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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相见相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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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蜀州官舍之内,风光玉的豪华住处已经添置了降温的冰块,杜昀贺虽不羡慕,但也是前去好好享受了一番清凉。

    其实风光玉和杜昀贺没发现,房间里的冰块比平时更凉快、化的也更慢,是因为与时和紫藤悄悄使用了妖术的缘故。

    江湖探子费了三天时间,总算是打听到郑直大人的所在了,于是赶忙来报。

    听完江湖探子的回禀,风光玉差点将口中的上等绿茶喷了出来,他指着探子再问了一次:

    “你是说,郑直大人其实是前往峨眉灵虚观寻仙问道去了吗?”

    江湖探子对自己“不负所托”的表现十分满意,挺胸道:“正是!”

    风光玉将茶杯往桌子上一放,发出“哐啷”一声,疑道:

    “峨眉灵虚观离蜀州可是有一段距离的,这郑直大人怎么有本事在这么短的时间里跑去那边?”

    江湖探子左右摇摆中指,不以为然道:

    “这玄通真人是懂得腾云驾雾之术的,奔走峨眉和蜀州之间,不过一瞬间的功夫。郑直大人年轻时号称:天下第一剑,他身上藏了什么盖世功夫或一步万里的绝活,除了至交玄通真人外,赞府大人你哪看得出来?”

    风光玉没好气道:“好,我看不出来。我只知道你是个俗人,这一来一往费了三天时间,行了吧?”

    说完,风光玉也算是兑现了承诺,挥手让手下取来银子,如数将报酬给了江湖探子。

    那江湖探子得了银子,自然狂喜,连声道:“谢大人、谢大人!”

    与江湖探子的兴奋模样不同,杜昀贺理性道:

    “风兄,十天的破案时间正好就剩三天了,咱们是现在就去峨眉灵虚观一趟,将郑直大人带回来吗?”

    风光玉白了杜昀贺一眼,反驳道:“你以为来得及吗?”

    杜昀贺只好坐下,自言自语:

    “若是马不停蹄,来得及;若是期间稍作休整,来不及。”

    再好的茶也没心思喝了,风光玉抱怨了一通:

    “好你个郑直,你倒是与玄通真人一同在峨眉灵虚观的云雾之间——谈仙论道,细说玄机;逍遥自在,好不快活!可怜我们这些听上司差遣的官僚们,兢兢业业,为了案子连觉都没得睡!”

    与时看了风光玉一眼,心想:

    人类,生气也没用呀!

    生气又不能改变什么,不过是将不满说出口,能让自己心里头自在些而已。

    于是与时对江湖探子道:“我教给你一个法子,要你两天内将郑直大人带到蜀州官舍来。事成之后,你来这儿找我,想要什么报酬开口就好。”

    探子拍了拍胸膛,那是江湖中人“有言必行”的标志性动作。

    “还是公子爽快,公子吩咐就是。”

    与时在那个探子耳边低语了几句,那个江湖中人边听边点头,说出了一句“妙啊”之后,便使了轻功腾空飞出,执行任务去了。

    见探子一溜烟儿没影了,风光玉重新让手下为自己倒了新茶,又给与时递了一杯,笑笑道:

    “我还以为,你和子滕想代替我和杜昀贺去趟峨眉呢。”

    客气地接过茶,与时道:

    “风兄,何必麻烦?无论你我双方谁舟车劳顿去请,还不一定能将郑直大人请回,不过是浪费精力和体力罢了。倒不如让探子给郑直大人带个假消息,让郑直大人自己疾速回来。”

    杜昀贺一颤,赶紧抢在风光玉前头问:“什么假消息?”

    与时神秘一笑,“不用紧张,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风光玉瞧了瞧“没出息”的杜昀贺,心想:

    你管它是什么假消息呢,能利用它达成目的不就行了?

    你陋室里的小鸟儿碰见这种情况,都不会像现在的你一样变成“惊弓之鸟”呢!

    杜昀贺又问:“那个玄通真人不会跟郑直一起来吧?”

    与时确信道:“不会。”

    “与时公子肯定?”

    “那个玄通真人从郇府葡萄宴初见我和子滕开始,就看我们不顺眼,所以他要是算到我和子滕现在在哪,在灵虚观观内咒骂我们都嫌不够呢,哪里还会特地跑过来当面‘喊妖’?郝汉歌道人不就是个例子吗?他说‘妖’字说的多了,就被县令大人罚了。况且玄通真人对春桃姑娘的命案也没兴趣,因此,我能肯定他不会来。”

    杜昀贺安心道:“那就好,人一多,事情就容易乱。”

    “是啊,人多乱事。”与时望向陶瓷缸内的冰块,装作不经意地动了动手指,“这件案子虽然涉及的人物众多,但是理出头绪来以后,其实就三句话。”

    风光玉和杜昀贺同时问:“哪三句?”

    与时抬头,简洁道:

    “春桃姑娘死了两次,第一次是郑直杀人未遂,第二次是厉万平杀人既遂。”

    “唉。”杜昀贺一声叹息,“可偏偏越是在逻辑上说的通的事情,就越难拿出证据。”

    与时心里有数,目标明确,向杜昀贺投去了一个前方会峰回路转的眼神。

    “等我见了郑直大人,自然就能让这起没有目击证人的案子有个了结。”

    调整了一番自己的心情,杜昀贺竟然说出这么一句话来:

    “虽然总有人说公子是妖,但杜某还是觉得,妖……不可能有公子这样的行事判断能力。”

    与时笑了:“是吗?”

    风光玉起身,对杜昀贺笑道:

    “要是妖都像他俩这样,哪个高人还会收啊?”

    紫藤却换了一副非常认真的表情,他站在与时身边,对风光玉和杜昀贺强调道:

    “我们不是妖,我们是走在光天化日之下的人。”

    风光玉以为子滕是觉得自己受到了冒犯,才做出那般反应,只好道:

    “别较真,我不过是打个比方。”

    从蜀州官舍出来,与时和紫藤正好遇见了悦荷小姐和丫鬟浅月。

    原来,悦荷小姐是备了一食盒粥米,特地拿到这边来给杜昀贺的。

    见大家的招呼打完了,浅月道:

    “我们小姐是好心,准备施粥的食材前后,事儿自然是忙不完的,却还想到杜少府吃不饱饭,这不,特地给他送了一食盒粥米过来。”

    紫藤弯起嘴角一笑,故意道:

    “杜兄目前不但吃得饱,而且还有多余的食物留给小鸟儿吃。”

    浅月朝陋室翻了个白眼,替小姐不值道:

    “小姐,我早就跟你说了,杜少府怎么着都是有俸禄的,饿不死他。”

    悦荷是知道浅月在想什么的,那丫头——

    准是怕杜少府会错意,不知道小姐喜欢的是与时公子,而把小姐的善意当成了情意,单方面喜欢上小姐了。

    她也不多想什么,只道:

    “浅月,你先把东西送到陋室去吧,我跟与时公子说会儿话。”

    浅月应了声“好”,便往陋室那边去了。

    紫藤知道自己不能对二人有所打扰,便指了指官舍门外的一棵遮荫大树,醒目道:

    “那你俩聊,我去那边等着。”

    与时和悦荷都知道,就这样一男一女在官舍门口说话时间不能太久,否则引人注目不说,还会让旁人徒生误会。

    “三日后,悦荷小姐亲自施粥,蜀州百姓必定感念小姐善行。”

    “悦荷读书,记得一句:无过便是功,无怨便是德。所以悦荷这次施粥,只求自己问心无愧,不求蜀州百姓感念功德。”

    “心安理得,但求不怨。我昨天想的这句话,跟悦荷小姐现在说的这句话,相同到一块去了。”

    “与时公子也会这么想吗?是担心自己的本意被他人误会吗?”

    “以前我读《唐律》,总是感慨法典的博大精深,现在我想明白了一个道理:在大唐,任何案件,从逻辑上讲无论多么符合常理,一旦缺乏有力的证据和证人,就无法做最后定夺。为了让案子能破,有心人都难免会跳出‘有法可依’的教条,而陷入到‘唐律交易’当中去。”

    “唐律交易?悦荷不懂公子的意思。“

    “简单说,就是一个外人,为了保全一个案子中的犯人,双方做了交易。这个外人,希望犯人去指证另一个人,从而让犯人以‘告发有功’为由获得减刑或者免刑。悦荷小姐你说,这个外人算不算是钻了《唐律》的空子呢?“

    “悦荷觉得不算,这个外人只是把《唐律》当中,‘对案件侦破告发有功者,可获减刑或者免刑’这一条,真真切切地去践行了一次而已。这跟其他案件里的犯人之间‘相互揭发论罪’是不同的,公子口中的外人做的,是说服其中一个犯人‘单面指证’另一个犯人,来让案件水落石出。而《唐律》适用的,正是‘单面指证’这一种唯一的情况。”

    “多谢小姐理解。”

    “前日,沧润妖君送来了公子十遇宫中的美玉和灵璧石,悦荷十分珍惜,一定要当面谢过公子。”

    “悦荷小姐不必客气,一份寄托能被装在心上,就是最好的满足。”

    “悦荷想邀公子一同到韵霞山上看日出,不知公子可否愿意?”

    与时惊喜道:“与时愿意。”

    “那,就约在悦荷施粥之后的下一天可好?”悦荷相问,然后又大胆道,“卯时前刻,悦荷会瞒着爹爹出来,与公子一同前往韵霞山。”

    与时心中欢喜,应道:“好。”

    跟悦荷小姐道别之后,与时跟紫藤一起回到了妖界。

    十遇宫。宽敞明亮的正殿。

    得知与时要跟悦荷小姐一起去看日出后,紫藤说起了“蜀州八景”。

    他对与时说:“你俩有机会可以把‘蜀州八景’都走遍,风景美如画呢。”

    与时问他:“蜀州八景,是哪八景?”

    紫藤便仔细说起来了,那是前日自己跟沧润聊天——

    “臣听雪黛司药说了蜀州八景:东湖夜月、白塔斜阳、岷山晴雪、西江晚渡、天目晓钟、东阁红梅、市桥官柳、前村牧笛。”

    “咦?月亮、斜阳、晚霞都有了,怎么没有日出?夜晚、黄昏和傍晚都有绝景可赏,独缺早晨呐。”

    “臣也觉得奇怪,也许蜀州日出别具一格,没法用四个字概括进‘蜀州八景’当中。”

    “那沧润你和雪黛就应该去看日出呀,一轮红日,一对佳偶,多好呀!”

    “那得在哪座山上看?”

    “谁说看日出非要爬上山,你和雪黛找一个高一点屋檐,坐在屋檐上边看也行啊。”

    “万一臣在屋檐飘了呢?”

    “飘了?”

    “臣习惯了,一不小心就飘了,臣是指束发华冠后面的发带和衣袂着装。”

    “看一次日出,你是坐在屋檐高处,又不是站在人类面前,飘不飘有什么关系?”

    “紫藤妖君,你这么说,臣心里就踏实了。”

    “雪黛呢?她习惯你飘吗?”

    “臣告诉雪黛司药之后,她跟臣说,下次我们一起去四周都能吹到风的地方吧,要不一起去古道策马也行,这样你在人类面前飘起来,不就不可疑了吗?”

    “你答应她了?”

    “嗯……因为,雪黛药司说臣飘起来的样子好看。”

    “我也觉得,沧润妖君你飘起来的样子好看。”

    “我可真当雪黛司药和紫藤妖君你是在夸我了。”

    “呀!沧润,你终于说‘我’了!我还以为你只会用‘臣’字呢。”

    伴随着紫藤几个夸张的表情,听他说完,与时才发现,原来在尊王炯策面前一本正经的臣子沧润妖君,也有这么可爱的时候。

    蜀州八景当中,如果说光听名字哪个最让与时感兴趣,那就是:岷山晴雪。

    有诗道:

    青天蜀道难,月落玉尘灯。

    北风岷江星,已过霜天梦。

    与时是想在冬天时,身临其境好好感受一番的。

    不过,现在距离冬天还远,到了银装素裹的时候,再说吧。

    与时对坐在自己对面宫榻椅子上的紫藤道:

    “我现在手上有两件‘相见相约’的事,一件是私下跟郑直大人见面,另一件是跟悦荷小姐一块去看日出。我懂得轻重缓急,眼下是说服郑直大人要紧。”

    紫藤道:“我看你回来后样子,似乎比出发前轻松了不少,恐怕是受了悦荷小姐的启发。”

    “的确。”

    与时回答道。

    后来,与时看向了桌面上新换的一盆素雅若草花。

    若草花,妖界之花,只在六月生长,花期不过一周。

    此花花朵,是清新的绿色,闻之无味;

    若以此花花瓣配上生莲子煎服,早晚各一次,有益心脏。

    另一边,妖尊炯策处理完国事,便去了妖后亦蕊的瑞央宫。

    妖后亦蕊,炯策嫡妻,大皇子与岚生母,二皇子与时养母。

    炯策亦时常赞她体贴谨慎、贤良淑德、端庄大度,对后宫管理有方。

    炯策看见亦蕊正在小花园内细心浇灌一盆若草花,便摆摆手让随从都退下,自己悄悄走到她身后,微笑道:

    “其他母亲对待儿子,都是当面的无微不至和耳提面命,你却在这里偷偷费神。”

    亦蕊这才知道炯策来了,连忙放下喷壶,转身行礼:

    “臣妾给尊王请安。”

    炯策宠爱地扶起她,握着她的手,让她陪自己一起进入殿内,来到宫榻椅子左右两侧坐下。

    这时候,要给母亲请安的与岚,正好到了瑞央宫殿外。

    见父亲正和母亲说话,与岚便没有进去打扰,而是用手势屏蔽了左右侍女,站在殿外一侧细听。

    “你不为与岚做点什么?比如说:替他向本尊讨个恩典,或者你就多当着他面关心他。与岚这孩子呢,不如与时心细,有的话有的事,与岚听不到看不到,就该以为你这个母亲有所偏私了。”

    “臣妾一直把与时视为己出,对与时和自己的亲儿子与岚,都是一样的。臣妾相信,与岚会理解、会体谅我这个母亲的心思。”

    炯策摇头,露出一个“本尊看,与岚未必啊”的表情,抡了抡批折子批倦了的又胳膊,让亦蕊过来给自己按一按。

    而与岚,因为只看了炯策摇头的动作,而没有看见炯策脸上的表情,竟然错将父亲“摇头”理解成了“不值得”。

    ——不值得。不值得像对待与时那样,对与岚好。

    在心中默默过了一遍这句话,与岚的右手不自觉地握成了拳头。

    然后,他咬着嘴唇,转身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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