推她入坑的最后一根稻草居然是一个梦！最为可笑的是，皇帝因为一个模糊不清的梦就决定了她后半生的命！
“回去吧，朕会命人宣旨！至于你爹娘，改天让他们回来……”
“皇上，我爹积劳成疾，请皇上恩准他们就此归隐田园，不再打扰！”她道，说着跪下行大礼，“求皇上成全！”如果后来的一切会发生，至少爹娘能远离纷争平安度日，那样，她也能安心下来。
燕凛没再勉强。
“那我的身份呢？臣女现在是一介平民。”
“你是前左丞相之爱女、学傅傅由水爱徒、已逝潇贵妃之亲妹，这个身份做太子妃虽不够，但是做个侧妃还可以，就这么安排！”
林清弦在心内苦笑：“是！”
为了那个孩子真是无所不用其极，可这样安排她的小景儿是根本不会来的！
“如果我死了呢？”
人都没了，我看你上哪里生去？
“朕告诉过你很多遍，朕可以在全天下找到任何人，只要朕想。倘若你死了，朕跟你打赌，你会在奈何桥上遇到很多熟人！”
够狠！
燕诸果然比不过他爹。
“还想死吗？”
“……”
“父皇容禀！”
身后传来燕诸的声音。
他阔步走了进来，站在林清弦身边，抬手行礼后道：“父皇，儿臣认为这样的安排不妥，林清弦着实顽劣，儿臣亲眼看她长大，心知肚明，不想与此人日夜相对！请父皇明鉴，让她永远离开皇宫！”
林清弦定定地盯着前面的地砖，没有说话。
燕凛淡淡一笑，道：“既如此，那就将林氏女留在朝阳殿吧！”
“……”
燕诸着实没料到会如此发展，一口气差点没上来，一瞬急起来：“父皇请三思！这样做朝臣会如何想，百姓又当如何议论？”
“来人，将太子请出去！”
“父皇……”
“拖出去！”
燕诸即将要被强行带出去。
林清弦看了他一眼，轻轻地摇了摇头，示意他放弃挣扎。
燕诸心死。
他挣开抓着自己的人，跪地说道：“父皇，儿臣愿意！求父皇成全！”
“很好。”
“儿臣带清儿先行告辞！”
林清弦脑袋直疼，任由燕诸牵着她走出了金殿，走下台阶，走过广场，一路走过了朱红色宫墙。
她想开口，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太子哥哥，我……”
脑袋被弹了一下。
“回去再说！”
他带着她回了无极殿，慢慢地给她讲：“清儿别怕，这只是个权宜之计，你我之间不会有什么。方才说的话也不过是为了让父皇听而故意为之，并非实情，别生气！”
林清弦抬眸看他：“可……”
可你爹要孩子啊！
小景儿是她的孩子，自然是得从她肚子里出生。
“父亲他年纪大了，又病了许久，可能是糊涂了，才会做此决定，也许过一段时间他想通了，便会有转机。”看她默默点头，又道，“这段时间你暂且住在无极殿，安全些！”
林清弦低下头：“谢太子哥哥！”
也只能如此。
她现在的身份去找卫辙，便是给卫家找麻烦。
“如果想见卫辙，低调点，也可以告诉我，我叫他过来。今天或者明天我就把事情告诉他，不让他担心，可好？”
“嗯……”她闷闷地答应，“我累了！我想休息！”
无极殿这边，刘琦早已经接到消息，准备好了房间。
事情正在以疯狂的速度一步步往那个轨道滑。
晚上，林清弦坐在桌边，一条条梳理。
可，也有不一样的地方。
前世，大姐姐死了，父亲是因为准备皇帝寿礼被人陷害，她为救父亲迫于无奈答应燕诸的求亲，而那时燕诸并不知道她心有所属之事，所以后来才会变成那样。
陷害父亲的人正是楚维。
而今生，大姐姐活着，父亲是因为保护女儿主动选择离开官场，进东宫的理由变成了皇上的梦，与此同时燕诸清楚知道她心系卫辙，承诺不会为难她。
是从开始哪里不一样的？
也许从她醒来的时候，所有的一切都不知不觉中悄然变了，那么后来的一切还会发生吗？又是谁几次三番要杀她？
林清弦叼着笔在纸上涂画。
无论如何，这些不一样的地方就是转机所在。
“扣扣！”
门被敲响了。
林清弦放下笔，站起身来去打开了门，先看到的是小橘子，小橘子身后是藏起来的卫辙。
“太子殿下让我们来的！你们聊哦！我去整理房间！”小橘眨眨眼，将林清弦推出门，自己闪身进屋，把门关上。
思来想去，林清弦牵着卫辙去了无极殿后山。
月色凄清，沿着山路慢慢走。
她已经不害怕黑暗了，可他仍旧认真地一步步走着，挑选脚下的路，怕她摔着。她心酸不已，默默地跟着他。
“阿辙，我可能……”
“我懂。”他说，“太子殿下都告诉我了，我明白！”
“清儿，我等你！”
“如果我早点答应婚事，是不是就不会如此？”
他后悔了。
她摇头：“皇帝他要我的孩子，那样只怕会更难，而且会连累你！”
如今这样，就与他卫家无关，也与林家无关，只与她林清弦一人有关。
“我……”林清弦犹豫，缓缓道来，“三年前在万安寺，我说曾经做过一个梦，梦里你伤的很重，你还记得吗？”
卫辙点头。
“那不是梦，是真的。”她深吸了一口气，“那些都是真的，我全都告诉你。”
林清弦拉着卫辙坐在了一丛金黄色的霜菊前，给他讲那些他不曾记得的故事。
他安静且认真地听。
讲完了，她说：“阿辙，你是不是觉得我有病？”
卫辙低垂眼眸：“看到你的第一眼，我就认出来了。”
可那也是她，只不过是另一个她，他现在才知道，原来那双眼睛是因为看过了那么多的鲜血，流过了那么多眼泪，才那么悲伤。
林清弦靠在他身边低低絮语：“我是一个饱经风霜的人，十五岁离开你，十六岁嫁太子，二十三岁做太后，二十五岁失去几乎所有亲人，那时景儿才五岁，之后守寡半生，独自支撑朝政，甚至当政了十多年，直到景儿长大接过一切，活到八十岁寿终。我以为我早已经百毒不侵能掌控一切，可如今才发现，我根本就还是什么都不会。”
终究抗不过命的将计就计。
“有我在。”他说，“如果注定如此，我还是会为你而死，而你要活下去。”
“我想，我不后悔。”
她用手腕缠住他的手臂，像藤蔓缠着大树，脸贴上去。
“我只想让你好好活着，我就是为这个目的来的！”她固执道，表情却出卖了内心的无措，一个劲儿地念，“你不能死，你们都不能死。”
“好，都不死。”
“嗯！”她开心起来，“都好好活着，爹娘白头偕老，二哥哥官至宰相，越儿平安幸福，小橘子觅得良人，燕诸也不会那么荒唐，名留青史，阿辙安享晚年，大家都子孙满堂……”
卫辙目光沉静，含着苦涩。
她有那么多的遗憾，全都郁积在那颗小小的心脏里，独自一人撑着。上辈子，在她的那一辈子，他不记得的岁月里，他们这些人究竟做了些什么？竟全部悲剧收场，无一人有好结果。
他握住自己腕上的那只小手，掌心温暖。
她依着他。
“你呢？”他问。
“恩？”
“所有人都有个好结果了，清儿呢？”他轻声问，“在我身边么？”
她一愣，才道：“当然啊，林清弦跟卫辙当然要在一起，白头偕老。”
“说话要算话！”卫辙伸出小手指示意她拉钩，“这样就不能变卦了！”
“小朋友一样！”她笑，拉住了他的手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