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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接近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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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蜀州官舍,杜昀贺的陋室之中。

    不想坐硬板凳,风光玉便让手下从自己房中取了个凉席软垫过来,放在硬板凳上面才落座。风光玉的这一行为,看的紫藤非常无语,对紫藤而言,别说这陋室的硬板凳了,自己可是连竹林的泥土地都躺睡过两晚呢,就为了把自己当做是个“人”,能跟杜昀贺“同甘共苦”。

    与时坐在一张没有靠背的简易木凳上,看着旁边桌子上的一个约十厘米高的椭圆形竹子编筐。竹子编筐的底部垫了一方手帕,手帕上面铺了一层软稻草,软稻草上面躺着一只金丝越灵鸟,那只金丝越灵鸟右侧,是杜昀贺为她准备的一小碟瓜子——据说,是炒货店的老板娘见杜少府连日上街奔波,一面寻找郑直大人下落、一面向人打听春桃姑娘生前评价如何,很是辛苦,无偿送给他吃的。结果,杜少府竟然把瓜子让给需要自己“照顾”的小鸟儿吃了。

    狐妖和飞鸟精之间有这样一段腹语对话。

    与时(食指和拇指间捏着一粒已经去壳的瓜子):精神不好?

    引萱(不啄瓜子反而啄了二皇子的手指):学你了。

    与时(无奈地笑了):学我什么了?

    引萱(倔强地):以心传心。借王妈妈之口骂了风光玉赞府一句。

    与时(关心地);下次别这么干了。

    引萱(无悔地):只许你借杜昀贺之口,不许我借王妈妈之口吗?

    与时(认真地):这样做,伤内力伤元气,不好。

    引萱(赢了一般,稍显得意):是不好。但是值得,对你对我都是。

    说完,飞鸟精就做出睡觉的样子,不理狐妖了。

    “风兄。”紫藤学着杜昀贺的口吻,这么称呼风光玉,“你要是觉得陋室的粗茶不堪入口,最好就叫手下去沏壶好茶来。”

    “本官是到陋室来跟你们仨个一起讨论案情的,不是来好吃好喝贪图享乐的!”

    风光玉一口将粗茶吞了下去,连味都没尝。

    他越是想表明自己受的了陋室的环境,就越显得跟陋室格格不入,连吃茶都是特地避开了茶水在口中的停留时间,不是直面地嫌弃吗?

    回归到案子本身,与时道:“我觉得有点怪。”

    风光玉问:“哪儿奇怪了?”

    “找不人只有两种情况,第一,是人死了,找了等于没找;第二,是被找的人存心躲避,所以难找。”

    分析完,与时又道:“厉万平大人这么急着找到郑直大人,难道仅仅是为了断明郑直大人是否跟命案有关吗?还是另有目的?”

    杜昀贺正要替风光玉添茶,就对风光玉摆摆手推辞了。

    于是杜昀贺只好把茶倒入与时的杯中,道:“与时公子,你不妨将自己的推测都说出来。”

    接过茶,轻喝了一口,与时就直说了:“有没有可能二人是共犯?”

    “你说郑直大人和厉万平大人一块把春桃姑娘杀了,然后上演贼喊捉贼吗?”

    风光玉哈哈大笑,这可不就是个笑话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与时解释道,“所谓共犯:可能是为了共同利益而犯;也可能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两个犯人相互算计着去犯罪,从而彼此存在合作关系。”

    风光玉问:“你为什么会这么想?”

    “在我看来,春桃姑娘就好比是一只会唱曲儿的夏日鸣蝉,郑直大人就如同是对曲调由爱生厌、想除掉鸣蝉的螳螂,而厉万平大人则是郑直大人身后的黄雀。郑直大人一旦被捉拿归案、杀人罪名成立,坐上他现在这个官位的首要候补人选,不正是副官厉万平吗?所以厉万平才这么着急下逮捕令。”

    “你这么说本赞府就清楚了,好像还真有八成道理。”

    风光玉开窍似的点头同意了与时的观点。

    杜昀贺连续发问道:“难不成命案现场发现的郑直大人的帽带,是厉万平大人故意放的?为的就是让我们以为郑直大人是凶手?”

    提到那个留在命案现场的“证物”,风光玉突然来了劲,讲起郑直大人年轻时候不为人知的另一面来:

    “杜少府,你还真别说,郑直大人也是会些功夫的。受命于我的江湖探子告诉我说,郑直大人刚刚出仕的时候不过十八岁,他剑法极好,行侠仗义,锋刃所到之处,都是一招伤人、一招毙命,恶人毛贼对他无不闻风丧胆。这个郑直大人,他还曾是当今太上皇钦点的武状元之下的武举榜眼呢!唉,不过二十五年的功夫,郑直大人两朝为官,如今竟也堕落到了这般‘温柔乡里听曲调,不思国事不思君’的田地。”

    风光玉的话颠覆了杜昀贺对郑直大人的认知:

    真是看不出来,“莺歌燕舞楼”里面的郑直大人体态发福,一副沉浸享乐的庸俗老态模样,这样的朝廷命官,年轻时竟也是个风流剑客,还因此中了武举榜眼,深得到当今圣上的父皇的赏识。

    记起自己当时看到尸体颈部三刀伤痕的惊恐场景,杜昀贺醒悟道:

    “那凶手就更不可能是郑直大人了,擅长一剑毙命的他,怎么可能在春桃姑娘脖子割三刀?”

    用折扇拍了拍杜昀贺的右手,紫藤在他身边提醒道:

    “杜兄,你想想,有没有可能是郑直大人往春桃姑娘的脖子上割了一剑,但是春桃姑娘命大没死,后面又进去另一个人,也就是真凶,直接补上两剑将春桃姑娘彻底了结了?”

    杜昀贺一哆嗦,犹如一道刀光之后,又有两道寒光在自己面前掠过。

    他颤声道:“子滕公子,也不是没有你说的可能。”

    与时起身,来到杜昀贺跟前认真建议道:

    “杜少府,你让仵作再去验一验春桃姑娘脖子上的三道剑痕吧,让仵作验清楚了:是不是一前一后,两剑所伤,两人所为。”

    “这……”杜昀贺犹豫了,“与时公子你也听到了,县令大人已经叫王妈妈去办过春桃姑娘的后事了,恐怕现在王妈妈已将春桃姑娘埋了,再说验尸恐怕……”

    “没什么不妥的!”风光玉威严道,“有什么事本赞府来担就是了。”

    随即,风光玉就按照与时说的,让四个手下带上仵作办差事去了。

    紫藤佩服道:“没想到,风兄也有这般下决断的时候。”

    风光玉只摆摆手,意思是紫藤不必谢自己,小事一桩。

    风光玉瞄了一眼杜昀贺,那家伙的模样分明是:杜某对打扰死者安息而心怀愧疚。

    ——真是死板、被圣贤书教的道理塞满脑袋了!

    ——你懂什么叫契合实际吗?懂什么叫随机应变吗?

    在心里骂完杜昀贺这两句话,风光玉向紫藤和与时得意道:

    “我就一句话,你俩指望杜少府帮忙能指望的上吗?嗯?”

    这时候,有一个手下来报:

    “禀赞府大人,‘莺歌燕舞楼’的袁秋梨姑娘说有跟案子相关的情报提供,要求面见大人。”

    风光玉来回几步,笑道:

    “方春桃?袁秋梨?一方一圆,一春一秋,一桃一梨,这对着干似的名字倒是取的有意思啊。她俩平时在‘莺歌燕舞楼’,是互争头牌‘花儿’称号的对手吗?若是,秋梨姑娘的话本官可要仔细听着了。”

    “你去带她进来,本官就在陋室这边侯着。”

    很快,手下就将那秋梨姑娘带来了。

    这位秋梨姑娘,肌肤如凝脂,眉着远山黛,眼波流转,瞧着也是楚楚动人。

    风光玉有种感觉:她比春桃姑娘好看许多,也出挑许多,虽同为“莺歌燕舞楼”里王妈妈栽培的花儿,但是她不抹浓妆、不穿艳服,比春桃少了很多风尘气和娇媚姿态。

    “小女子袁秋梨,见过两位公子,见过两位大人。”

    她竟然先向与时和紫藤行礼,才向蜀州官吏行礼,倒当真是在风光玉的料想之外。不过风光玉也不见怪,毕竟在秋梨姑娘眼里:

    一表人才的公子才是最重要的了,哪里还有蜀州官吏的位置?

    “秋梨姑娘,你有何情报要向本赞府提供啊?”

    “回大人话,小女子发现,春桃死前曾得了一大笔银子。”

    “银子是从何而来?何人所赠?”

    “小女子不知,只是觉得怪:这银子的数目,都快赶上赎身费了。”

    “那这些银子现在何处?”

    “已经被王妈妈收起来了。”秋梨姑娘正直道,“虽然王妈妈不让声张,但小女子认为还是应该如实告知大人。”

    听到这句话,紫藤在心里“戚”了一声:王妈妈是想银子想疯了吧?

    不过骂归骂,紫藤也是从秋梨姑娘的话里听出一些眉目来了的:

    送银子的人,应该是用银子叫春桃姑娘做了什么事,那件事跟春桃姑娘的死铁定脱不了关系。再有就是,“莺歌燕舞楼”这么多姑娘,送银子的人为什么就偏偏选了春桃姑娘来替自己办事呢?除了她,那件事其他人办不到吗?

    “秋梨姑娘,本赞府问你,你可还有其他情报要说?”

    “小女子确实是还有一句话想说。”

    “你说。”

    “我,仰慕与时公子。”

    这么说时,秋梨姑娘脸色毫无羞涩之情。

    “嗯?”

    风光玉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大人,我说完了。”

    秋梨姑娘松了一口气,就像是完成一场不需要回应的告白一样。

    她面带微笑,没有看与时,因为她知道,就算仰慕之情已经说出口,与时也不可能搭理她,更别说瞧得上她了。

    只是那一晚,在“莺歌燕舞楼”的长廊上看见王妈妈拼命想做与时的“生意”的那一晚,她如同惊鸿一瞥:

    原来世界上还有这般不染一尘、不似人间过客的贵公子。

    自己若能与公子当面相看,哪怕只是寥寥几句,也是三生有幸。

    她不怪王妈妈说“春桃没福气伺候公子”,只恨自己全身上下“没有一处配得上公子”。

    她知道自己跟春桃是不同的,春桃是属于那种“只要王妈妈有安排,什么样的客人都愿意见、愿意聊”的货色,而自己,则是那种“爱惜羽毛,挑客也惜客”的类型,所以在才貌相当的情况下,王妈妈让春桃成了楼里的“头牌花儿”,自己却只能在春桃之下,被称为:“第二花儿”。

    “秋梨姑娘,你真的没别的话了?”

    “有倒是有,但我想着跟案子没关系。”

    “不管有没有关系,本赞府命你都说出来。”

    “当晚,杜昀贺少府大声斥骂郑直大人的时候,小女子私下瞧着,怎么感觉其实厉万平大人心里比郑直大人还不安、还害怕?”

    “这是自然,同朝为官,一衣带水。郑直大人当众丢脸,他这个当副官的又能有脸到哪里去?”

    “小女子阅人无数,所以知道:厉万平大人当时的那种‘怕’和‘不安’,跟郑直大人的那种‘丢脸’与‘难堪’是大不相同的。”

    “那你说厉万平大人装了什么心事?”

    “小女子不知。”

    这下子风光玉就没法往下再问了,无论从客观看还是从秋梨姑娘的样子看,要想凭眼力破解厉万平的内心想法,都是不可能的。

    那晚,风光玉光听着杜昀贺“骂朝廷命官”郑直大人了,也没有特别留意副官厉万平的表情,所以不好判断。但既然秋梨姑娘提出来了,自己就不能不重视,万一这个厉万平大人真的不是好人呢?

    “风兄。”紫藤叫道,“照我看,秋梨姑娘说的全都是对案子有帮助的话,你得好好感谢、犒赏她。”

    风光玉不禁问:“包括她仰慕与时公子那句,也是吗?”

    紫藤点头道:“自然是,仰慕不是爱慕,风兄你可别理解错人家秋梨姑娘的意思了。”

    风光玉急道:“那你倒是告诉我,秋梨姑娘对与时公子……是什么意思啊?”

    紫藤耸耸肩,摇着扇子笑道:“人间烟火之事,子滕确实不知。”

    金丝越灵鸟却是悄悄趴在竹子编筐边上观察与时的反应——

    于是,二者之间又有下面的腹语对话。

    与时:我知道你装睡。

    引萱:因为你在。

    与时;因为我在什么了?在陋室?还是在秋梨姑娘心里占据了位置?

    引萱(嘲笑般地):真没想到“莺歌燕舞楼“里面的姑娘当中,竟然有一个是真心喜欢你的。

    与时(轻声地):哦。

    引萱(冷漠地):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真正想回答我的不是一个“哦“字,而是一句话,“她付出的,不是我想要的。”

    与时(认真地):我要是不懂怎么得当应对,不是在人类面前有失分寸吗?

    引萱(没好气地):应对她的什么?仰慕之情?她对你,是仰望,还是爱慕?

    与时(戳穿小鸟儿):引萱,你这么问是在针对我,你感兴趣的点——不在我回应她之后,而在我回应她之前。

    引萱(不装了,承认了):是啊,接下来你要怎么回应她,我已经没兴趣了。

    与时:你这只小鸟儿,就是纯心气我。

    引萱:与时你真的有那么一瞬间被我气到了吗?又很快消气了?

    与时:气是消了,但是……心还是被你气颤了好几下。

    引萱:你的心脏不会真的有问题吧?

    与时:不会。没问题。

    过了一会儿。

    紫藤道:“这个厉万平大人问题重重啊,风兄,你可不能再跟他打交道了!杜兄,你也一样!”

    杜昀贺叹道:“为今之计,只好如此。”

    与时对风光玉和杜昀贺道:“当断不断,反受其乱。两位不如就专注查两条线去查:第一,是郑直大人的下落;第二,是春桃姑娘收到的大笔银子的来历。”

    风光玉还是忍不住问:“那厉万平呢?虽然不跟他打交道是明智之举,但也不能完全不查、不留意他的动静吧?”

    子滕道:“风兄还没觉察到吗?你和杜兄相助县令大人,与时和我就是在相助你和杜兄啊!所以,厉万平我们会查,而且会查明白。”

    “那就有劳两位公子了。”

    说完,风光玉又转向袁秋梨,道:“秋梨姑娘,你提供了有价值的线索,本赞府应当赏你。说吧,你想要多少报酬?”

    秋梨却摇头道:“大人,小女子不要银子。此番前来官舍,见到与时公子一眼足矣。”

    风光玉对杜昀贺感慨道:“这女子动起心来,真是勿论千金白银啊!”

    杜昀贺也不知道是真懂还是假懂,只道:“正是。”

    与时走到秋梨面前,看着她,问她:“秋梨姑娘,你可会下棋?”

    秋梨欣喜,小心翼翼地承接住了与时的目光,礼貌道:“回公子,在王妈妈□□下,小女子琴棋书画皆通。”

    “那好,我以一局棋代替赞府大人的银两,感谢秋梨姑娘为案子提供的两条有利线索,如何?”

    “与时公子雅趣,秋梨愿择棋子一战。”

    与时跟秋梨姑娘在陋室的窗户边下棋,棋子和棋盘是风光玉叫人拿来的。

    风光玉不想在陋室打扰与时和秋梨姑娘的雅趣,便对杜昀贺道:

    “我看也别呆在这里了,打扰他俩不说,还耽误正事。”

    杜昀贺正好将空了的茶壶和茶杯收拾到托盘里,准备拿到外面冲洗,被风光玉这么一说,他就反应过来了,道:

    “杜某虽不解风月,但是也觉得与时公子的做法甚好:一来不显得无情,二来也应了秋梨姑娘心中所求,秋梨姑娘求的就是能跟与时公子面对面相处一段时间不是吗?二人相对,安静独处,‘下棋’正好同时满足了。所以,杜某觉得妙。”

    风光玉叫了个手下去替杜昀贺清晰茶具,然后道:

    “杜昀贺你听着,我们现在就一起去打听春桃姑娘的银子的来历。”

    杜昀贺道:“我听懂了,任何事情都分先后,既然寻找郑直大人困难,那还不如将时间花在更有利的地方。”

    紫藤带着轻松的笑容,道:“寻找郑直大人不难啊!”

    风光玉吃惊问:“看你胸有成竹,莫非是有了头绪?”

    紫藤不慌不忙道:“风兄,我猜你提前知道郑直大人要来蜀州的消息,就是因为向江湖中人买了情报吧?”

    风光玉不得不承认:“没错。”

    紫藤提醒道:“那你就再去找那个江湖中人,让他去探郑直大人现在身在何处。”

    风光玉没想到紫藤用了这一招,或许真的行得通也不一定。

    唯独杜昀贺心存担忧,“万一找不到呢?”

    紫藤笑着让杜昀贺不必多虑,道:“江湖中人自有他们办事的门道和方法,杜兄你呢,凡事尽量往好的方面想。”

    风光玉没好气道:“杜昀贺,我也不得不说说你,为什么你就不盼着一个好结果呢?担心这担心那,你就这点出息吗?”

    紫藤谈笑风生,“杜少府‘出息’不够,风兄你何不让他多走几遍蜀道?沟壑绝壁,天堑险途,使人壮胆。”

    杜昀贺不好意思了,歉意道:“我以后会多多注意,还请两位多多包涵。”

    紫藤道:“风兄,江湖中人行事利索,出价也爽快,你要尽早准备好酬金才是。”

    风光玉不情愿地问:“为什么要我一个人准备酬金?”

    紫藤故意问:“你看杜少府有钱吗?”

    “没有。”

    “那不就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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