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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捕风捉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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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悦荷小姐郇府外面施粥当天,沧润和雪黛一起去了,化作人形的他俩隐身坐在高高的围墙上,彼此挨得很近,看着下面友善派粥的县令之女和排队领粥的蜀州百姓们。

    “大伙儿别急,都有、都有。”

    是悦荷的丫鬟浅月的声音。

    同在现场的,除了悦荷、浅月、过来打下手的厨子和佣人之外,还有郇府管家。那位管家看着就跟监工一样,十指不沾阳春水,只对着佣人动嘴上功夫,一副“得赶紧将粥派完,不要脏了老爷府上的门前地”模样,真真是个不明白悦荷小姐善心善行的势利之人。

    与管家不同,悦荷脸上带着开朗喜悦的笑容,就施粥这件事本身,她是真正乐在其中。

    对于小姐的心情心事,浅月再清楚不过了。

    小姐之所以心情这么愉悦:一来源自做好事的快乐,二来源自明日她要跟与时公子一起去看日出的快乐。

    浅月一边将粥碗递给小姐,一边在心中暗祝小姐跟公子的约会顺利。

    她心想:小姐,你明天可要抓住机会向与时公子告白呀,我拼死也会瞒住老爷你暂时“离家出走”一事的!

    有一老妪感激地对悦荷道:“多谢小姐,粥真美味啊!”

    悦荷温和道:“您说好吃,我的心里就特别温暖。”

    悦荷看着眼前脸上洋溢着幸福感和满足感的蜀州百姓们,又看向两个木桶之中的八宝粥和五谷杂粮粥,油然而生出一股感激之情——

    她感激沧润妖君曾教她让粥米变好吃的方法,也感激沧润妖君教会了她各种粮食应该如何搭配煮粥口感口味才更好。如今蜀州百姓们对碗中粥赞不绝口,就是沧润妖君这个“老师”的功劳的最好证明啊!

    悦荷不禁仰着头,对着苍穹道:

    “感谢沧润妖君。”

    沧润从围墙上飞了下去,在悦荷身边不远处说道:

    “悦荷小姐客气了。”

    沧润虽然是隐身,但是他要传达给悦荷小姐的声音,却偏偏被管家听了去。

    管家警惕地前后左右张望,好一阵子,愣是没把说话者找出来。

    无计可施之下,管家便打算等施粥结束以后,将自己听到的小姐和公子之间“互道姓名、互生有无”的对话如实告知老爷。

    唉,你们说这个管家,简直是捕风捉影——

    仅凭两句对话,就错以为悦荷小姐跟公子(或者说是沧润)之间有什么不可告人之事,还要上报老爷,真真是误会大了呀!

    且看围墙之上,那两个妖精才是真正情投意合的恋人。

    “沧润,你说你为什么怕冷呢?”

    雪黛问了一个与当下季节完全相反的问题。

    “因为暑往寒来、秋收冬藏,五谷妖君也要好好过冬。所以冬天我会在宫殿里准备很多银霜炭,烤着烤着全身就会暖起来,也会不知不觉地笑起来。”

    沧润对雪黛说的不全是实话,因为他不想她担心。

    沧润是畏寒的体质,一到冬天,他虽然加衣近火、但是仍旧无法解寒。

    实在冷到受不了的时候,沧润会像一个小孩子一般抱腿坐在火炉边,用看火苗的办法来给自己取暖;当看火苗的办法也不管用的时候,沧润会回到自己的卧室,打开一幅自己在入冬之前画好的素梅图,用毛笔沾上朱砂,轻轻点梅。

    试数梅瓣,余寒仍在;梅染尽,时日过,则春至矣。

    沧润是这样安慰自己的。

    “那——”雪黛的目光里带着心疼,她问沧润,“冬天你怕不怕走在树木下面?”

    “说实话,我怕,怕万一积雪把树枝压断,掉下来的树枝会伤人。所以,我不喜踏雪,也很少去树木多的地方。”

    听沧润说完,雪黛理解地点了点头。

    “树枝正好掉在人身上,哪有这么巧的事情?”

    雪黛这么安慰沧润。

    “雪黛你跟我说‘蜀州八景’的时候,我就想如果我们一起去看日出的话,那我宁愿坐在屋檐上也不要站在山顶的密林之巅。”

    沧润的神情之间,是非常认真的。

    他不是想说服雪黛,只是把自己“怕厚雪树枝”的事实告诉了她。

    “那我喜欢冬天的冷和雪怎么办?我是藏狐,从小在雪域高原长大。”

    雪黛双手夹着自己的脸,望着沧润,给沧润出了一个难题。

    “我陪你。”

    沧润应了很简单,也很需要勇气的三个字。

    “雪黛,我陪你挨冻和看雪。”沧润握着她的手,期盼道,“我听说人间针叶林的松针上有稀少珍贵的‘雪中雪’,到时候我们一起去找,一起去看。”

    “沧润,你为了我……”

    这个时候的雪黛,只是知道沧润怕冷,而不知道沧润怕冷到什么地步。

    “嗯,为了雪黛。”

    沧润朝她露出一个“放心吧”的笑容,紧了紧她的手。

    雪黛从身旁拿来一个四方烤漆食盒,在沧润面前打开。

    “这是我亲手为你做的青稞饼。”

    她拿出一块青稞饼放在沧润手上,接着上一句话道:

    “虽然难吃,但也比人间的东西要好吃很多。”

    那块青稞饼,没有添加额外的果仁或奶酪碎,而是保持着谷物最原始的模样,散发阵阵清香,像是一封待开启的古茶色藏地情书。

    沧润隔着油纸将青稞饼对半掰开,一半递给雪黛,一半留给自己。

    他刮了一下她的鼻子,笑道:

    “哪有我还没尝,雪黛你就自己先说难吃的?”

    雪黛不好意思了,只得老实交代道;

    “我不喜欢做饭,也不会做饭,所以做出来的东西怎么样,我有自知之明呀!”

    沧润看着雪黛的眼睛,温柔道:

    “如果是我沧润的妻子,那她不必懂得做饭、也不必将饭做的好吃,她只要做自己喜欢的事情——比如说:行医治病、赏雪玩雪、策马奔腾,就好。”

    雪黛笑着不说话,将头靠在沧润的肩膀上,眼里的目光全部落在了自己喜欢的人的脸庞上。

    “这个青稞饼,你加的是九寨沟的五色湖水?”

    “是呀,沧润你尝出来了?”

    “真好吃。”

    “怎么办,我高兴的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雪黛,你不用说话,看着我、听青稞饼的酥脆声就好。”

    雪黛点头,她看着他,心想:

    沧润你知道吗?我爱了你几百年,很爱很爱你。

    起初是你的脸,后来是你的人,现在是你的心。

    郇思远审完案子,刚回府上,前脚还没有歇下,管家便匆匆来报。

    “等我躺下你再说。”

    “是。”

    管家一边伺候郇思远放下官帽、一边又为他更换了便服,等到郇思远用过茶水在软榻的斜靠背上躺下之后,管家才觉得时机已经成熟,向郇思远开了口。

    “老爷,不是小的多嘴,而是方才小姐在外边施粥之时,小的竟然听见小姐说了‘多谢某某妖君’几个字。”

    “什么?悦荷真是不像话!管家,你接着说。”

    “随后,不知道是不是小的出现了幻觉,竟又听见了一个男子如同天籁般的应答声,而四周都是些生活困难、需要救助的百姓们,分明没有能说出如此悦耳声音的男子啊!老爷!”

    郇思远听罢,不知道为何脑海里就浮现出了自己那天在悦荷的闺房外面看到的那个男子的身影,那个男子衣袂飘飘,看着就不像是人。难不成他纠缠上悦荷了?进入郇府之内与悦荷私下相见不算,竟还有胆子在公众场合与悦荷声音传情?好一个轻浮之徒!

    “某某妖君?”

    郇思远重复了一遍,那意思是让管家把话说清楚。

    “回老爷话,那位妖君的名字,小人是确实听不懂,好像是叫什么‘运’,又好像叫什么‘韫’来着。”

    “什么意思?”郇思远有些生气,“管家,你给本官把当时的情况好好想清楚了再回话。”

    管家陷入了沉默当中。

    “反正不是杜昀贺的‘昀’就是了……哎呀老爷,小的现在回想清楚了!”

    管家一拍大腿,全神贯注道:“小姐的那句话是:多谢沧润妖君。”

    “哪个苍?那个运?”

    郇思远一个激灵,也拍了一下的自己的大腿,好生疼痛!

    吓的管家是连声问候,就差去拿药酒过来给老爷擦拭了。

    “真是个怪异的名字。”

    “是,是……老爷说的是!”

    郇思远对“衣袂飘飘”的男子的怀疑进一步加深了——

    “苍”,苍穹,就是能飞能飘;

    “运”,运功,就是有心术懂法术。

    看来,百分百就是本官见过的那个家伙了。

    好你这个“苍运”,这么些日子过去了,你竟还敢打本官女儿的主意!

    郇思远气的脸都变色了,只是他没当着管家的面说出自己的想法来罢了。

    “是叫‘苍运’对吧?”

    郇思远不容知否地问。

    “小的不敢妄下结论,只敢如实回了老爷自己听到的话。”

    管家小心翼翼地答道。

    “查,给本官细细地查!把名字里带有类似发音的字的年轻男子都查一遍,尤其是束发华冠后面的两条带子会无风而飘的那个,那个……。”

    郇思远边说边用指关节叩了叩软榻的扶手。

    那个,那个……人还是妖孽,他竟然也说不下去了。

    “老爷,此举不妥。”管家劝道,“小姐要是知道了,还不怨恨你这个做爹爹的?”

    “那你说如何是好?”

    郇思远忽然从软榻上笔直坐起,瞪着眼睛问向管家。

    “恕小的直言,小姐无端与陌生男子相恋,会不会是中邪了?要不老爷您请玄通真人过来一趟?”

    管家说罢,见郇思远表情不对,又赶紧补充了一句:“有事消灾,无事保平安嘛。”

    郇思远重新靠着软榻的斜靠背躺下,闭上眼睛,揉了揉太阳穴——

    要是当时就把那个“衣袂飘飘”的男子抓起来就好了,那样至少能让悦荷收收心,免得生出什么苟且之事来。

    管家所说之事无论怎么想都太奇怪了,悦荷在施粥的过程中都不忘想着那个男子,八成是被他勾了魂了。如此看来,那个男子当真是长了一副的帅出天际的好皮囊啊!只可惜用错了地方。

    “老爷,小姐还说了‘妖君’二字,您看是不是?”

    “妖君二字没什么,今日本官在公堂之上还听了好几回‘玫瑰妖君’呢,不过是痴人痴话罢了,不必当真。”

    “可小姐说的是有名有姓的妖君啊!”

    “你这么多嘴干什么?本官都不追究‘妖君’二字了。”

    “那……请高人来府上除妖一事,还要不要小的去办?”

    “就按照你说的去办吧,只是要请的不是远在峨眉的玄通真人,而是近在蜀州的郝汉歌道人。”

    “小的不懂,且不说郝汉歌道行如何,就看他那般夸张举止和不修边幅的模样,也实在是脏了郇府的门面啊!”

    “哼,本官从郝汉歌道人口中听见‘妖‘字不下百回,今晚本官就给他一个表现机会,让他登门,作法除妖。”

    “老爷不会真相信那个穷酸道人有‘除妖‘的本事吧?”

    “要是证实了郝汉歌没本事,本官再遣你去请玄通真人过来不迟。”

    “是,那小的现在就吩咐下去,让人把郝汉歌道人叫到老爷面前来。”

    “去吧,谨记不要声张过头,免得叫蜀州百姓误会本官。”

    “小的知道了,小的马上去办。”

    管家走后,郇思远直接离开了软榻,起身走到窗边,看向悦荷闺房的方向。

    他冷冷地哼了一声,心想:

    先有春桃姑娘迷惑郑直,现有妖孽男子魅惑我女儿,尽是些让人不省心的事情。悦荷,你可别怪爹爹这么做,爹爹是为你好,怕你对妖孽越陷越深无法自拔啊!

    妖界。华彧宫。

    长公主与姒找不到自己心爱的端砚,便叫银禾过来问话,银禾却谎称自己不知道,更没有将自己“偷偷拿端砚出去洗”和“在‘不染池’边见到皇长子与岚“的这两件事告诉与姒。

    “那方端砚对我而言很重要,银禾,你仔细去找。”

    “是,银禾现在就去找。”

    然而与姒不知道,银禾不是去找端砚,而是在秘密地点向与岚通风报信去了。

    “玉霜寒潭”地处偏僻,四季如冬,是妖界最冷的地方。

    银禾便是在“玉霜寒潭”的右侧门跟与岚见面的。

    银禾汇报道:“端砚‘丢失’之事,长公主确实心急如焚。”

    与岚神色严肃,试探道:“银禾,你没被她看出什么异常来吧?”

    银禾摇头,“长公主没有怀疑银禾。”

    “那就好,你自己留神。”与岚在银禾耳边低声强调道,“尊王是不主张皇长姐和驭影魔君交往的,更别提二人间的婚事了,所以你这么做,把端砚交给我,其实就是效忠尊王。”

    银禾耿直道:“银禾不想有其他顾虑,只希望长公主能够尽早迷途知返,嫁与天帝三皇子为妻,共促天界和妖界情谊。”

    “你的想法很对。”与岚话锋一转,“依我看,皇长姐也不是一心恋着驭影魔君,非要跟父亲作对不可的。大抵她是被与时洗脑了,才敢逆父亲的意思,一意孤行对驭影魔君继续深爱。”

    “请恕银禾无礼,银禾问您,您是觉得二皇子没安好心吗?”

    “银禾你不要误会。”与岚假惺惺道,“我跟与时是好兄弟,我怎会如此质疑他?”

    “是,在银禾看来,大皇子和二皇子之间的关系甚好,不会彼此心存芥蒂。”

    稍松一口气,与岚道:“银禾,我问你,近日以来,皇长姐跟与时见过面吗?”

    “没有,二皇子有一段时间没来华彧宫了。”

    “那就好,与时没有经历过恋爱,我就怕他拿自己脑子里的‘理想爱情’出来,常在皇长姐身边空谈彻论、勾勒蓝图,让皇长姐误信了他,将他那些离经叛道的想法全都付诸实践。唉,与时以为自己是在帮皇长姐,殊不知会害了她。”

    说着说着,与岚就逐渐深入出了一副悲悯模样。

    “银禾明白大皇子的意思。”

    “皇长姐和驭影魔君情深至此,我知道劝是不管用了,但是你们这些近身侍女总该提醒着她一点才是。特别是与时在的时候,你们更该当面提醒皇长姐,让她三思每一句从与时口中说出来的话。”

    “银禾不敢以下犯上。”

    “护主不是侍女的责任吗?还是说你就由得与时带皇长姐走错路?”

    “银禾觉得,二皇子并未……”

    与岚打断:“我问你,与时去华彧宫时,都跟皇长姐在谋划些什么事?”

    银禾不解,“谋划?”

    与岚耐着性子道:“你就说与时跟皇长姐之间,通常都做些什么和聊些什么吧!”

    “银禾听不见他俩的对话,银禾只是在门口伺候。不过,银禾往殿内看时,长公主和二皇子必定是面对面而坐:下棋、说话。”

    “除此之外,他俩之间就没有其他了?”

    “回大皇子话,没有了。在银禾看来,长公主只要在二皇子来了之后,心情就比其他时候都好。”

    “是吗?”

    “是。二皇子干净明朗、待人友善,只要他在,就让人如沐春风。所以,不单是长公主,华彧宫上下都是盼着二皇子多来坐坐的。”

    与岚对银禾用来描述与时的形容词心生厌恶,却没有在脸上露出痕迹。

    与岚侧身望向远处,心想:

    皇长姐呀皇长姐,与时可是连结你和驭影妖君之间的纽带啊,你的心情能不好吗?

    我现在只缴获了驭影妖君送给你的东西,还没能截获你送给他的东西呢,我就姑且等一等吧,我就不信你不会回赠驭影魔君点什么饱含深情的好物。

    你可知道我要是将这方端砚上交给父亲,你和与时会面临什么处罚吗?你俩背叛父亲,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啊!

    “银禾,我也不绕弯子了,你听着,一旦发现与时再带了什么可疑的东西给皇长姐,或者与时从皇长姐处带出了什么可疑的东西,你就立刻来这里告诉我。”

    “是。”

    “你记着,他日尊王要是迁怒皇长姐和她身边之人,我必定会保你。”

    “是。银禾谢大皇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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